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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酉时，夏翊锦再次进了宫，禀报羽凝霜被不知名的医者所救，据说是被毒雾侵蚀。黑胶很快就能制成了。

　　听到，皇帝叹了一声，依旧很心烦。

　　见他眉间一片阴云，夏翊锦问：“父皇怎么了？”

　　摇摇头，皇帝把急报给他看，然后问：“锦儿，你觉得九溪能守得住吗？”

　　思忖了一会，夏翊锦才说：“父皇，儿臣认为最紧要的是把疫病治好。若是都病倒了，如何打仗？”

　　皇帝一怔。

　　“看来，白狼军将军未必能打赢夜弗。而龙远鸣似乎更有才华。父皇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暂时节制西疆诸军。”

　　“……”

　　“但是，赐予十弟监军之权。”夏翊锦又说。

　　皇帝微鄂，转念便明白过来。夏翊锦是建议自己将调兵之权暂时交给龙远鸣，但兵符交给夏翊衡持掌，以此节制他的权力。

　　见他设想周全，皇帝琢磨了一会，心情好了不少。又问：“疫病呢？”

　　“如果榆林的医家能治好，就不会急报了。那个女子既然醒来，黑胶也是必须之物，父皇不如派遣她跟随御医们一起到榆林去。此去，她正好帮忙救治伤兵。若能出力，不枉太后栽培她一场。到时，您一并赏赐，献药的事就名正言顺了。”

　　“可是她刚醒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父皇，军情如火。她既蒙恩赐调入医官署外院，出力应该的。”

　　子时，夏翊锦进了蝶雅居。

　　刚醒来不久，羽凝霜的脸显得很苍白。

　　看了看她，夏翊锦递出一份文书。“父皇已经下了旨，赐给你医士的身份，调入医官署外院供职。太后很生气。但当时你病倒，外面舆论汹汹，她无处发火，为了太子的名声勉强忍了。”

　　“……”

　　夏翊锦把制药失败到谣言兴起等简述一二，又说：“这一局虽然险胜，却隐患重重。太后不是善主，不管你是真病假病，闹了这么一出，太子没得到好处，还险些被扣上杀人夺方的罪名。太后从未吃过这种亏，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

　　“但你运气不错。西疆再次战败，还莫名地爆发了疫病。我给你找了个好差事，让你跟着医官署的人去榆林帮忙，暂时能避开风波。但你返回时，要想好对策，否则后果难料。”

　　过了好一会，羽凝霜才说：“多谢殿下相助。”

　　“不用。这个方子给你。有个人来给你看病，他说你血脉孱弱，最好及早调理。否则……子嗣艰难。”

　　羽凝霜默然。

　　“以身试毒，亏你想得出来。以后少做这种事。你不习武，又根基不调，成日里这样折腾，会短命的。”说完，夏翊锦把那枚红珠放在桌上，转身欲走。

　　“殿下！”

　　“嗯？”

　　“这枚蝎珠也算有些用处，殿下若不嫌弃，送给你作为答谢。”

　　挑眉，夏翊锦说：“蝎珠是避毒至宝，非蝎王不可得。你得到一枚很容易？”

　　笑了笑：“不容易。但我知道或许在某处还能得到一枚。既然殿下知道此物，便当作谢礼。”

　　没有矫情，夏翊锦拿起那枚红珠。“好吧。公平交易。”

　　“我之得益何至于此。殿下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目送他消失在窗外，羽凝霜打开那份文书看着，又看看那张药方。

　　雪山冰莲七钱，白玉参九钱，加入一块鹿血膏烹煮。每日午时服一剂。无论寒暑春秋，连服五年，方能弥补不足。

　　这张方子简单至极，却昂贵之极，又恰好对症下药。

　　这具捡来的身体先天不足，出生后，十日里有七日病着。四岁时，不慎淋了一场雨，便高热不退，随即药石无救。

　　她借尸还魂时，真正的羽凝霜早已浑身冰冷地死去了一日。幸得山村闭塞，叔叔和奶奶都以为她只是昏睡过去，才无人将她视为怪物。

　　此后，她依凭所学，在山野间找到些药草毒虫，不时捣鼓吞服，才能勉强维持住生机，调理了六年，才能如常人般发育长大。可是，较之常人，依旧孱弱。

　　人之先天，得益于父精母血。若是母亲身体孱弱，禀赋不调，不但受孕艰难，生下的孩子必将先天不足，疾病连绵，夭折便是常态。

　　这种病症并非无解，却要以珍贵药材常年调理，若能持之以恒，便能大幅改善甚至痊愈。可是叔叔贫寒，羽凝霜即便知道己身的状况，一时间也无力去做，便耽搁了下来。

　　来诊治的青衣人正是夏翊锦身边的中年文士。此人医武同修，精于机关，推演之道也是高明。听到夏翊锦提起羽凝霜根基孱弱，便顺便为她诊治，开出一张调补之方。

　　看着那张方子，羽凝霜怔忡很久，才收住思绪，回想着这一局的每一步以及可能的后果，沉思。

　　向苏太后提出献药时，羽凝霜故意提到蝎子，顺势留下了后手。

　　那一晚，梁桂悄然来告知太后的态度。既知苏太后必会阻挠，甚至暗下毒手，羽凝霜就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给对手机会。

　　皇帝赐宴当日，她抢先发难，用蝎子给自己下毒，暴病昏厥，却故意留下药方，给了舆论兴起的口实。

　　夏翊衡送解药蝎珠给宁王，离京远避。太后无处求证，便以为蝎子是药引。可黑胶只要加上蝎子，就会变成毒药。于是，制药失败，药方成了笑话。

　　夏翊衡借助西疆战事之需，催促制成黑胶。皇帝过问，端王必定落井下石，宁王再暗地里推动，立时便是舆论汹汹，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太子。

　　皇帝并不关心羽凝霜的死活，但他不是太后。在他眼里，江山稳固比太子重要。太子还有九个弟弟，即便立了储，不代表他已经深得帝心。

　　所以，宁王把握时机进言，皇帝考虑大局，必将言听计从。一纸诏书，尘埃落定。

　　从立太子，到献方，再到药王宴，数番博弈，多方借力，羽凝霜终究顺利取得身份，并绕过太后，调往医官署外院，彻底摆脱奴籍，重得自由身。

　　即便险胜，更隐患不少，但她从此有了更多余地，不再如无数宫中奴婢那般，祸福无主，生死由人。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