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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绛心提了香喷喷的一壶雨前春进来。师徒三人放下布防图册，一边喝茶，一边谈论怨灵动向、妖族形势、六界前程，虽夜不能寐，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到夜半时分，绛心又送来了三碗甜而不腻、清香怡神的小粥。雪颜、媚雅皆有些过意不去，催着叫她快去休息，她却定要收拾了三人的碗勺方肯离去。

　　看着绛心的身影走出长宁阁，媚雅抹了抹嘴角，欣慰地道：“师父，弟子不肖，嫁了个师父不喜欢的人。好在机缘巧合，又为师父寻了绛心这个徒弟，总算可以稍减心中愧疚。”

　　昊天神君沉默了一下道：“你与夜川约定深秋相会，如今已是初冬，他还不曾来接你么？”

　　“弟子还想再陪师父几日，便是他现在来，弟子也不会跟他回去。”媚雅忽然红了眼圈，话虽说得倔强，声音里却不免透出几分委屈。

　　昊天神君轻轻叹了口气，怜惜地道：“小雅，为师并不希望你去魔界，然你若实在放他不下，不如叫小颜送你回去……”

　　“不！”媚雅骄傲地道：“他若有心，自会前来。他若不来，我便一直在这里陪伴师父……难不成他能忘了我，我便不能忘了他么？”

　　“他或为魔界杂事羁绊，一时走不开也是有的。”昊天神君道：“夫妻之间原需相互体谅，你又何必与他赌气？”

　　“师父说的是。”雪颜也道：“你也知魔界事务繁忙，便不能为他分担，回去在他身边，想他亦能安心许多。”

　　“怎地你们明明都不喜欢他，却都来替他说话？”媚雅眼睛里微微浮起一层泪光道：“难不成你们都不想我多陪你们一段日子吗？”

　　“傻小雅——”雪颜笑道：“你该知道，我和师父都巴不得你天长地久留在繇山，可你真能忘得了他吗？若你留在繇山不能开心，我们宁可你在别处开开心心地生活。”

　　“谁说我在繇山不开心？我……”媚雅本来想要笑着掩饰自己的悲伤，无奈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突然把头一低，抱住昊天神君的手臂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冰魅有时也会这样抱着雪颜的手臂哭，边哭边把泪水鼻涕抹在雪颜的衣袖上。

　　此时，媚雅像只悲伤的小狐狸一样，把脸颊上的泪水尽数蹭在了昊天神君的衣袖上。

　　原来狐狸即使化成了人，狐狸的习性也很难改变。

　　昊天神君默默取出一块锦帕，伸手递在媚雅面前道：“天长地久有时尽，唯有相思无尽时……小雅，且莫因为骄傲而错过，亦莫因为猜忌而自寻烦恼。三天后，叫小颜送你回去吧。”

　　“师父……”媚雅接过帕子，却没有去擦拭眼中泪水，反而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雪颜本想拉住媚雅的手安慰为爱悲伤的媚雅，然而听到师父那句“天长地久有时尽，唯有相思无尽时”，却刹那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师父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师父心中亦有难解的相思？

　　如果时光无法抹平伤痛，一个人又将如何面对失去至爱之人的悲哀？

　　想着想着，她的眼里也忍不住滴下泪来。

　　“小颜……”昊天神君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怎么也哭了？”

　　“我……我没有。”雪颜很快拿袖子抹干了眼泪，对媚雅笑道：“小雅，咱们是来给师父帮忙的，怎地反而哭哭啼啼添起乱来？”

　　“都是我不好。”媚雅放开了昊天神君的手臂，拿锦帕胡乱擦了擦泪水，愧疚地笑道：“我只是一时有点儿想不开，现在已经好了。师父，弟子还想多陪你一段日子，十天之后弟子再去魔界好不好？”

　　“好。”昊天神君温声答应一句，松开雪颜的手，重新拿起了案上布防图册。

　　二人亦收起眼泪伤感，努力用心地将目光投向师父手中图册。

　　长夜漫漫，一册册布防图看下去，不知不觉天光已放亮。

　　绛心和阮阮送了早餐过来，虽只是几个清粥小菜，却被她二人做得美轮美奂，如同写在盘子里的诗、绘在碟子上的画。

　　“果然不愧是菡萏楼的掌柜。”看着那些青菜摆出来的图案、萝卜雕出来的花，媚雅拍手大赞道：“这般巧手妙心，我们可有福了。”

　　阮阮笑道：“姐姐在菡萏楼时可没动手给人做过这些，不知怎地到了繇山，突然对这些感起兴趣来。每日里精雕细刻，反复琢磨，简直不像在做菜，而是在画画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绛心笑嗔道：“我本来就喜欢这些，只是菡萏楼中杂事繁多，一直难得心情。如今跟着神君诸事无虑，自可做些从前喜欢之事。”

　　“难为你竟喜欢这个。”媚雅伸了伸大拇指道：“我一直觉得做饭是件挺麻烦的事，今日看了你做的，才知做饭亦别有一番乐趣。可是这样漂亮的饭菜，叫人怎么下得了嘴？”

　　绛心将筷子分于众人，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昊天神君的脸，柔声笑道：“你若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就是。”

　　“喜欢是喜欢，可怎好意思天天这么麻烦你……”媚雅说着，与雪颜一起整理好了案上图册。

　　众人围几而坐，一边吃饭，一边聊起彼此近段时间的经历。

　　绛心讲起繇山的岁月静好，阮阮讲起自己练功的进步。媚雅话最多，讲起渔村的游茗，讲起万劫城的翼云和飞羽、司徒梦和翼漩，雪颜不时在旁补充，听得绛心、阮阮时而不胜唏嘘，时而忍俊不禁。

　　“师父——”见昊天神君始终不言不语，媚雅忍不住问道：“你说世上怎么会有翼漩那样没脸的人，又怎会有飞羽那样愚钝的人？一个明明被拒绝了却还死不放手，以致把自己活成了笑话。一个早已爱上了却还浑然不知，直到失去才突然痛彻心扉。”

　　“所谓当局者迷——”昊天神君放下筷子道：“身在其中，为当前欲望所惑，谁又能明辨世事、明辨自心？”

　　媚雅想了会儿道：“不错，的确是当局者迷。我在这里嘲笑他们，却忘了有时候其实我自己亦不能明白自己的心。”

　　“有时候是明白了却不敢或不愿承认。”绛心站起身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像翼漩那样敢死皮赖脸把自己心意说出来的，我倒也佩服他的勇气。”

　　“难道你有什么不敢或不愿说出来的心事么？”媚雅好奇地问道。

　　“没有……”不知为何，绛心口中否认着，眸子里却掠过一抹慌乱。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