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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雪颜收起空明剑，看着两个狼狈逃窜的背影道：“你那朋友从前好歹也是神界中的佼佼者，怎地选了这样两个蛮不讲理的草包做下人？九尾狐乃狐中至灵者，竟也如此不堪一击。”

　　昊天神君摇了摇头，道：“小颜，那男子与九尾狐妖皆法力不弱，普通修行者绝非他们敌手。只因你天赋灵力，加之因缘际遇习得归宗绝学，修为已至近神之境，这才使他们望尘莫及？”

　　“多谢师父抬举——”雪颜心中掠过小小的得意，然看到师父淡然出尘的脸，无悲无喜的神情，又觉得自己未免浅薄。

　　纵然修行了一千余年，她依然是个俗人，修不尽贪恋嗔痴、七情六欲。

　　往后去的路上，雪颜暗暗想道：感情固然是件无法控制的事情，但只要一个人愿意，一定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

　　她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晓得要斩断一份感情，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远离情丝所系之人，远到看不到他的面容、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要时间足够长久，总有一天可以淡忘。

　　欧阳寂和是个难得的好男子，既平和睿智，又善解人意。她对他虽然没有足够的爱，但随着时光慢慢流逝，总会有一些依恋和依赖产生。或许，他们并不会过得太差。

　　“小颜，你在想什么？”转过山角之后，见雪颜一直沉默无言，昊天神君忽然问道。

　　“弟子在想欧阳公子……”这几个字吐出口时，雪颜方从缭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时脸色通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然而，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让师父误以为她对自己未来的夫婿情深意挚，又有什么不好？

　　昊天神君淡淡“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将到峡谷尽头时，千灵和九尾狐妖忽然从一处山崖上转了下来，一左一右站在道路两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般拱手对昊天神君道：“神君，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认我师父这个朋友了么？”雪颜瞥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脸上并无狡黠之色，这才跟着师父放心走过去道。

　　“认了……”千灵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伸出手掌指了指左侧盘旋而上的山路，客客气气地道：“两位请这边走——”

　　“哼……”九尾狐妖似乎仍然看着雪颜不顺眼，低低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雪颜心里不大痛快，这九尾狐妖一会儿说自己“看着不像好人”，一会儿又骂自己“臭狐狸”。自己已经忍了她许久，又饶了她九条尾巴，如今误会解开，她竟仍然对自己这般态度，真不知自己哪里开罪了她？

　　“我爱哼便哼，干你何事？”九尾狐妖走在最后，高傲地嘀咕道。

　　“我知道你哼什么——”雪颜慢走几步，小声在九尾狐妖耳边道：“你嫉妒我！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看你嫉妒我、讨厌我又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呸！”九尾狐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又真的拿雪颜无可奈何，只冷冷道：“不晓得主人的朋友怎会收你这样的徒弟？”

　　“我也好生奇怪，师父的朋友怎会找你这样的下人？”雪颜针锋相对地道。

　　“谁说我是下人？”九尾狐妖怒声道。

　　“不是下人，为何称我师父的朋友作主人？”雪颜倒是真有点儿奇怪。

　　“我……”九尾狐妖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你什么你！给我师父的朋友做下人又不委屈你……”雪颜向来不是刻薄之人，但不知为何，对这只九尾狐妖就是百般没好气。

　　或许，是因她最容不得别人瞧不起自己的种族，而这九尾狐妖偏偏自以为高贵，且断言九尾狐族比普通狐族要高上几等。

　　“小颜——”昊天神君微带责备地道：“过来。”

　　雪颜已经将声音压得低而又低，没想到还是被师父听到，不由红了脸，赶忙讪讪赶到师父身边。

　　毕竟他们远来是客，这九尾狐妖虽有失待客之道，她跟着师父，可不能失了客人的风度、丢了师父的脸。

　　不一会儿，四人登至山崖间一处开阔平台上，台上景致越发秀丽，苍郁的林苑间点缀着几处精致的楼台与凉亭。

　　一阵奇异的香味隐隐传来，雪颜抽了抽鼻子，只觉那味道有些像花香，又有些像药香。然而，天下间真会有这么好闻的药香吗？

　　疑惑之间，随众人转过花林，在一处临溪的六角形亭子里，但见一个相貌俊美、气质不俗的男子正在炉子前熬药。

　　那男子面色苍白，瘦得不成样子，好像许多天没有吃饭一般，让人不禁担心，只要一阵风过，那男子就要被风吹倒。

　　“一万年沧海桑田，蓦然回首，不过如同昨日……”男子一心顾着药炉，并没有抬头，这几句话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昊天神君听。

　　“梵天，一万年了，你仍然没能放下吗？”昊天神君走进六角亭中，悲悯地看着梵天的侧影问。

　　“为什么要放下？”梵天缓缓转过头来，苍白俊美的脸上绽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仿佛流星的光从夏夜的湖面上一闪而过，“我从未想过要放下，亦不知为何要放下……昊天神君，我一直以为你跟他们不同，不想你也问出这等蠢话来。”

　　“你……”雪颜大不乐意，这梵天病弱成这副样子，竟敢说师父问的是蠢话。她正待替师父教训他几句，昊天神君却以眼神阻止了她，不喜不怒地道：“你已虚弱至此，再这样下去，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一万年……或者一天、一个时辰……有什么不同？”梵天声音平静，如同数万年不曾流动的死水，“生或死，又有什么不同？……我梵天，何曾在乎？”

　　“梵天，你知不知道……”昊天神君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具行尸走肉。魔灵公主的死，已经彻底毁了你么？”

　　“谁说她死了？”梵天神色恍惚的脸上再次掠过一抹笑，一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道：“难道你看不到，她活在这里……她一直都活在这……咳咳……咳……”

　　或许是动了情绪，一句话未曾说完，梵天忽然连声咳嗽起来。

　　“主人……”九尾狐妖脸色大变，迅速递上一块帕子。

　　“咳咳……”当梵天毫不容易停住咳嗽时，帕子上赫然沾着一团鲜血。

　　“主人……”九尾狐妖妩媚的细长眼睛里一下子汪了两眶泪，同时满怀怨气地对昊天神君狠狠瞪了一眼。

　　雪颜依稀明白了什么。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