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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许久，夏翊衡才说：“且不论皇族，各豪门世家都有大批奴仆。废除奴籍，必定会影响甚至削弱世家的利益。他们若联手反扑……呵呵，即便太祖在世，或许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但殿下想过吗？数百年来，世家豪门盘根错节，他们拱卫皇室，也是皇室的制约。眼下，国中子民至少有二成是奴籍，甚至更多。他们的一切都属于主人，或有才干却不能为国家所用。长久下去，并非好事。”

　　“……”

　　“大元传承至今近四百年，政令陈旧，积弊日深。陛下是守成之君，但守成不代表守得住。”

　　夏翊衡微微凝眸。

　　“殿下想要江山，可曾想过，那九重冠冕的至高无上，也等于把亿万子民的福祉扛在了肩上？皇室要江山稳固，传承有序，究其根本，却是与子民的福祉息息相关的。若是他们都不想再支持并追随你们，后果如何？”羽凝霜正色问。

　　没想过这些，夏翊衡不由得低头看她。

　　她也正望着他，神情慎重。

　　停顿了不知多久，夏翊衡突然问：“霜儿，你真的出身小山村？”

　　“是啊。”

　　“那你……这些是谁教你的？”

　　“我确实出身山民，但我的所学都是恩师所授的。”

　　“不知他在何处？”

　　摇头。

　　明白了她的意思，夏翊衡有些感叹，沉吟半晌，终于肃颜说：“若有那一日，我答应你。”

　　隔日，萧景之到御前请旨。

　　“虫灾还没结束？”皇帝听完他的话，有些意外。

　　“臣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结束。山外的老人说，多少年来，伏龙岭是第一次闹虫灾。”

　　“嗯。”

　　“这次的死伤不算惨重，但几乎每个村民都被咬了，还有些后患。臣想，陛下遣臣等前往救治，是一片爱民之心。可上次带去的药效果不好。所以，臣才请旨让羽凝霜同行，或许用黑元胶配合其他药材会有效。

　　听完他的话，皇帝微露赞许。想了想就问：“黑元胶还能治咬伤？”

　　“药王节的时候有人试过，辅以其他药材效果很好。”

　　“但她走了，谁人配药呢？”

　　“请陛下放心。昨日，灰斑草已经用于合药了。羽凝霜在兴元医馆教授了一日，太子安排的新药师做得很好。其余的药师也学会了。”

　　放了心，皇帝首肯。“那好。她在医官署外院供职，差事那些由你安排。”

　　第二日，萧景之带着四名御医再次往伏龙岭而去，羽凝霜随行，还带着一车药材。

　　这时，朝中无数目光正集中在刑部的稽查上，伏龙岭的虫灾无人关心。黑元胶配得出，也无人在意羽凝霜的去向。

　　两日后，一行人进了距离伏龙岭不远的北龙庄。

　　走进庄子，街道的四壁和地面上都残留着或蓝或紫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被打死打伤的虫子留下的。

　　安顿下来，就有不少村民前来求医。

　　看着他们身上或深或浅的青紫色伤痕，再问过虫子蜂拥的情形，羽凝霜心里有些惊。

　　子夜时分，庄子外停了一辆车，一对男女无声无息地进了羽凝霜居住的屋子。

　　看着他们，她没有意外，只是问女子：“那晚的车夫是你假扮的？”

　　她笑了笑：“我叫丁宜。他叫林子航。”

　　“……”

　　“你懂得机关？”林子航突然问。

　　“些许。”

　　他挑了下眉，心中不信，但没有再问。

　　“他的病你能治吗？”

　　“不能。”见丁宜目露失望，羽凝霜又说：“但可以试试。也许一不小心就治死了。你敢试吗？”

　　“呵呵。我还以为羽姑娘有几分与众不同，原来也很小心眼嘛。当时所有人都被抓进刑部，却有人持信物而来，我们确实很意外，这才试探一下的。”不等丁宜回答，林子航笑了一声，解释数语。

　　见他如此心思灵敏，羽凝霜有一分意外。想了想，没有接他的话，就问：“你中的毒异常厉害，按理早该死了。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死？”

　　“因为……这个。”

　　林子航拉起衣袖。

　　看到那片绵延的青斑，羽凝霜吃了一惊。

　　“自左臂往上，这片青斑蔓延到胸前，几乎覆盖了我半边身体。当时毒性发作，我失足坠下一处山涧。水极冷。我清醒了一瞬。然后，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不知为何，我就……爬过去。然后……”顿了半晌，他才低声说：“似乎有什么咬我。”

　　“它是什么？”

　　“黑乎乎的，看不清。但是有很多……虫子……密密麻麻……它们蜂拥过来，我又惊又怕却动不了，很快剧痛难当，便失去知觉。醒来时，发现自己遍体是血，却不再痒痛昏沉。虫子都不见了。”

　　“当时是正午吧。”

　　回想许久，林子航点头。“那里相当阴森。但那个时候……是暖的，有阳光。”

　　“……”

　　“我勉强逃出了那个地方，在山里跋涉了不知多久，直到宜儿找到我。开始我以为解了毒，可半年后，我开始头晕，继而昏睡不醒。夜间戌时过后，似乎有什么在身上爬，痒痛难禁，就会清醒过来。”

　　暗叹一声，羽凝霜才说：“但你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我若不曾猜错，你如今只在子时过后才清醒，至卯时便会昏沉？”

　　“对啊。你……你能治吗？”丁宜听到，满怀希望地问。

　　没回答。羽凝霜问：“你的仇家恨你入骨？”

　　林子航沉默片刻，哂笑一声：“昔年旧事，知道的人都死了。你没必要知道。”

　　猜知有隐情，羽凝霜没再追究。“你中的毒……至少十年了吧。年复一年，毒性渐渐沉淀，啃噬筋骨血脉。若非它咬了你，你早就死了。你该感谢它救了你。”

　　“……”

　　“……”

　　“但你若非血脉强健，更有足够的武道修为支撑，早已油尽灯枯。”

　　“……”

　　“你逃脱后，那个人没再追杀你吧？”

　　自嘲地笑笑，“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是死人了。”

　　琢磨了一下，羽凝霜才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你。但凶险异常……你只有三成机会活下来。”

　　“三成？”丁宜瞪大了眼。

　　稳住神，林子航平静地说：“好。无论成与不成，先谢过羽姑娘。”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