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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的一生绚烂多彩,放荡不羁,却由不得世人用对错来衡量平定……
他昏庸糜烂,筑豹房,扶宦权,荒淫无道,却又处事机敏,批阅奏章果决泰然,弹指间诛刘瑾,平安华,战瓦剌。
或许他只是个不愿长大的少年,一个不愿身着龙袍,高坐紫禁城的天子。
一条只想盘戏在潜渊的蛟龙罢了……
后世史笔将如何描绘自己,朱厚照已经不在关心。
自清江浦落水之后,正德皇帝的身体便萧条下来。
紫禁城中再也不见那个整日与群臣作对的嬉笑天子,而多了一个困于龙榻,病入膏肓的皇帝。
太医终日围床却束手无策……
自己的病情,恐怕只有朱厚照自己清楚。
他很清楚在牛首山后,江彬哄骗他吃下了什么,诱拐他做了些什么。
药石无补,回天无术……
老朱知道自己将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点,即使心有不甘,却也无法与天命相斗。
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
朱厚照将皇太后、杨和廷、韩彬等人传唤到龙榻前……
被病魔困扰整整十六个月的老朱已然瘦的皮包骨头,每说一句话都要重重的喘息让四五次……
他缓缓抬手,低语到:“杨……杨师傅……”
杨和廷赶紧上前,双手拉住朱厚照的手低声说道:“噫……陛下……老朽在……”
朱厚照缓缓把手抽出来,又压在杨和廷的手背上,嘶哑着嗓音说道:“朕……以前……多……多拖杨师傅照应……这……今后的天下……还要多靠杨师傅……扶持……朕……”
朱厚照说道一半,忽然瞪大了双目,颤抖着瞳仁说道:“朕……没有子嗣……大统之位谁来继承……还要杨师傅……待朕斟酌……”
杨和廷听着朱厚照交代给自己的这些活计,脑仁打着转的疼。
老杨我今年七十有六,眼看就要进棺材的人了,万万没想到你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居然插队要走到我前头。
你说你插队投胎也就算了,谁家还没个急事呢。
可是你这选继承人当皇帝的事儿也托给我去办会不会做的有点绝,就算我没有要篡你老朱家位的心,但是大统之位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我这么一把老骨头哪里应付的来啊!
杨和廷心中所想,脸上却没有带出来……
只是垂目之间,多了几丝哀怜与惆怅。
当年先皇孝宗朱祐樘任命自己为太子太傅,老杨头几乎是看着朱厚照长大。这小祖宗斗智斗勇跟自己斗了半辈子,万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先自己一步而去……
“臣……”
杨和廷缓缓躬身,帽檐下垂出丝丝白发,低语到:“遵旨……”
“恩……”
朱厚照轻轻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说道:“朕……虽为蛟龙……却未曾保苍生风调雨顺,恐……是我错了……呵呵呵……若不是我错……八虎何以困……困蛟龙呢?”
朱厚照一语罢,摆手驱散旁人,手扶着床梆,侧身缓缓看向门外……
珠帘之外,似乎站着一白衣少年,束身高段,手拿折扇,捧双手对自己一躬扫地……
转眼间,少年离去,只留下珠帘轻摆,若微风化境,皆为虚无。
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八,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于紫禁城豹房内驾崩。
享年三十一岁……
朱厚照同志在位的十六年,是明朝史上最为荒诞的十六年,也是日后众多史学家口诛笔伐的十六年……
但不管怎么样,那个属于朱厚照的正德年终将过去,朱厚照也便成了祠堂中的一座雕塑,文人笔下的一片文章。
人们不会理会,这天子,也不过是平平凡凡一少年。
天子驾崩,国丧大祭……
南京城外一所独院中,王守仁在火盆中洒下一把黍子。
“今日便不要授学了吧。”
于少卿从屋中拿出一件衣服给王守仁披上,深吸一口气说道:“天子初丧,这朝堂中恐怕又有一波动乱了。”
“朝堂中的事,自有朝堂中的人来管,又岂是你我可以多心的呢……”
王守仁手撑着拄杖站起身来,看了看院外说道:“今天王艮说要带人来,多备把椅子吧。”
“知道了……”
少卿摇了摇头,回到后屋准备。
不一会,院门轻响,从院外走来两个翩翩文人。
走在前面的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正帽衣冠,面如冠玉,正是王守仁的弟子王艮。而紧随其后的这位,面如黄韬,亥下三绺青须,双目迥然,有狐貌狼驯之像。
王艮侧身站在一旁,点手为王守仁介绍到:“老师,这位是我在江苏结识的好友,姓曹名璞字君复……”
“君复……”
王守仁一笑说道:“你这字起得颇有南宋君候之风啊。”
“王先生果然博学……”
曹璞躬身行礼道:“我家住江苏无锡,离我家不远明山上便是南宋东林学堂旧址,家父心中所愿便是修复此学堂,便给我起了这么个字号。”
“原来如此……”
王守仁一笑,邀两人进屋,促膝而谈,讲心学之大义。
三人相谈甚欢之时,王守仁忽然抬头问王艮,钱德洪与王畿怎么没来?
这二人也是王守仁收下的弟子,与王艮一同为自己的嫡传弟子。
王艮拱手说道:“天子新丧,他们不便出门,本我也不愿今日出城,但无奈曹璞兄急的要见您,这才……”
“哦……”
王守仁点了点头,没有接下茬,而一旁的曹璞却说道:“天子无德,如此去了反而是幸事,何谈避讳!”
这一句话,说的屋中刹那安静。
这位曹同学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站起身来高谈阔论,论天子无功,论乱臣当道,就连杨和廷这种老牌的辅臣都被他拉出来一顿数落,更不要说张永韩彬了。
要知道此时乃是明朝正德年间,东厂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州府,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但别连累听的啊!
王守仁默默地听他说完,抬起头看着曹璞笑了笑说道:“依曹兄所见,这天下应当如何?”
曹璞稳了稳心神,回头看了看身后四周,低语到:“应以文控武,文党治国,武官安境。断其宦官权臣,取缔东厂西厂。”
“话是有理,但曹先生不要忘了,南宋因何而亡?”
王守仁双眼如炬,低声说道:“成祖迁都北京,以天子守国门,是谓之文治还是武治?土木堡之变又是因文亡还是武亡呢?”
“这……”
曹璞一摊手说道:“先生这是歪理而已!”
王守仁一笑说道:“这本不是文武之论的问题,而是功利归于谁的问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曹先生今日急着见我,无非也是为功利之心罢了。”
曹璞“呼”的一下站起身来,用手点指着王守仁说道:“王伯安,我尊你一声先生,没想到你也是碌碌平庸之辈,既然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我便不必留了,告辞!”
王守仁也没有拦着,拱手说道:“不送……”
曹璞一甩袍袖,大跨步出了院门。
王艮站在门口,两头没辙,皱眉与王守仁说道:“曹璞所言固然过于激进,但老师又为何讥讽于他呢?”
王守仁一笑,拄着手杖走到院中,又往火盆中发了一把黍子,低声说道:“我是不是讥讽于他,那要看他的本心了。”
老王半生都在漩涡中拼搏,眼睫毛都是空的,这路的文人见得太多。
正如王守仁所想,曹璞此次前来便是有心让王守仁举荐自己入京为官,成其大事的,之所以口出狂言,也不过是想让王守仁对自己刮目相看而已。
然而王守仁没有料到的是,这位爷虽然官没当成,却无形中促成了另一股势力的形成,而这股势力也最终将大明王朝引向了灭顶的狂流。 儒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