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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深，明月如水，朗照世间。

　　一层薄薄的封印笼罩在灵犀城上空，虽然昊天神君轻轻挥一下衣袖，就能将这些封印消弥于无形，但他还是依礼乘坐马车来到了城外。

　　前来送行的，有玉鼎真人、太琴和幻澈长老。华萱公主则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来。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却似无情。

　　临行前，看着灵犀城绿色的城门，雪颜心里莫名浮起这两句诗。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认得一个书生，这两句诗，便是从那书生口中听来。

　　只是，当年的她，还不大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如今，看着古天鹰，想着华萱公主，她终于体会到了诗中深深的无奈和悲凉。

　　玉鼎真人道：“灵族之人多以修行为重，不似中州人族，各样能工巧匠遍布，穷极精致奢华。那些礼物，的确已是宫中最好的东西。”

　　“本君知道。”昊天神君不在意地道：“世间奇巧，并无值得留恋者。心意到处，鸿毛与金玉何异？”

　　“呵呵，神君自然不会在意，我只是见雪颜适才脸现讶疑之色，是以多说一句。”玉鼎真人道。

　　雪颜微微红了脸，心里升起一丝惭愧。她并非滞于外物之人，然比起师父万物齐一的境界，究竟还差着一截。

　　玉鼎真人与昊天神君皆是淡看离别的神仙，闲话之间，不见丝毫离愁别绪。倒是幻澈长老，说了许多不忍相别、期待后会有期的离别之语。

　　昊天神君招来一大片夜云，雪颜依依不舍地挥别了玉鼎真人和太琴，随着师父、古天鹰、云夙踏上云头。

　　夜云缓缓飞起，灵犀城渐渐隐没于树木山峦之间。

　　雪颜见云夙端坐云头，面色平静欢喜，不由问道：“小师弟，你的亲人都在灵族，此去繇山千山万水，不知何日方得归来，你不想念你的亲人么？”

　　“我没有亲人。”云夙看了昊天神君和雪颜一眼，道：“从今往后，师父和师姐就是我的亲人。”

　　“哦……”雪颜不敢再问下去，怕勾起云夙的伤心往事，只抚慰地柔声道：“你放心，我的体内流着你的血，从今往后，我定会把你当作亲弟弟看待。”

　　“多谢师姐。”云夙感激地道：“我从出生便不晓得自己有什么骨肉亲人，是御药堂的云大夫上山采药时遇上我，将我带回灵犀城抚养长大，并教我医术、授我修行之法。可惜云大夫也是孤身一人，且已于百年前过世。若非他过世之前将我荐入宫中药苑，这百年来，我大概也只能孤零零一个人生存在世间。”

　　“你害怕一个人吗？” 雪颜同情地道：“我也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亲人，疏远了朋友，独自在世间流浪……这世间的一切，好像什么都与我相关，又好像什么都与我无关。”

　　“一个人的日子确然如此。”云夙深有同感地道：“云大夫走后，我心里空落落的，便是师姐说的那种感觉。其实，孤独倒不至于多么可怕，只是会叫人的心一片荒凉。”

　　“倘若有希望，便不至于太过荒凉。”雪颜道：“孤独的日子里，你心里可有什么愿望？”

　　云夙笑道：“我受云大夫之恩无以为报，只想将这份恩情报之于天下。希望自己习得极高的医术，为苍生解除病痛之苦。”

　　“那你为何放弃了学医，要跟我们到繇山修行呢？”雪颜不解地问。

　　云夙收敛了笑容，默然沉思片刻，道：“因为仅仅只有医术，并不足以实现我的愿望……”

　　“不错——”古天鹰道：“当今世间，怨灵肆虐，民不聊生。仅仅凭着医术，又能解除得了多少人的痛苦呢？”

　　“古公子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云夙道：“在怨灵不曾侵袭灵族之前，我一直以为，最好的人生，莫过于药王圣吉那样的人生。可是后来药王圣吉被怨灵掳去，不知所踪，我才发现那样的人生并不足羡。”

　　说到这里，云夙的声音有点儿难过，道：“我渴望成为一个强者，能够赶走怨灵，救民于水火。可是我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不但救不了别人，甚至救不了自己。当昌毅大王下令斩去五十四名药师之时，我明知道所有人都是冤枉的，却无可奈何……”

　　“昌毅大王不是一个好大王。”雪颜道：“他说要提拔你、重用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成了师父的弟子而已。”

　　“我当然明白。”云夙道：“我一点儿也不信他的话，若非师父收我为徒，他大概看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雪颜本想夸赞：“你果然是明智之人。”然想起自己收了昌毅大王许多礼物，忙咽下了这句说，改口说道：“不过他有一个好女儿……天鹰错过了，实在是好生可惜。”

　　“的确可惜。”云夙附和道：“然而她不是能够医他相思的药，虽然可惜，终也勉强不得。”

　　古天鹰没有说话，任着两人谈论自己，只作没听到。

　　雪颜看了古天鹰一眼，故意向云夙道：“得失之间，谁能说得清楚？也许太琴才是真正能够给予华萱公主幸福的人。”

　　“太琴公子？”云夙惊讶地道：“太琴公子不是小公主的心上人么？小公主痴恋太琴公子，太琴公子却无动于衷。我以为太琴公子乃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不会有这些凡人之思……难道我错了么？”

　　雪颜道：“他有没有凡人之思我不晓得，但我曾听他说过，他不喜欢小公主那样喜怒无常的小女孩，只欣赏长公主那样温和沉稳、优雅高贵的女子。”

　　“他真的那么说？”云夙仿佛知道雪颜说这些话的用意，也看了古天鹰一眼，配合地感慨道：“若果真如此，太琴公子与长公主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不知长公主是否能忘了古公子，接受太琴公子？”

　　“只要太琴肯努力，以他那样的人品性情，早晚总会打动华萱公主的心。”雪颜肯定地道。

　　“雪颜——”古天鹰温声问道：“你觉得只要肯努力，就能打动一个女孩子的心吗？”

　　“……”雪颜张了张嘴，答不出一个字来。

　　古天鹰对她，不是没有努力，也不是努力不够，只是当她心里有了别人，再多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