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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静悄悄的，风吹着马车的帘子掀起露出王洛依的半个身子，曹梦文等了许久，见不说话，鼓着气跑下土坡掀开帘子，跳上马车，王洛依看着曹梦文，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个啥？”
王洛依把脚从袍子里伸了出来出来，用手指头指着，说：“看。”
曹梦文盯着她的鞋，也把自己脚露出来，笑道：“倒是和我一样大小。”
王洛依用手打了一下曹梦文手背，笑说：“你咋啥也不知道，我问你，你嫂子的脚是大是小？”
“不知道，我嫂子的脚盖在裙子下面，再说我看嫂子的脚干什么？”曹梦文说着，打量王洛依的脚，她的布鞋俩边还绣了牡丹，伸手用手指头扣了扣，王洛依赶忙把脚收回袍子下，问：“你干什么？”
“你哪来的男人的衣服？先去要不是抱你凑近了看看，我还不认识你呢？”
王洛依脸又红了起来，心里又有了一下担忧，只说：“理应我比你大二岁，也算是老姑娘了，我本没什么向往有你这样的人相嫁，现如今你可见我是不是有一些疯癫？可嫌弃了？”
二十岁算得上老姑娘了，王洛依是被她的那双大脚拖累了，不然提亲的人岂不是要踏破门坎？
曹梦文明白她的心思，现如今王家不比从前，掌家的还是她从未蒙面的叔，可想而知内心慌张，沉默许久，心中愧疚，只说：“洛依我……。”
“梦文，我，我。”她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耳里传来马蹄踏地的声，便不说了。
小三赶着马车追上来，喊：“曹大哥走错了，走错了，这不是去大王村的路。”
“这个方向不就是三不宝村的方向？要不是和王村有一道深沟，从三不宝村要近得多。”曹梦文从马车里转出来，咽唾沫润润嗓子，冲着小三问：“再怎走？”
曹遐说：“这是去杀虎口的路，往返要得三天，我等还是沿路返回去王村。”
小三赞同的应了一声，跟众人说：“以前曹大哥和我亲大哥一起翻沟去王家的私塾偷书，王家人一个中的也没有，倒是我俩个大哥都是秀才老爷。”
王洛依听后，侧着脸偷偷打量曹梦文，那张平静的脸上喜怒不显，这哪是十八岁少年。
曹梦文觉查出王洛依打量自己，便故意不去看她，对小三说：“你们总是喜欢拿这件事给别人说。”
“曹大哥这件事我能说一辈子，我也给儿子说，尤其是那王家人，气死他们。”
王洛依好奇的厉害，只问：“那大王村的王家私塾怎么了？”
“怎么了？大嫂我告你，每一次梦文哥和长风哥去都少不了王家众人的戏弄。有一次王家大房王沐之就……。”
曹梦文听小三提起王沐之，喊了一声“住口”后，说：“王村是四周最大的村子，王村的人愿意卖我们的酒，可想别的村子也有样学样。”
小三不说话，一个人拉着马车走车，不时和后面的曹遐互相喊着说话，大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几次王洛依都想说过，但都有所顾虑不开口，曹梦文忍不住还是问她：“不必有所顾虑。”
“王家是怎么对你的？他们是我们的远亲，你会不会连带着……。”
“王老太爷倒是个大人物，至于王家的大少爷王沐之小气的厉害，几次我和孟长风都被从私塾敢了出来。”
王洛依不相信的问：“只有这样？”
曹梦文探了一下手，又把手下意识的往袖子里藏了藏，说：“只有这样。”
王洛依伸手去抓曹梦文的手背，曹梦文躲不过，只能把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背给她看。
“这是他们打的？王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些人，你这手可怎么写字啊？”王洛依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你别哭吗？你看都好了，早好了。”
王洛依含着泪抬起头问：“还疼吗？”
“下雨的时候骨头疼，你给我揉揉？”曹梦文本是戏言，却没想到王洛依用手脱着曹梦文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
“我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打人？还打这么狠，不知道王家是耕读世家吗？”
曹梦文看着王洛依恼怒的样子，他心里一乐，只说：“我考不上举人你该如何？”
“不知道，单凭你做主了。虽家是家伯当家，但我却还能做主。”
曹梦文自觉得王洛依与一般女子不同，却没想到如此刚烈，如此性格却是少见。
“你脖子上待着是什么东西？看样子是和荷包。”王洛依这次打量到了曹梦文脖子上的东西，也看着眼熟，却不记得哪里见过。
曹梦文对脖子上挂的宝贵的厉害，小心的从衣服里露出来后，王洛依惊讶的叫了一声说：“这是……。”
“这是好像是嫂子给我的。”
王洛依却是明白，这荷包明明是一对的，但曹梦文又说是他嫂子给他的，还是小的时候，她也不能多疑。
暗自在自己心里留意着，又和曹梦文说了一些话，听车外的曹遐说：“老爷我们到了。”
王洛依“扑哧”笑了一声，捂着嘴，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看曹梦文，见被瞪着，就说：“你才多大呀！就有人叫你老爷。”
曹遐是我长水店里的掌柜，叫老爷也好，不然叫什么？
“少爷。”
曹梦文总是不得劲，冲王洛依摇了摇头，呲牙笑着，说：“不习惯，不习惯。”
从马车上跳下，曹梦文很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让小火把王洛依扶下来，指着村口最大的屋子说：“这里就是王家的私塾，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不少。”
小三拉着马车往前走了走，把缰绳交给曹遐小心翼翼的跑到私塾，探头往里看看，突然高喊：“今儿个竟没人。”
曹梦文犹疑，这王家私塾是没休学的，教书的李秀是道光十年中的，一生不好名不好财，怎么就突然休学了。
王洛依拉了拉曹梦文的袖子，指着村里方向，说：“里面有吹打的声音。”
曹梦文一愣，小跑着往村里跑，心里想着李秀才，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一些，小三在后面问：“曹大哥怎么了？”
曹梦文停下，回头，众人见曹梦文俩眼含泪，吓了一跳，小三追问：“曹大哥怎么了？”
“李秀才恐怕是死了。”
小三愣了愣，扑哧笑了一声，随即赶忙捂住了嘴，支支吾吾的说：“曹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众所周知李秀才对曹梦文简直丧心病狂的厌恶，为了不让曹梦文来读书甚至养了一条恶狗，只是今儿个没见。
但也只有曹梦文知道，自己家的那些书除了嫂子带出来一些，其它的都是李秀才送他的。
想到此处曹梦文就忍不住眼睛发酸，寻着吹打的声音曹梦文在李秀才的院子外停下，王家人大部分都在，见曹梦文来了，一个与曹梦文年龄差不多的后生挡在曹梦文面前，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送先生。”
王沐之从人群中挤出来，常年握在手里的扇子出奇的别在了腰间，穿着孝服，冷笑一声：“倒也没枉费了先生的一番苦心。”
曹梦文听他的口气是知道李先生照顾他的事，也不容他在说，问：“可否给我一套孝服？”
王沐之的弟弟王玖仗着人多势众，对曹梦文喝道：“你个小贼还敢来我村子？”
王沐之把手臂拦在其弟弟身前，说：“给他，先生对曹梦文看重的很，简直当他亲儿子。”
“大哥。唉，我这就去拿。”
王洛依一直站在马车后，举起手喊着说：“我，我也要一套。”
王沐之越过曹梦文探出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的模样，试探着问：“是洛依表姐？”
“是，是，快，快，我也要一套孝服。”
王沐之为难的看看王洛依，说：“这不好，表姐这是我们的先生，表姐您戴孝不合适。”
王洛依含羞避开曹梦文，小火看着着急，从后面跑上前来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话，我家小姐说要就要。”
“是，是，是。表妹你等着一些，我弟弟给你去取。我再叫老太爷来，说起叔父我爹每每泪流个不停，只是老人家出不了远门。”
王沐之说的殷勤，做的也殷勤，把院子里坐凳子的后生赶了起来，搬到王洛依身边后，笑道：“赶快坐，我爹一会就来。”
王洛依推脱不过，往曹梦文身边一靠，对王沐之说：“还是给梦文坐吧！”
王沐之回头看了一眼曹梦文，冷笑一声，又因为王洛依在，脸上对曹梦文露出笑来，倒是比哭还难看，说：“曹兄你也坐，我来给你搬板凳。”
曹梦文看王沐之种种表现，自然是能看出来这家伙喜欢王沐之，不由的心里暗自骂道：“这家伙不喜欢朱家的女儿就是因为王洛依，倒也是个痴情种子。”想着，他看看王洛依，就说：“洛依我等应该执子辈的礼。”
“知道了。”
王沐之心里考虑半天，但在曹梦文面前只是片刻呼吸的功夫，便说：“曹兄认识洛依表妹？”
“自然，前不久刚刚门提亲。”曹梦文说完见王沐之脸上瞬间煞白，脸上露出冷笑，但见王洛依面露不忍，他心里更不快，继续说：“中举后就要成亲。”
王沐之许久没有说话，嘴唇颤着，等到他弟弟抱着孝服跑来，他压着声音说：“恐怕你中不了举。”
“德进给我拜了拜钟馗，那张黑脸可是对我们这些泥腿子好的很。只是你能补录秀才却是没想到。”
王沐之的弟弟王玖把一件孝服递给王洛依，把曹梦文的扔在了地上，一脚踢在了曹梦文脚下，讥讽道：“我大哥要娶的女人是县城数一数二的女人。”说着眼睛就看向了王洛依。
王沐之刚想要制止，王玖出了名的大嘴，说话也不见后果，撕扯说：“王家到底还是大家，王洛依表妹和我哥简直是天生一对。”
王洛依听后脸色难看，但不好发作，王沐之反手对王玖就是一巴掌，众人发愣，只有他说：“表妹已经许配了人家，王玖你怎么能这么败坏曹兄未过门的妻子？”
“是你？你这个小贼偷了别人的秀才还偷别人的老婆……。”
曹梦文忍无可忍，捡起孝服，说：“你们俩兄弟倒是可以的，我现在只想给先生披麻戴孝。”
王玖瞪着眼睛，脸上暴着青经，直到王家的老太爷被俩个女人搀扶着从院子外走了进来，王沐之和王玖退到一边，只听王老太爷说：“洛依你大哥怎么样了？”
王洛依踩着小碎步走上前，顺势接过一个女人搀扶住太爷，笑道：“看来您老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
王老太爷后仰着身体，手拉着王洛依的袖子说：“小丫头长大了，刚说你定亲了，是谁家的后生？”
王洛依指了一下曹梦文，王老爷眯缝着眼看看，突然笑了起来，拍着手说：“曹梦文，没想到是他，我王家十几个后生比不上他，你倒也是有眼光。”
曹梦文听他这么说，便细细打量这个老头，心里暗暗佩服，“这家伙老的成了精。”
王洛依怎么说都不合适，曹遐给曹梦文把身后的白绸子束好，笑道：“曹老太爷在浙江任上想要小曹老爷去，亲自看着读书，小曹老爷却想着说要中了举再去。”
王老太爷嘴里含糊不清，众人静耳听着，许久，王洛依突然面上含笑，从嘴里缓缓吐出个字：“好。”
曹梦文犹疑，但还是先跪在棺材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随即站了，对小三说：“留下三坛我们再往前走走。”说完把孝服脱了下来，扔在地上，看着王洛依，见她有一些犹疑，曹梦文反笑道：“我们走了。”
王洛依轻点头，松开王老太爷的手，跟在曹梦文身后，临走对王沐之和王老太爷说：“你们是在做梦。”
曹梦文扶着王洛依上了马车，回头看看恶狠狠看着他们的王沐之，他回头，听王玖说：“明年我们再见了。”
“自然。”
曹梦文坐上马车，给王洛依把孝服脱下从马车上仍在地上后，说：“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王老爷太爷是个人精，听说早年间上过战场，虽是个军中文职，但在外面这样的小地方也是了不起的人物。”曹遐在马车外面说起了王老太爷。
“我听我爹说过，以前是个地痞，不知道怎么中了秀才，又上了战场，回来后不知道怎么得了个举人的头衔。”
曹梦文追问王洛依：“他和你说什么了？”
“还是老宅子的事，他说想要买下来，我告诉他要考虑考虑。”
“王老太爷为什么要……。”曹梦文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
曹遐在马车外喝问：“你要干什么？带这么多人来是想要夺这一车酒坛子？”
王玖的声音：“叫曹梦文出来，我要让表姐看看这家伙在外面面前跪地求饶的模样。”
“你敢。”，小三从后面跑上来，手里拿着石头，护在马车周围。
曹梦文掀开帘子，见王玖带了十多号人，手里拿着木棍，看模样是不想让曹梦文这么离开，他也倒不慌，问：“你大哥让你来的？”
“曹梦文你别把什么都算在我大哥头上，今儿个就是我，王玖看你不惯，今儿个我得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以后绕着我们大王村走。”
曹遐接过小三递给他的石头，盯着，对曹梦文说：“曹老爷您看好了，虽没功夫，打架却是一把好手。”
“王玖啊王玖，你真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我说你大哥是个汉子，你却是个十足的小人，实话告诉你，我听人说所有人都不当没是个王家的人，还说是你是个侍女养的。”
王家的人回头看看王玖，便后退了一步，说这王家虽不算什么大户，但也是世代在山西耕读，门风森严，这王玖自然地位高不了。 大清晋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