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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一刻，三万精骑簇拥着夏翊衡往北而去。此次会晤定在边境上一个叫做栗溪的河湾附近。目送着马队远去，羽凝霜出神片刻才掉头返回那座小帐。

　　不多时，她寻了个借口离开了营地。

　　打马往东狂奔了一个多时辰，羽凝霜的马终于慢下来。正是未时三刻，今日天气晴好，风轻云淡。

　　催马走了一会，前方是一座土坡。土坡地势颇高，长着一丛丛不高的灌木，至此深秋时节灰黄一片。驱马拐上土坡，羽凝霜下了马任凭它在一旁啃着地上残存的荒草，自己行至山坡高处往西北眺望，入目只见层层叠叠的野草荒原，秃树乱石。

　　发怔许久，羽凝霜轻叹一声才有些垂头丧气地转头去牵马。

　　转过身，她环顾四周不禁一怔。不知何时马不见了。

　　呆立了一会，羽凝霜继续四处看看，猛地顿足尖叫一声：“夏翊锦，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丢人不丢人呐？堂堂皇子偷人家的马！”

　　无人应答。

　　“喂！你这个蟊贼，尽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真是丢尽了你恩师的脸面，师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风吹着枯叶打着转落下，依旧无人理她！

　　“夏翊锦！你出来！喂，你给我出来！”满腹的恼怒和委屈找到了宣泄的借口，羽凝霜干脆叉着腰指着摇晃的枯枝凶巴巴地咒骂。

　　口不择言地闹腾了一会，依旧无人理会她。

　　羽凝霜骂得累了，心情也似乎没那么压抑了。这时，她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转头一看，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紧抓住一只雾球。

　　警惕间，一道黑影突然从枯枝里腾起向她的脸扑来。

　　大惊，羽凝霜急忙后退，旋即觉得手臂上一沉。再次吓一跳，她转眼定睛一看，一只老鼠落在她的左臂上抓住她的衣服正吱吱吱叫。

　　“啊！”

　　尖叫一声，羽凝霜心慌地猛地抖手把老鼠狠狠甩掉，只觉得一阵恶寒。

　　不等她稳住神继续发飙，一个笑声在她左侧响起。

　　再次一惊，她赶忙又后退两步，转头定睛一看。

　　五步外，一袭白衣负手而立，肩上站着一只毛色华丽的大鹦鹉。

　　微鄂，羽凝霜不由得想起了什么，涩声道：“瑞王殿下，你，你怎么在这？”

　　来者正是夏翊扬。

　　见问，他一脸兴灾乐祸地提醒：“看你脚下。”

　　低头一看，那只老鼠或许被她摔得狠了，正掉在羽凝霜脚下，有些晕头转向地打转。

　　羽凝霜不怕毒蛇蜘蛛，却着实怕老鼠。见了顿时毛骨悚然，慌不迭连跳两下逃到一旁。

　　看着，夏翊扬笑得前仰后合，在他肩上那只鹦鹉同样嘎嘎狂笑。

　　抓住脖子稳了稳神，羽凝霜稍微喘了一口气才站定，看看乐不可支的夏翊扬说：“瑞王，你怎么也喜欢恶作剧？”

　　“呵呵。多好玩。可我觉得很奇怪，你不怕蛇虫，居然怕老鼠。”

　　“翊扬，我没骗你吧？她就是胆子小，怕老鼠，只会尖叫。”鹦鹉拍拍翅膀附和说。

　　不知该说什么，羽凝霜只得说：“怕老鼠没错吧。”

　　“没错。”

　　“不知瑞王为何在此？我的马呢？”

　　微微一笑，他翻掌拿出一个圆盘，轻拨。

　　下一息，羽凝霜只觉得眼前一花。

　　四周的灌木泡沫般散去，眼前是一簇簇杂树夹杂着些许乱石，她的马正在十余步外专心地啃着草。再一看，她正站在一处山地上方，身后三步外便是峭壁。远方层峦起伏，有种广阔荒芜之美。

　　惊讶地看了夏翊扬一会，羽凝霜才问：“阵法？”

　　“对啊。来而不往非礼也。羽凝霜，当年在皇宫里我们都着了你的算计，不知今日我的这个青木阵如何？”

　　“……”

　　“没有你的猫，单凭你是走不出去的。可你的猫肯定赶不来了。”

　　微蹙柳眉，羽凝霜停顿了一会才问：“不知……我何时得罪瑞王了？”

　　耸耸肩，夏翊扬摇头说：“你没得罪我。”

　　“那，那你为何在此？”

　　不答，他反问：“你不在军营等十弟，自己往东准备去哪？”

　　羽凝霜一怔。

　　“你为何要离开他？因为他要娶棠国公主为皇后？”没理会她回答不回答，夏翊扬好整以暇地问。

　　“……”

　　“我猜对了。难怪北疆大捷，你却气冲冲地孤身一人逃出皇宫。你不愿意他另娶别人告诉他就是了，何必如此？”

　　看看他，羽凝霜目光微黯，顿了一会才回答：“娶公主能让两国从此止息刀兵，实现长久的和平……他是皇帝，他希望国家长治久安没有错的。可我……”停顿片刻，她才说：“他对我说过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我不想跟他吵也不想看见他再娶别人……”

　　“所以你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羽凝霜咬了咬唇。

　　“你儿子呢？你就不闻不问了？”

　　“他会照顾好他们的。”

　　愕然，夏翊扬无语片刻才说：“羽凝霜，亏你想得出来。你心里不高兴就丢下儿子给十弟，自己逃之夭夭？太不负责任了。”

　　“话不能这么说。他是皇帝，他又不需要自己照顾他们。再说了……”想起夏宇灏不时询问“父皇在哪”，羽凝霜有些悻悻然地说：“他们都喜欢父皇，对我没什么感觉。”

　　听到这话，夏翊扬一愣，继而再次笑得站不住。狂笑了一会，他才说：“当年我就问过你信不信他？如今看来你确实不信他。羽凝霜，你是不是觉得十弟迷恋权位，心机太重，在他心里你的分量不如他的江山？”

　　“……”

　　“或许从典书阁案开始你就这么认为了。既然你觉得他那么坏，更知道他必定妻妾成群无法专心一意，还嫁给他为何？”

　　羽凝霜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但若如此，那你只是喜欢他的温柔迁就，关怀爱护，而不是他这个人的全部。世间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是非善恶，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你希望他永远如你的愿，按照你的愿望去表现，岂不是强人所难？如此，你和宫里的其他女人没有区别。她们奉承他是为了地位与荣宠，你对他好是因为他对你好，这与交易有何区别？”

　　“但你还是有些不同。即便他对你再不好，你至多逃走却绝不会想要害他。非如此，我们懒得救你。”话锋一转，夏翊扬又说：“你既然真心待他，有些事就该问清楚说明白，你这样一走了之……或许正中了人家的圈套。”

　　“圈套？”

　　“你在深宫，你是怎么知道十弟要娶棠国公主的？”

　　羽凝霜一愣，想了想就回答：“是我去问贤妃的。”

　　“你如果毫不知情，为何突然问她？”

　　“是，是……”

　　“有人告诉你的，那她是从何处得知？”

　　回想半晌，羽凝霜一惊。

　　打量着她的神色，夏翊扬淡淡地问：“苏蕊，对吧？”

　　“是啊。”

　　“宫里的女人每一个都有理由憎恨你，因为你让她们失宠。可最恨你的人不是她们，而是最贤惠的那一个。”

　　“……”

　　“知道为何吗？那我告诉你，当年是贤妃看中了十弟，她的父亲为此走了苏家的门路去疏通太后，希望让她嫁给十弟做王妃。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吧。不是每个女人都如秦雪蓉这般懂得情爱的关键在何处，大多数女人都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只会迁怒于你。所以，谁最可能恨你？”

　　“……”

　　“明己心，惜已有。羽凝霜，你为何学不会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身份，然后珍惜已有？你会劝十四善待秦雪蓉，劝龙远鸣把握当下，你自己呢？还是你根本不懂得自己的心？”

　　瞪着他，羽凝霜无言以对。

　　抬头看看天色，夏翊扬又说：“打个赌吧。戌时之前，如果十弟不来追赶你，我派人送你离开。他若是赶来，北疆事了之后你要替我们做一件事。”

　　看看他，羽凝霜闭了下眼，兴致缺缺。

　　“有些事，你该问清楚，至少不会那么难过。如果他真的选了棠国公主，我们帮你离开皇宫。如何？这个交易很划算的。”夏翊扬看着她显得无精打采的脸，循循善诱。

　　闻言，羽凝霜顿时精神了些，就问：“安王的事……你不知道？”

　　“知道。”

　　“那，那你……”

　　“知道她问什么，夏翊扬平静地回答：十一有自己的选择。他选了夺位就只能承担失败的结果，成王败死，不外如是。我弟弟或许计谋不足，但绝不是个跪地讨饶的软骨头。而且，他们都是我弟弟，他们要自相残杀不是我能干预的，也没有必要干预。”

　　“话说完了。时间还早，你可以站到悬崖边上好好感觉一下，没准你跳下去就能飞起来。”

　　夏翊扬消失在一块乱石里。

　　瞪着他的背影，羽凝霜发怔半晌才走到悬崖边低头一看。下方直落百丈，幽深可怖。

　　正看着，耳边有振翅声传来。鹦鹉飞过来教唆：“你跳一下试试，没准能像我这样飞起来。”

　　悻悻然瞪了它一眼，羽凝霜在悬崖边坐下发呆。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