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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月楼里，看着夏翊扬脸上毫不掩饰的愤怒，夏翊锦想了想才问：“出什么事了？”

　　看了他一会，夏翊扬问：“三哥，有个叫做月影的是不是替你办事？”

　　挑了下眉，夏翊锦不动声色地回答：“是啊。”

　　“她告诉我，她说……流云阁的事是你布置的？”

　　不置可否，夏翊锦只是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翠柳居那一晚是你布局调开了十弟、十四、单明那些人，羽凝霜险些被你害死。”

　　“还有吗？”

　　“她还说，你安排她教姚氏给二哥出主意谋害十弟，那一次秋狩的变故跟你有关系。还说父皇的死也跟你有关系。你告诉我，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若不信，来问我为何？”

　　愕然。顿了半晌，夏翊扬终于问：“真的是你干的？羽凝霜只是个弱女子，你为什么要算计她？”

　　见他不说话，夏翊扬瞪着他一会，突然说：“我明白了……是你通知十四进宫救人。你知道十四看不得她受委屈，必定会跟九弟争执。但十四拔刀无论如何都理亏，九弟就能顺利拿到户部和八门禁卫军。好一个骄敌以胜！翠柳居那件事后，十弟与二哥彻底反目。流云阁的事，十弟、十四又与九弟结下了深仇……三哥，权争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用一个弱女子来做文章？你，你……你这么做，你与二哥、五哥、九弟他们有什么区别？”

　　听着他的质问，夏翊锦淡淡回答：“没区别！”

　　“你！”

　　似乎觉得很好笑，他哂笑了一声才说：“你想知道什么？或者说，你怀疑什么？”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突然笑起来，笑了一会才冷冷地回答：“你要知道，那我告诉你。典书阁案是十弟设计二哥，五弟、九弟跟着捡便宜，无非为了取而代之。至于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巫蛊案、药圃案、鹦鹉廷案，到翠柳居、流锦园，再到流云阁……对，这些大大小小的明争暗斗我都参与其中，顺势而为。是我安排月影给姚氏献计，蛊惑二哥干尽蠢事。同样是我教会五弟如何居中取利。九弟会铤而走险谋害皇后和父皇，因为我让五弟去告陈昊的状，父皇就起了疑心……”

　　瞪着他，夏翊扬有些回不过神来。有些事他隐隐猜知，可听到他亲口承认，那些残忍的真相却让他止不住地心惊肉跳。

　　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夏翊锦恶意地说：“典书阁那一日羽凝霜亲眼看到，却为了自保替太后出主意帮助二哥脱罪。那之后，她去服侍元妃，只是想取信于太后，顺利出宫。这些年十弟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干的每件事都有她在背后出谋划策。她无辜！也许吧。可她绝不是个弱女子。那一晚，即便十弟没有赶去，至多是个玉石俱焚的结果。”

　　“……”

　　“我们这些人都是混蛋，都是跟父皇学的，跟皇祖父学的。只有你……与众不同。或许还有十四。”

　　稳了稳神，夏翊扬才涩声问：“你做这些事……因为你想要皇位？你不能立储，只有天下大乱，你才有机会乱中取利。”

　　眼中掠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夏翊锦唇角牵出一丝讥笑。“是啊。”

　　没想到他会吐出这么两个字，夏翊扬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问：“那你告诉我的……你一直在骗我？”

　　“你现在才知道？对。我确实在利用你，一直都是。”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吗？所谓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夺位自然要用尽手段。我告诉你，父皇临终前，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我把所有的坏事都给他说了，还告诉他所有人的坏处。父皇想起我母亲，居然内疚了，他把御用宝章给了我。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把握？看，多么美妙！九弟登基几个月就把你们都赶出了朝堂。等你们两败俱伤，我就坐收渔利，顺便把那些觊觎皇位的人一网打尽，从此天下太平！”

　　停顿了一瞬，他又冷笑说：“世间驭人之术有三。最次者，威逼利诱，可惜最容易被反噬。其二，结以恩义，无非是雪中送炭。但恩情总会有耗尽的那一日。至高者……动之以情。二哥、五弟、九弟、十弟他们心中只有利益和江山，很容易诱之以利。唯有你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所以……懂了吧？”那声音落在夏翊扬耳中，透着种刻骨的冷。

　　听着那些恶毒的言辞，夏翊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脸变得苍白无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闭眼强迫自己定住神片刻才抬眼问：“你，你说的是真话？”

　　“我已经达到目的，你对我没用了，我还浪费心思哄着你为何？”看着夏翊扬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神色变幻，说不出是羞恼还是愤恨的神情，夏翊锦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夏翊扬只觉得自己在发抖，渐渐就变成了无与伦比的愤怒。

　　“住口！”反手拔剑出鞘指着他怒道：“你很得意是吧？你笑！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看着逼到胸前的剑锋，夏翊锦蓦地走近了一步。

　　眼看剑锋就要刺进他的胸膛，夏翊扬大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站住！”

　　顿步，他淡淡地嘲弄：“你可以杀了我，为何不？”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吓一跳，夏翊扬再次后退。“你！你别再过来，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大势已成。你不杀我，这天下就是我的了。”

　　听到这句话，夏翊扬愕然地看向他，他也正看来。一字一顿地说：“九弟中了无解的毒，十弟正带兵赶回。江山易主已是定局。你此刻杀了我就能让十弟顺利登基。日后，你们兄弟不用再担忧报复。但不杀我，就……你何去何从？”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瞪着他，夏翊扬的手有些发抖。

　　看着他脸上的挣扎，夏翊锦轻笑一声：“看，你下不了手。这就是驭人之术的最高境界。即便你知道我一直骗你，可你依旧……舍不得。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片刻后，夏翊扬弃剑于地，踉跄转身逃离了皎月楼。

　　立在窗前，夏翊锦瞧着他消失的背影，目光微黯。

　　不知呆立了多久，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走了。看起来不会再来了。”

　　他没回答。

　　“你为什么要气他？居然还用撼魂音！这下子他肯定听进去而且不会原谅你的。可你明知道月影说那番话就是想让你们反目。”

　　“月影说的没错。”

　　“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真的不在意何必费力救他，还浪费了一块九毒胶？为了救他，你的万化诀跌落到三转之境，还险些送了命。阁主留给你的药这些年消耗得差不多了，你调养了这么久才恢复到五转之境，还得好几年才能完全恢复呢。”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教训我了？”

　　耸耸肩，洛兵一本正经地回答：“看到你自找麻烦，我忍不住。”

　　无言以对。闭了下眼甩开纷乱的思绪，夏翊锦转而问：“宫里的动静如何？”

　　“师叔说那毒不能解，只能化。但羽凝霜不会救他。还有，月影去见过羽凝霜，必定说了什么。数日间安王妃、龙远鸣、单明、康王相继出入景王府，看来他们很快会有所举动。对了，昌侯李家已经倒向景王。还有……陈绍没有死。他正从龙洲兼程赶往明都。”

　　“……”

　　“主人，你要当心。羽凝霜不是温顺的兔子，一旦知道你算计她，必定会反扑的。如果瑞王一气之下站到他们那一边……除非你大开杀戒，否则变数就会更多了。”洛兵认真地提醒。

　　无声地笑了笑，夏翊锦平静地说：“这些事与他无关，但他只会袖手的。翊扬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认真。”

　　“我觉得是最大的优点。”

　　夏翊锦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是吗？身在帝皇家还能如此心思纯净的，凤毛麟角。”

　　没出声，过了一会夏翊锦才说：“继续注意羽凝霜的举动，但是……洛兵，到时你们和罗峰都在宫外策应。”

　　一愣，洛兵忙说：“不行。我得保护你。”

　　“区区云翼我应付得来的。王府卫队这些年训练有素，我不想血流成河，不需要带那么多人。你们留在外面，一旦宫里有变就动手对付那些暗中的人，别让他们跑掉。”

　　“嗯。可我还是跟你去吧。”

　　夏翊锦摇头有些自嘲：我有负恩师期望，这么多年过去还没能把宁心诀完全修成，千叶血兰依旧……若我有不测，你记得设法取走千叶血兰，那宝物不要浪费了。”

　　“到底有什么不妥？”

　　“我不知道羽凝霜还有什么底牌，所以……这一局依旧变数重重。总之，你记住我的话。”

　　看了他一会，洛兵火烧火燎地跳窗而出。

　　夜很深了，夏翊锦依旧独立窗前。反复推敲着流云阁那一日后的诸事，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这一晚，瑞王府书房里，灯一直亮着。斓羽阁里，羽凝霜同样坐在棋盘前沉思，无心睡眠。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