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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进宫时，夏翊安、夏翊衡都在皇帝跟前，只得按捺住心绪应酬。不多时，夏翊衡告退出宫，端王盘算着也跟着告退。注意到他跟在后面，夏翊衡故意不理，径自出了景德门。目送他离去，端王拐了个弯。

　　酉时将近，夏翊安往皇后宫里去请安，端王便等在皇帝返回静安宫的路上。

　　“父皇。”

　　看到他，皇帝微感惊奇：“焱儿，你不是出宫去了吗？”

　　“是啊。但父皇，儿臣今日听说陈绍死了。陈国公的第五个儿子，私通庶母的那个。”

　　“他不是被流放吗？怎么就死了？”皇帝想了想有些奇怪，就问。

　　见问，夏翊焱立即抓住话柄说：“听说他因为水土不服得了什么病，刚到南疆几日就死了。丧报已经送回国公府，据说陈国公一整日都呆坐在书房。”

　　故作同情地叹息了一声，夏翊焱又说：“陈国公府这些年倒了血霉。当年药圃案时陈家老二被杀，鹦鹉廷案时老大被流放，没过两年也死了。这一次又折了两个。陈家嫡系一脉就剩下陈昊和老三了。说起来，陈国公立陈昊做世子也是无可奈何的。他根本没得选。”

　　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皇帝继续走了一会才问：“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有件事儿臣最近才知道，觉得相当惊奇，忍不住关心一下陈国公。”

　　“哦？”

　　“陈昊是二哥举荐的，我一直以为陈昊跟二哥关系好。可儿臣现在才知道……陈昊一直是太子的门下，在西疆变乱之前就是了。”

　　顿步，皇帝转眸看了他一会才问：“陈昊？”

　　“对。军中诸将，龙远鸣因为跟十弟一起在西疆打仗，交情必定有几分。可都是明面上的事。但陈昊一直帮着二哥，游春宴上他还护旗呢。儿臣觉得或许二哥根本不知道陈昊是太子的门下。陈昊有今日少不了二哥的提携，幸好他忠于父皇，否则流锦园那一次就很难说了。”

　　“……”

　　“二哥过世后，服侍太后的安荣收了太子的贿赂。他去得勤，出手也大方。我们这些人去得少，跟安荣都不熟。”

　　再次一惊，皇帝不由得惊讶地问：“安荣，那个狗奴才？”

　　“对啊。他在太后身边服侍，最说得上话。”

　　没作声，皇帝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说：“焱儿，你跟你九弟有过节？”

　　“没有。儿臣说的都是实话，儿臣也是才知道的。儿臣还记得当年典书阁的事……那时二哥和十弟都中了毒，那些黑衣人是要去杀二哥的。但那件事绝对与儿臣无关。”夏翊焱一脸认真地澄清。

　　看了他一会，皇帝说：“你们兄弟从小就较劲，总是这样不省心。好了，你回去吧。以后这话不准再说。”

　　顿了顿，夏翊焱点头称是。

　　夏翊焱告退后，皇帝独自站了很久才有些意兴阑珊地往静安宫返回。回到宫中，他独坐抚额半晌就去了琴昭容宫里。

　　被他突然到来吓了一大跳，琴昭容赶忙安顿他坐下，见他脸色难看，想了想才小心地问：“谁惹陛下不高兴了？”

　　看了她一眼，皇帝没回答，只是问：“这些日子扬儿进宫请安了吗？”

　　“国祭前他来过一次，说朝里忙，只嘱咐我好生保养。如今宫里就数太子来得最勤，隔三差五地就去给皇后请安。”

　　“太子经常去承庆殿？”

　　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问，琴昭容笑着说：“是啊。以前太子也经常去的，先二皇子反倒去得少些。”

　　“安儿以前会去太后宫里吗？”

　　回想了一会，琴昭容摇摇头说：“去得最勤的是先二皇子和景王。先二皇子出事后，太子才常去的。”

　　想了想，皇帝没再问。

　　翌日，琴昭容反复想了很久，还是遣人给夏翊扬送信。

　　朝会结束后，一名亲随匆匆赶到夏翊安身边耳语。听完，他脸色微变。瞥了一眼离去的皇帝，沉思了一下拔足往东宫返回。就在这时，夏翊扬收到了母亲送来的消息，沉吟片刻才嘱咐曾成飞把消息送往景王府。

　　很快，夏翊衡从武宁处得知了端王进宫的事。

　　“哈哈。五哥真的进宫了？”

　　“是的。昨日酉时前后。不知道端王对陛下说了什么，之后陛下去了琴昭容那里。据说陛下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盘算片刻，夏翊衡得意起来，掉头往斓羽阁而去。

　　阁中，羽凝霜正在替那只兔子梳毛。

　　“霜儿。”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兔子，夏翊衡随手把它提起来说：“这兔子似乎胖了些。你不该对它太好，让它在草地里多跑跑才能健壮。”

　　见他眉飞色舞地一脸高兴，羽凝霜抿嘴一笑：“殿下说得是。殿下既然不去衙门，我们带着兔子到花园走走吧？”

　　花园的亭子上，吩咐子涵撵着兔子撒欢，羽凝霜才问：“殿下今儿有什么高兴的事？”

　　“哈哈。昨日我和五哥前后脚出了宫。不曾想他又折回去见父皇。”

　　会意，羽凝霜就问：“他真的去告状了？”

　　“很可能。”高兴了一会夏翊衡就问：“你觉得父皇会彻查吗？”

　　“今日早朝如何？”

　　回想片刻，夏翊衡才说：“跟寻常时候一样。”

　　“皇帝有否召见廖大人？”

　　摇头。

　　沉思了一下羽凝霜才说：“那就先观察几日。如果皇帝真的要查，或许不会大张旗鼓。”

　　“好吧。不过……”想起了什么，夏翊衡突然说：“今日散朝后我看到九哥急匆匆地往东宫返回，他会不会知道了五哥去告状？”

　　“知道不奇怪。且看他如何应对。”

　　琢磨着，夏翊衡颔首。

　　不等他再说话，就听得一声惊叫。

　　“别跑！”

　　两人同时转头一看，只见那只兔子灵巧地从子涵的裙脚下穿过，几下连奔带跳就上了亭子，然后直奔围栏旁摆着的几盆花草，往前一扑。下一刻兔子已经扑到花盆上。但兔子太重，花盆被撞得一歪。

　　哗啦！

　　花盆摔下莲池，兔子收不住脚跟着掉下去了。

　　“啊！”

　　不等羽凝霜惊叫完，黑影一闪。

　　夏翊衡被吓了一跳，赶忙把羽凝霜拉到身边。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黑影轻巧地落在亭上，丢下那只兔子，转了下猫眼趾高气昂地掉头走了。

　　低头看看有些萎靡的兔子，再看看九叶远去的背影，夏翊衡吃惊半晌才问：“霜儿，它……它居然救了这兔子？”

　　松了口气，羽凝霜赶忙走过去把兔子抱起来。

　　“它是野猫。在山中打猎不是很常见吗？”

　　“但它居然没咬死它呀。”

　　“殿下，九叶不吃兔子。”见夏翊衡一脸惊奇，羽凝霜暗自无语，白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澄清了一句，又说：“还记得那只血龟吗？那就是它打的猎物。”

　　回想了一下，夏翊衡点点头就笑道：“这兔子跑得挺快，没一会功夫就要掉进水里了。”

　　“是啊。幸好。”不想让夏翊衡继续深究九叶的奇特，羽凝霜拉起他笑道：“好久没有去龙灯阁了。我们去吃烤鱼吧。”

　　夏翊衡笑着答应，两人很快相携下了亭子。

　　不远处，苏蕊和欧凤瑶刚走进花园散步，恰好看到他们一起离去的背影。顿了片刻，两女相顾，谁也没作声。

　　羽凝霜和夏翊衡进了龙灯阁时，夏翊安正在东宫里阴沉着脸思量。

　　今日早间，麾下匆匆回来禀报说端王到御前告状，扯到了陈家二子，更提到了陈昊与自己的关系，流锦园兵乱，收买安荣云云。

　　沉思很久，他才问：“父皇有何反应？”

　　“昨晚皇帝去了琴昭容宫里，暂时没有召见朝臣。”

　　“金龙卫呢？”

　　“没有。”

　　“先留意着。”

　　“是。”

　　继续沉思很久，夏翊安又吩咐：“过往办事的那些除了我们的人全部寻个机会不声不响的处理掉，注意不要留下痕迹。”

　　微凛，那人立即点头称是。

　　这时，丞相谢亮正陪同皇帝在御花园散步。

　　见他脸色不虞，谢亮斟酌了一下才问：“陛下似乎心情不太好。可最近朝务很顺利。”

　　叹了一声，皇帝才回答：“你觉得太子……会不会一直嫉恨他二哥，早已图谋取而代之。”

　　震惊不已，谢亮忙说：“陛下，这话是不是什么谣言？”

　　“谣言！”皇帝轻叹一声，继续走了一会才说：“你知道陈国公府的事吗？”

　　“臣有耳闻。据说五公子陈绍已经死在南疆，丧报数日前送到了。”

　　“是啊。他还曾来恳求朕赦免陈绍的死罪。细细想来，他的两个嫡子先后因为桓儿的事被扯进去，一个死一个废。四个庶子中老三病弱，老六夭折，现在老五也死了，他其实没有选择。”

　　听着这话，谢亮眉头暗皱。

　　不等他想好如何回答，皇帝突然停步问：“谢卿，如果你知道你儿子一直在算计兄弟，表面恭顺背后却玩弄阴谋诡计，你还会把家业传给他吗？”

　　再次一惊，谢亮不由得抬眼看看皇帝，肃颜回答：“陛下，储君关乎社稷延续，无论如何，太子都该有度量有担当能够扛得起大元的天下。为君者若无容人之量，难得贤才辅佐，良将相扶；若无担当，必定惑于声色阿谀，歌功颂德，日久难免好大喜功，难纳谏言。我朝传承数百年，无论嫡庶，每一代都是择贤者而立。太祖当年留下训诫允许皇子们的角逐，或许也是如此思量的。方今嫡子已去，每一位皇子其实都是庶出，皇后正位中宫为嫡母，无论立谁都要尊之，不需过多顾虑。”

　　“臣不该置喙帝皇家事，但您动问不敢不答。请陛下降罪。”谢亮跪下叩首。

　　低头看了他一会，皇帝摆摆手说：“起来吧。你说得对。”

　　“陛下！”

　　“丞相记住，这话只有你知我知，不得再与第三人说知。”

　　“臣遵旨。”

　　“你传一道口谕给郑霄铎，着他私下查访陈绍的死因，查实陈昊是否有涉，必要时可以让廖向协助。还有，查一下陈昊是不是太子举荐给桓儿的。”

　　“臣遵旨。”

　　“宣龙远鸣、林一峰回京述职。”

　　翌日，夏翊安从荣丰处得知皇帝召龙远鸣和林一峰回京述职，心下有几分揣测。端王暗笑，盘算着再次安排一番。夏翊衡却很沉得住气，想起李家的态度，窃喜。朝臣们各自琢磨，只有夏翊辕暗叹。在他看来，龙远鸣不在京中也好，免得晋阳又添妄想。

　　回到府里，夏翊衡把皇帝的旨意告诉羽凝霜。微挑秀眉，羽凝霜推敲片刻就说：“看来端王还把陈昊是太子一系的事给皇帝说了。”

　　“父皇起了疑心吗？”

　　“目下还很难说，但至少皇帝不会再放任太子笼络朝臣，掌握更多的兵权。对了，殿下此前说蕲州的兵制革新已经接近完成，不如请旨去看看实际的情况。然后，你再跟皇帝说想在赤风军先推行革新。陛下若准了，就说明陛下要重新调整朝权军权，正是时机。”

　　“唔。可是……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妥当吗？”

　　“储君为国本，即便有变也不会立即动手。殿下此去一来可以暂时抽身，二来，赤风军的革新若是准了，你正好名正言顺地见一见那位单将军。李家已经支持殿下，若再得到单家的支持，加上龙远鸣的红狮军……殿下已经掌握了十万大军。一切顺利就好，事若不利，关键时刻便能凭此定鼎天下。”

　　“哈哈。那好。”心念一转，夏翊衡笑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眨了一下眼，羽凝霜很感兴趣地问：“你去办差，我能去？”

　　“当然。蕲州盛产桃树，漫山遍野，你肯定没见过。”

　　“那好啊。”羽凝霜立即眉飞色舞地吩咐子涵去整理收拾，并嘱咐把兔子带上，还要带上些青草。

　　瞄了一眼坐在窗台上的九叶，夏翊衡故意问：“不带这猫了？”

　　“它会跟上来的。”

　　“可是车那么小，你抱着兔子又捎带一只猫，有点挤。”

　　“九叶可以坐在车顶上。”羽凝霜随口回答，丝毫没觉得不妥。

　　闻言，九叶瞅了一眼那只兔子，磨了一下爪子。夏翊衡更是无语，但想了想还是默认。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