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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凝霜在桃林里苦思不得其解之时，东南数郡正是一片忙碌。

　　战胜后，龙洲的大世家以单家为首纷纷派出人力，拿出钱粮帮助丞相谢亮等文官出榜安民并抚恤无辜死难者，力图收拢民心。

　　龙远鸣却没有立即挥军北上追击，而是着手重整诸军并更换装备，清点辎重，救治伤兵。数日间，他将仅存的雪鹰军、金龙卫、金焰军收拢整编，水军和战船交给沈嘉木指挥，剩余五千人马由欧阳俊统辖。将驻守交趾国的三万边军调至龙湖，由李清永统帅。

　　来援的黑豹军调兵二万赴交趾国边境暂时驻守，陆云济率两万精锐移师秦州，负责扼守中部往西往南的通道。再调贺峰、曹君各领所部驻守岳州、龙湖左近，扼守住从明都南下进取的要道。

　　调度停当，龙远鸣亲率新近移师的三万金豹军抵达距离浣花溪仅百里的飞花城，与李清永所部相隔百里遥遥呼应，试图寻机北上。

　　前方对峙之时，夏翊衡进了龙都，暂时住在单家的一处庄园里。林子航与单明各带一千人随行保护。

　　雪狮军叛变的消息数日前已经传到了龙湖。在正厅里坐定，夏翊衡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雪狮军主将鏊方、刘卓怎么都跟十一走到了一处？”出神片刻，他抬头看看数月前从西南赶来请罪的乔恩长子乔锦丰问：“十一干的那些事，你们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臣确实不知道，直到臣弟乔锦岳写信来才知道的。祖父病故前丝毫不曾察知，家父又去出使，实在是……臣实在不明白锦青为何要帮着安王谋反。”

　　“十一没跟你们家说过他想做太子？”

　　摇头，乔锦丰认真地回答：“他说过希望瑞王做太子，但……祖父说他看得出来瑞王根本不想做太子。祖父还说，先皇确实考虑过在瑞王和陛下中选择东宫的。”咬咬牙，乔锦丰干脆告诉夏翊衡。

　　微怔，夏翊衡想了想才问：“父皇为何选了九哥？”

　　“因为瑞王亲口对先皇说过不做太子，而且……有人对先皇说，宁王跟瑞王的关系好，只怕瑞王日后会替先玉贵妃翻案。那桩旧案为先皇所忌讳，故而……臣记得祖父说过先皇后来确实选了您的，但您不知为何顶撞太后，她老人家因此病上加病……当时又有先皇后在……”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乔锦丰顿住不再说了。

　　想起往事，夏翊衡发怔片刻，自嘲了一下才说：“你觉得为什么雪狮军会公然叛变？”

　　“臣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即便有将领附逆，但军中将佐众多，岂会没有异议呢？”

　　“是啊。他们封锁了港口和各地的要道，一时间收不到消息。或许雪狮军也如同赤风军这样出现变故，比如鏊方他们遇刺。”按捺住心中的烦恼，夏翊衡挥挥手说：“朕不是不分黑白的人。你是文官，这个时候就帮着丞相做些事。东南各州郡经此乱后被荼毒得不轻，民间必定有很多伤亡，那些抚恤的事都交给你们去做。告诉丞相，仗还要打一段时日，你们要往西南筹措些军资，特别是药材。”

　　“臣叩谢陛下，臣遵旨。”稍微松了口气，乔锦丰忙谢恩。

　　乔锦丰告退后，夏翊衡独坐许久才走到庭院里眺望北方。这时，林子航走进来。

　　“陛下，静王来了。”

　　兄弟相见。彼此看了一会，静王才问：“陛下没事吧？你和十一几时闹得反目成仇了？”

　　“哪有。龙湖祭天前一个时辰，我们还在湖边散步，还有十四。谈笑风生呢。”

　　“……”

　　懒得在哥哥面前掩饰，夏翊衡郁闷地坐倒在扶栏上，捶了捶柱子才说：“朕在龙湖遇险，皇后就在宫里追杀霜儿……幸好她机灵。眼下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不解，静王又问：“你们真的没吵架？”

　　“没有。朕跟十四倒是吵过几次。要不你去问十四。但他刚醒来，非常虚弱，还是过一阵子吧。”

　　“那他为什么要谋反？”静王没想通。

　　苦笑，夏翊衡把龙湖之变的经过给哥哥说了一遍，才补充：“朕也没想明白。”

　　叹了一声，静王默默思忖了一下才摇头说：“金靖在我那里，他运气好，没死。他醒来后说……”

　　听着那一晚明都城内的变乱，夏翊衡抿了抿唇，没说话。

　　见他神色阴郁，静王就说：“此刻急也无用，至少眼下不会如之前那般被动了。但我觉得……搞清楚十一为什么要谋反对战局有利。”

　　“为何呢？”

　　“或许会比较容易找到他的破绽。东北七郡加上灵洲都是富庶之地，明都和周边三大城又极具地利，易守难攻。没有内应，单凭龙远鸣这样一步步的攻打，拖得久了未必没有更多的变数。你别忘了，除了夜弗，北边的棠国、西北的赤幽，都是强国。一旦国中内乱不止，有心人更会蠢动的。”

　　看了他一会，夏翊衡轻叹一声：“如果七哥在，或许他会知道。”

　　“……”

　　“但是……”摇头甩开思绪，夏翊衡把最近的局势告诉他，才问：“四哥觉得为什么雪狮军会反叛？”

　　“你觉得关子寒为什么反叛？”

　　“唔。”

　　“十一在龙湖战败，如果雪狮军不反，平叛至多一个月就能得全功。可是雪狮军突然反了。十一的局面不好还有人帮他，说明在你这里那个人得不到机会，就如同关子寒。因为龙远鸣，关子寒出头的机会少了很多。但他好好地做驸马，可以相安无事，结果呢？所以十一才能轻易地笼络他。说到底，他在你这里得不到想要的机会，无论是报复还是前程。”

　　夏翊衡讶异地挑挑眉。“那个人？”

　　“如果他们几个人都瞧你不顺眼，只能证明……陛下不太会做皇帝。”

　　“哎，你！”

　　见他气急，静王失笑说：“帝皇之术在于平衡，要让诸方拱卫，偏心可不好。后宫前朝都是如此。”

　　“……”

　　继续挤兑了他几句，静王才鼓励说：“不管雪狮军为何反叛，至少此刻局面好转了。陛下要打起精神来。你是皇帝，遇到急难时要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跟着你的人才有信心。”

　　安慰了弟弟一会，静王去看望夏翊辕了。夏翊衡坐在扶栏上沉思许久才召来林子航问：“子航，如今能联络到蕲州吗？”

　　“臣试试看。但是往明都去的近路走不通，我们得从秦州绕过去，比较远。”

　　“你尽力去做。如果能行，设法把霜儿接到这里来。她一个人在那里太不安全了。”想起尚不知道如何的孩子，夏翊衡心里有些难过，稳了稳神才继续说：“龙湖之战我们的折损不小，整编后兵力只有十二万。叛军却有将近二十万众。西南、西镇留守的兵力十八万，北镇二十万，加上红狮军……如果能把蕲州林一峰所部调回来就更好些。”

　　“臣这就去想办法，陛下放宽心。”

　　很快，林子航找到单明。两人商讨了好一会，单明留下单云峰协助林子航，自己带人往秦州而去。

　　单明往秦州赶路时，蕲州桃林里，龙远浩心急火燎地回来了，身后跟着程越。

　　“羽姐姐，不好了。快，你快跟我走。”

　　“怎么了？”羽凝霜正靠着树琢磨着雪狮军的事，闻言不由得吃惊地站起身问。

　　“敌军进山搜索，接近这里了。林将军已经按照计划撤退到西边的高处，我们赶紧往东撤。几十个诱饵往中间去了，准备把他们引到那片毒障里。”

　　不及细想，羽凝霜忙带上子涵跟着龙远浩往林间深处而去。

　　数个时辰后，入夜了。

　　远处的人声逐渐安静下来。

　　松了口气，龙远浩在一棵树下坐倒说：“天黑了他们不会再追的。暂时安全。”

　　环顾跟着的二百余人，羽凝霜点头说：“程越你们也休息一下。如果他们离我们比较远，今晚不会追过来的。”

　　“是。”

　　休息了半个时辰，三人商议了一下还是带着队伍往桃林更深处走了颇远的路才找到一处稍微开阔的背风处扎营休息。

　　蕲州桃林有个奇妙的好处，这里没有虎豹狼熊狮等猛兽，蛇虫罕见，只有各色飞鸟，其次是野兔和山鸡，还有松鼠、黄鼠、野狸出没，最厉害的是毛色灰黄的狐狸。已是九月末，山中依旧十分温暖，大半桃树郁郁葱葱，只有靠近寒潭二十里才有些凉意。

　　夜渐深，密布的桃树遮蔽了月光，只有些许漏下来。五只风灯在临时营地附近挂着，三十名值守的士兵各占一角，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其余人散开休息，保护着居中的一顶小帐。小帐内，羽凝霜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寅时三刻，远处几声轻响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弯弯曲曲了一会，逐渐往羽凝霜一行的营地而来。

　　声音极轻，混合在微微的夜风里好似沙沙叶响。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