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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廖向在刑部衙门里梳理案情，越想越是心惊。琢磨间，一名干吏急匆匆进来呈上一张纸，廖向看完面色微变。稳了稳神才问：“确定吗？”

　　“确有此事。良美人的医案里说她夜里胎动不安，夜里的药便加了些许安神的成分。她临产前半个月，每晚的安胎药里混进去一片黑色的类似根，与其他药材几乎分辨不出来。卑职悄悄找到城内两家大医馆的人验过，又找了萧太医以及两名御医分别验过，说法大同小异，都说那药里多了一丝热毒，不利于胎儿。”

　　“萧太医知道这是谁的药吗？”

　　“他是外院总领，不管良美人的医案。卑职是派人乔装去问的，推说是某个府里的管事。”

　　点头，廖向松了口气，又问：“谁给良美人煎药？”

　　“那药本该医官署负责。因为宫里闹出血案，静柳阁的侍女不敢夜里去取就拿了药材回来用小炉子自己熬。”

　　“熬药的人呢？”

　　“良美人难产死后，两个侍女分别被调到御膳房、花草司……半个月前，一个侍女吃错了东西没治好。另一个在赵夫人出事那一日失踪。没人知道她是不是死了。”

　　“城里养猫的人家查过吗？”

　　“明都府和八门禁卫军协同盘查了一遍，没人养猫，除了贵妃和金统领的夫人。”

　　“……”

　　“左美人的侍女还招供说在大殿下出事前，左美人往婉鸢宫走动了四五次，最后一次是大殿下落水前一晚。还有，羽贵妃曾送给大殿下一只丽兔，灰紫色的。二殿下也有一只，毛色淡蓝。他们出事后兔子都死了。”

　　轻叩桌面许久，廖向才说：“线索似是而非，看起来贵妃的兔子和猫都有嫌疑。”

　　“卑职也觉得。但凭此不可能指证贵妃施行邪术。皇后和贤妃的宫苑都搜过，更加没有线索。”

　　“画出的对角问了吗？”

　　“那个意思是……不是贵妃诅咒皇后，就是皇后诅咒贵妃，她们中只有一个人能得利。”

　　皱眉，廖向烦恼地揉揉额头，考虑半晌才吩咐不能走漏风声，并下令把所有死难者的侍从侍女再次提审盘问。

　　刑部继续耐心梳理线索之际，坊间谣言不知何来，盛传宫中血案连连是因为巫女作祟，死去的人都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又言巫女祸国，以致皇室数年内灾厄不断，不但迷惑皇帝，几位王爷都被其蛊惑，国运堪忧，云云。

　　谣言越传越盛，很快便传进了景元宫。夏翊衡得知，召金靖到御前询问详情，满心不悦。

　　正心烦间，御史台再次递上弹劾奏章。

　　一份状告康王夏翊辕私通宫妃居心叵测。证据是康王妃曾经亲自到城外的神庙两次，细问某种迁移气运的邪术。并列举，康王担心晋阳公主告状坏了自己的事才派人限制公主的自由。再列举，康王指使王妃与安王妃串谋帮助宫中贵人邀宠，希翼她取代皇后，云云。

　　另一份举报欧家私下串联东宁侯何府，陈国公府图谋不轨。不但到城外神庙求取邪术秘方，还蛊惑公主入宫告状，挑拨公主姐弟的关系，更设计连环血案嫁祸给贵妃试图替皇后除掉劲敌保住地位。证据是皇后母亲刘夫人三次到城外神庙拜求，陈国公世子蛊惑康王与姐姐反目，璇玑坊出售奇异古灯，云云。

　　看完奏折，夏翊衡脸色微沉，想了想便召夏翊辕、夏翊胤、欧久瑑进宫。三人得知无不大吃一惊，一致地喊冤，怒斥御史台胡言乱语，唯恐天下不乱。欧久瑑更为自己的侄女叫屈，恳请皇帝一定要查清真相还皇后清白。

　　很快，御史台主丞奉召入见，言辞凿凿地说御史台负责监察弹劾百官之不法，听到流言只管往上报，查案是刑部的事。

　　三人在御前争吵，闹得不可开交。

　　欧久瑑一气之下指责贵妃羽凝霜与安王妃、康王妃串通诋毁欧家，散布谣言陷害皇后，图谋取而代之。夏翊辕反击说谣言是皇后指使欧家散布，为了除掉贵妃稳固地位，并拿出当日流云阁的变故说事，指责皇后参与其中，心思狠毒。

　　看着他们唇枪舌战，再听到夏翊辕处处维护羽凝霜，夏翊衡的眉峰拢了又拢，终于拍案怒道：“住口！吵什么吵！看看你们，一个个不成体统！”骂了他们一句，他指着夏翊辕教训说：“尤其是你，居然派人盯梢自己的姐姐，限制她出入，简直是目无宗祠。”

　　“陛下，臣弟只是不让姐姐入宫胡乱说话。宫中的怪事与贵妃毫无关系，姐姐不知发了什么疯才瞎告状的，请陛下不要理她。”

　　“狡辩！还有，霜儿是朕的女人，不需要你的庇护。”听了他的话，夏翊衡越想越气，咆哮。

　　众皆一惊。廖向赶忙一瞥夏翊辕，示意他闭嘴。

　　瞅了廖向一眼，欧久瑑抓住机会说：“陛下英明！宫妃的荣宠是陛下说了算，旁人不该操心。康王管得太宽了。而且康王对自己的姐姐举止过分，臣建议康王去先皇陵前思过几日，免得惹出笑柄。”

　　“陛下，康王只是不希望公主干预宫里的事，没有他意的。”

　　“廖大人，他娶了你的外孙女你自然包庇他。陛下，臣认为谣言该好好查实，但康王关心得过头了，十分可疑。建议廖大人先行回避。”

　　“你才可疑。”

　　“康王慎言！”实在看不下去了，谢亮开口劝阻。

　　环顾众人，夏翊衡发现夏翊胤低头不语，就问：“十一，有人状告锦青，你怎么说？”

　　“陛下，青青绝不会做这种事。她关心贵妃何错之有？但是……”话锋一转，夏翊胤又说：“陛下的家事臣弟等都不该置喙，十四的话说得过了头，该罚。至于那些举报……可以请刑部查一查。但廖大人还是不要查十四涉及的是非比较好，免得舆情不利。”

　　细想了一下，夏翊衡瞪了他一眼问：“你到底是维护十四还是替锦青脱罪？”

　　“陛下，青青是贵妃的姐妹，十四关心贵妃也不奇怪。臣弟……不希望他们受罚，可是十四对晋阳姐姐的做法确实过分，该惩戒一番。如今天气和暖，他去父皇陵前思过几日不打紧的。”

　　一番话说得似是而非，似乎包庇似乎开脱，夏翊衡竟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才说：“十四，你听到了？即日起你去父皇陵前思过，下雪再回来。”

　　不解夏翊胤为何出馊主意，夏翊辕思忖了一下只得怏怏地说：“臣弟知错。”

　　见他认错，夏翊衡高兴不少，琢磨片刻才吩咐廖向继续详查宫里的血案，并把彻查谣言来处的事交给明都府负责。

　　离开皇宫，夏翊辕气愤地拉住夏翊胤问：“十一哥，你为何落井下石？”

　　“你看你笨的……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不管如何，霜儿是贵妃了，你即便关心她维护她也不该如此做。你这么干只会让陛下不满。你得知道，你们本来就为了霜儿吵得不可开交，你还曾经把他推下水，你想给自己惹事，还是给霜儿招灾？”

　　夏翊辕哑然。

　　“你好好地去思过一阵子，等风波平息再回来。我是为你好。还有，告诉你的王妃这些日子别进宫，别管这些事，别去游说廖大人。你管得越多，对她越不好。”夏翊胤振振有词的分析利弊，循循善诱。

　　思忖半晌，夏翊辕终于点点头就说：“那好吧。但我没叫她去的。你的青青才该小心，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诋毁她来打击霜儿。”

　　“我会告诉青青这些日子少进宫，免得招惹闲话给你的霜儿惹事。”

　　“哼！你少挤兑我！”转念，夏翊辕毫不领情地狠狠捶了他一下才说：“你害我去帝陵面壁，给我一千金。”

　　腹诽了一句，夏翊胤撇嘴说：“一百。”

　　“一千。”

　　“一百。”

　　讨价还价了一会，夏翊辕伸出手：“五百。快点，你休想赖账！”

　　见他不依不饶，夏翊胤盘算了一下还是拿出银票哄走弟弟才匆匆回府。

　　安王府里，锦青听完御前的争执，垂眸思考片刻才说：“没事的。若是陛下问起我实话实说就行，那些事与我无关。”

　　“可是……我担心羽凝霜的事会扯到你。”

　　抬眼看着他一脸的关心，锦青轻轻笑了一下：“不会的。至少在这个时候陛下还是维护她的。至于以后……那些勾当肯定是皇后或者贤妃干的，只不过做得巧妙。不管她们怎么闹，我们居中取利。”

　　“嗯。”

　　“但你在御前要稍微支持一下欧久瑑，皇后无子肯定非常着急，这个时候你帮欧家时机正好。”

　　夏翊胤回书房后，锦青来到花园里扶栏看着水中游鱼出神许久才低叹一声。

　　“霜儿，康王对你真的很好，你该嫁给他的。皇帝或许对你有情，但在他心里还是江山更重要。”

　　喃喃低语数声，她叫过贴身侍婢嘱咐了几句。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