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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三刻，萧景之急匆匆提着药箱进了宫。

　　耽搁了半个时辰，他匆匆地出了宫说去配药再送来。就在萧景之离开嘉乐宫时，浣衣院后面的狭窄夹道里一个极小的侧门轻轻开了，几个太监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这时，一个宫女进了承庆殿。

　　“娘娘，适才萧景之进宫了，据说贵妃突然间觉得身体不舒服，正忙着配药呢。”

　　“好。盯着。”

　　亥时三刻萧景之再次进宫，耽搁了二刻才离开嘉乐宫，穿过医官署的夹道往外走，他一面抹去额间的汗说：“还好，没有大事。”

　　值守的金龙卫瞅了瞅他，没有在意。

　　子时，萧景之急忙忙地回到府里便穿过后门上了另一辆马车，拐进一条小巷道，消失在城北一间荒僻的宅院里。

　　陋室里，羽凝霜脸色苍白地坐着，抓着手指，直勾勾地瞪着烛火。

　　“霜儿！”

　　闻声，羽凝霜回过神抬头说：“景之，你替我扎几针……”

　　听完她的话，萧景之大惊失色赶忙劝阻：“不行！霜儿，这个不能开玩笑的。你可知道若有不妥不但孩子保不住，你自己也会……”

　　“我知道，可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此事，但我断定她们一定会全力找我，无非是用我来胁迫陛下让他投鼠忌器。我此刻这个状况，躲能躲得了几时呢？”

　　“还是不行。太危险了，变数太大，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出岔子。”

　　“我也不想这样，可没得选。若不行险，或许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盯着烛火喃喃低语了数声，羽凝霜心一横抬头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给我留下些药就行。”

　　好说歹说了一会，羽凝霜却铁了心。无计可施，萧景之只得点头说：“我让藜藜过来照顾你。”

　　“别。她还未出闺阁，不合适的。施针后你不要在这，我担心他们会盯上你。今日辰时末刻才祭天，我们还有些时间。你替我给珺鸿和远鸣送信，让珺鸿火速带着家眷往南逃走，你也是，你们都逃到丽城去。你再告诉远鸣，陛下有危险，请他即刻赶往龙湖。”

　　“那你呢？”

　　“我会设法逃出城去。这个时候我们越是分散机会越大，聚集在一起只会全军覆没。还有，再让人送信给金靖……告诉他事不可为不要勉强，先保住性命。让他逃往蕲州。”

　　绞尽脑汁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萧景之只得替羽凝霜扎了几针，留下几盒药，叮嘱一番才离开。

　　他走后不久，子涵带着唐娟回来了。

　　自夏翊衡登基，羽珺鸿入朝，金燕随夫去了龙洲，银号的大部分生意就着落在琳儿和唐娟的身上。难得找到一个可以自食其力的营生，唐娟十分用心，渐渐地便把银号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两年前，她改嫁给金焰军校尉刘景松。不久前刘景松得到龙远鸣的栽培调往白龙军任都尉，此次随驾龙湖。

　　看到羽凝霜煞白的脸，唇几乎咬破，唐娟心中一惊赶忙过来扶住，低声问：“娘娘，你怎么了？”

　　“啊！好疼，疼，我快要生了。”

　　吓一跳，子涵忙说：“那我去找产婆。”

　　一把拽住她，唐娟摇头：“不能去。找产婆必定会留下痕迹。宫里若有变，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里的。”

　　“可……”

　　“怕什么。你帮忙，我来。高元呢？一起先扶娘娘躺下。”

　　一阵忙乱后，羽凝霜开始阵痛，唐娟十分镇定地指挥高元去烧水，子涵准备剪刀等物，自己在屋里陪着羽凝霜一面拿着丝帕替她擦去额间的汗。

　　正挣扎中，轻轻地脚步声传来，随即是高元的声音。

　　“将军，您不能进去。娘娘她，她要生了。”

　　“啊！这……”得到消息赶来的龙远鸣原地打了个转，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问：“产婆找了吗？”

　　此刻已是心急火燎，高元顾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赶忙一五一十地把今晚的事说了。

　　“开什么玩笑？这太冒险了，万一……不行，程越，你立即去找个产婆来。”

　　不等程越转身，子涵小跑着出来。“将军止步，娘娘说……请您到屋外她有话。”

　　微顿，龙远鸣走到门前，轻声叫：“霜儿，我在这。”

　　正疼得几乎昏过去，听到他的声音，羽凝霜勉强凝聚精神吃力地叫：“远鸣，远鸣，你去，你去龙湖。翊衡有危险。安王要杀他！”

　　“……”

　　“你去救他，好吗？”没听到他回答，羽凝霜心急之下暂时忘记了撕裂般的剧痛，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可你，可你这个样子……不，霜儿，我做不到。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城里。皇帝身边有很多人，他不会有事的。”

　　“不，不！远鸣，你听我说，他们的目的是翊衡，他们筹备了这么久，不会算不到全部的可能。关子寒去告状就是为了调开你，他们不想让你跟去龙湖。这一局我们已经先机尽失，只有保住翊衡才有机会赢。远鸣，我求你了，你去救他，去救他，好吗？”一口气把话说完，她再也无力思考什么，剧痛淹没了她。

　　隔着门，龙远鸣也能感受得到屋内的羽凝霜正在生死边缘上挣扎。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默立片刻才回答：“好！我去！我去！”

　　深深地看了屋门一眼，他转身大步离去。

　　屋里，唐娟焦急地抓住羽凝霜的手安慰：“没事，放松！你放松，龙将军走了，他去救皇帝了。皇帝不会有事的。来，你放松，呼吸，吸气，用力。”

　　剧痛中，羽凝霜觉得自己变轻了，似乎飘浮起来。所幸经历过化石之毒的酷烈折磨，她对疼痛的忍耐力提升了很多，在这种剧痛的煎熬里还能保持着一丝清醒。

　　她本该将近一个月后才生产，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让萧景之以金针之术刺激胞宫，硬生生打开产门强行提前分娩。这种方法会大幅缩短生产的过程，但对身体的伤害是很大的。那些身体健壮的女子如此施为都会加重分娩的伤害，甚至造成母子俱损的惨剧，更勿论羽凝霜本就孱弱的身体了。

　　就要坚持不住时，一声啼哭。

　　几乎就要失去意识的羽凝霜陡然觉得轻松了些，疼痛减轻了很多，勉强睁开眼问：“他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娘娘，是个儿子。”

　　“没事就好。唐娟，记得拿那个药给我吃。吃……”稍微放松，她低语了一句便疲惫地闭上眼。挣扎数个时辰，她已经精疲力尽，几乎就要死去。

　　羽凝霜在宫外挣扎产子之际，悉悉索索地脚步声靠近了嘉乐宫，数声低语。

　　“快！”

　　“那边！”

　　“嘘！”

　　卯时二刻，天依旧是黑的。一阵哔哔剥剥后浓烟腾起，火光吞没了嘉乐宫，几声惨叫后是杂乱的人声，夹杂着几声猫叫。

　　“娘娘，嘉乐宫突然失火，附近的草地和花圃都被烧着了，不知怎么着，草坡也着火了。”

　　看了一眼金月，欧凤瑶顿了顿才问：“她呢？”

　　“火很大，还不知道。但昨晚萧景之来诊治送药闹到亥时才出宫的，子时三刻还见到嘉乐宫里人影晃动，子时末刻才熄了灯。寅时初刻听到说话声，还有隐隐的琴声。”

　　微挑眉，欧凤瑶想了想又问：“她不是不舒服吗，不休息却弹琴？”

　　“听到有人叫送茶，又说什么睡不着。闹到寅时三刻才安静了不少。”

　　抓住手指，欧凤瑶冷着脸说：“一刻后送消息给金龙卫都统林河……就说，贵妃宫里失火，派金龙卫来救。再着人去救火，慢慢地救。”

　　卯时四刻，林河闻报便吃了一惊，赶忙亲自带着数百人赶来。

　　穿过御花园外的步道时，乱箭如雨……

　　火在烧，越来越大，嘉乐宫内渐渐没了声息，宫外人影晃动，奔走间呼喊声一片却似乎无能为力。各宫的妃嫔相继被惊动，惊恐之余没人敢出头。

　　苏蕊靠着廊柱眺望着嘉乐宫方向的熊熊火光，冷笑着自语：“贱人死得好，烧焦了才好呢。可怜的陛下，看，你的皇后恨不得你死，这就是薄幸的下场，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得意。”笑了一会，她才召来方文吩咐：“悄悄地打听着，但要装作害怕的样子。我们只需要证据。”

　　“奴才明白。”

　　“给我哥哥送个信，就说宫里乱了，贱人可能被烧死了也可能机灵地逃走了，让他给晋阳公主送个信……然后，我们看戏。”

　　漪澜殿里坐山观虎斗时，昭仪乐书优在自己的宫里听完禀报，跌坐在榻上半晌没出声。

　　“昭仪，我们，我们是不是要避一避？”

　　呆了片刻，她稳住神摆摆手。“这个时候不能乱，要稳住。他们不会加害公主的，没必要。可是……”咬住唇许久，她才吩咐：“你，你立即去……”

　　“啊！昭仪，这妥当吗？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快去！”

　　看看她，跟随的太监一咬牙小跑着出去了。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