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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漠。
距离七夕还有四天。
花弄影今日特地去衣铺买了一件女儿装,精心打扮了一番,要去见老朋友,当然不能寒碜了。
傍晚。
她跟赵大哥潜入了暗漠,防备比她想的更加松懈,看来他果然准备好迎接老朋友了。
到天外天,他们二人互相视了一眼,点头,依照之前说的,分头行动。
赵大哥走后,她没有故意的躲躲藏藏,反之还有几分的坦荡,像是闲逛一般,慢悠悠逛着。
暗漠依旧还是这么的暗无天日,只有暗红的灯笼发着幽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到了地狱。
“什么人!”街上巡逻的影卫发现了她。
暗漠上下全都是男的,只有一位女人,那便是汨罗,原以为是汨罗姑娘,但转眼一想,汨罗姑娘不是早就被漠主发去南境保护神医去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此。
花弄影缓缓回头,露出倾城一笑,声音魅惑的不像话,“自然是你们公子请都请不来的客人。”
她的笑如天上的太阳,晃地他们一下失了神。
花弄影大手一挥,轻纱拂过,众人只闻得一阵从未闻过的异香,不禁贪恋的多闻了几下。
“洗洗睡吧。”
话落,五六个影卫歪斜倒地。
她浅浅一笑,直直往议事堂去,倒是不难找,这条街,就如一道中轴线,直通议事堂。
议事堂。
今日乐意少见的持起了笔墨。
笔下是一副山河山水画,有溪流丛林鸟兽,画的比他所有之前画的都要好,许是心情舒畅的原因。
他正准备题字,落笔顿了许久。
乐意低垂着,专心致志地看着笔下的空白,蓦然开口:“你来题字如何?”
花弄影见他伫立的身影,上前,执过他手中的笔,触到他的手,冰冷至极。
她抿唇,思虑一刻,笔尖动了起来,题:“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乐意点头,很是满意。
花弄影放下笔,那表情就像是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一般。
“不知公子,能否将此画赠予我?”
乐意很是大方,吹了吹未干透的墨,才卷了起来,递给她。
花弄影毫不客气的接过。
只是一刻,乐意目光如炬,嘴角微翘,带着几分讥讽,“好久不见,花弄影。”
花弄影直视他:“好久不见,乐意。”
乐意道:“有兴趣喝两杯吗?”
花弄影毫不犹豫点头,她连丝毫迟缓都没有。
乐意:“你不怕我下药?”
花弄影眉角一挑:“你会吗?”
乐意:“不会。”
他若想留她,从她踏进暗漠的那一刻,她便插翅也难飞了。
花弄影当然也知道,乐意的为人,若是他想留她,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他从来都瞧不上的。
两人随意靠地而坐,就像两年前一样。
脚下摆了七八个酒坛子。
乐意递了一壶给她,自己也拿了一壶,灌了一口。
“这两年躲哪儿了?”
花弄影浅尝了一口,入口醇而不辣,果真乐意藏了不少好酒。
“我以为我告诉你了。”
乐意勾唇一笑,“真行。”
他从来没佩服过一个女人,她是第一个。
乐意:“过的好吗?”
花弄影:“很好,你呢?”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侃侃而谈。
乐意眼神幽怨,“不太好,天天守着暗漠,想找个人喝酒都没有。”
花弄影举了举酒坛,“这不来了吗?”
乐意低头一笑,“是啊,好酒都给你备着。”
他饮了一口,“为什么要回来,因为花家夫妇?”
花弄影点头。
乐意:“你知道吗,每次遇上你,我都会自认倒霉,没有一次能逮住你的狐狸尾巴,偶尔也给我逮住一次,满足满足我的自尊心嘛。”
他笑笑,一如清风明月,翩翩公子。
花弄影回以一笑,“我现在不是自投罗网来了嘛,怎么这还不算?您老人家不满意?”
她仰头喝了一口。
乐意自顾自也喝了一大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胆大至极,不愧是你。”
花弄影全盘揽下,“过奖。”
乐意惆怅了许久,哑然开口:“这两年,他过的很不好。”
他,指的是北慕离人。
花弄影饮酒不言,一闪而散的痛色,出卖了她。
“你死的时候,他万念俱灰,将你的骨灰带回王府,埋在了花院,每年你的忌日,他都醉的不省人事。”
“你种下的曼殊沙华,开了满园,很美,红了一大片,他说,是你在惩罚他。”
乐意浮现出一丝悲戚,这丝悲戚不是他的,是北慕离人的;他一向自诩无情,但乐意却亲眼见到了北慕离人眼穿心死的那副模样。
“曼殊沙华,彼岸之花,花开叶落,叶落花开,生死相隔,花叶永不相见。”
酒顺着唇角流了下去,“真是绝情啊。”
世人皆说情之痛,但又沉迷其中。
花弄影苦涩无言,只是喝着酒。
乐意:“他是利用你,但是却连自己也陷进去了。”
人人皆道离王薄情,却不知离王最是专情。
“你知道,他对你是势在必得,这次,你走不了了。”
乐意侧过头,唇角带笑:“如何,还要逃吗?”
花弄影颔首,“当然。”要
乐意:“为什么?你爹娘安然,你还恨他?不能忘却前嫌吗?”明明彼此是相爱的。
不能,忘记就是背叛。
她似乎想起什么,唇边明明是笑着的,但是眼眶却是红着的,语气有些无奈:“忘不了了,太多。”
她低低道:“他要什么有什么,皇位,权势,江山,都是他的掌中之物,我算什么?”
乐意陈定有力道:“他爱你。”
花弄影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知道,我们隔壁的小孩,也说爱我。”
她又补了一句:“天天。”
的确,甄大娘的孙子,白白胖胖的,一张小脸见谁都笑,可爱极了,她最喜欢拿糖逗他,小嘴巴甜得不得了。
乐意笑着摇摇头:“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又揭了一坛,刚刚手中的那个空坛子,被他随手一扔,滚了好远。
空气静了很久,谁都没说话。
蓦然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去落月坊,就是被北慕离人撞见那次?”
乐意眼前瞬间就浮现了那时候的情景,怎么会忘记,她的每一次都是这么的惊心动魄,让他想忘都难忘,因为每次倒霉的都是他。
“记得。”
“那时候,我在落月坊里面,救了一个女孩儿,为了救她,我换上了她的衣裳,顶替她出场,她逃过一劫。”
乐意静静听着她道来。
花弄影缓缓说着:“她无处可去,我便收留了她到花满楼,她像一个普通姑娘一样,上书塾,识字,玩闹,长大。”
“她很聪明,时时刻刻将报恩二字挂在心尖儿上,一刻都不敢忘,你说她傻不傻?”
乐意见她眼眶更红了几分,紧抿着唇,没出声打断她。
花弄影垂头,望着自己手掌,纹路清晰,两年过去,除了当时的痛,全部都被时间抚平了。
“就在跳崖的那日,怜儿她们知道了我的消息,知道舅舅,他,都在上面,她们不敢上去,只敢在山脚下等,倒是误打误撞救了我。”
她神情有些悲痛,乐意似乎能感受到她满溢而出的痛苦。
“可是,不行啊,我走了怎么办,他这么聪明,肯定猜得到我没死,总得有具尸体吧。”
后来的事,乐意也猜到了,那姑娘为了她,自愿赴死,以求她能逃脱;实乃有情有义。
她猛灌了一口酒,“她才多大?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说她傻不傻?”
乐意没搭腔。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似浅浅的叹息,更像是幽怨的控诉。
若是能回去,她定将她手中的刀夺过,狠狠骂她一顿的狗血淋头。
乐意手中的酒坛又空了,花弄影眼疾手快,揭了一个红盖,递了给他。
他笑笑接过。
花弄影一口笃定:“他早就认出我了对吗?”
乐意点头。
花弄影自嘲,以为自己聪明的天衣无缝,岂不知早就当了跳梁小丑。
“那你呢?”
乐意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对她起了杀意,差点害了她。
他脸上有些后怕跟愧疚,“我?你不是知道吗?若不是我,你或许还能活的久一些。”
花弄影对着他微微一笑:“自罚一杯。”
乐意也爽快,仰头就饮下一大口。
借着酒意,上了几分头,他声音渐渐大了几个声调:“你真不够意思,连我都瞒,要是你死在我手上,我他妈得后悔一辈子,就算漠主不杀我,我也无颜面对,挑个日子,下去找你喝酒算了。”
倒是少见他会说这等粗话。
花弄影敬谢不敏,连连拒绝:“别。”
乐意:“明珠去找过你?”
花弄影嗯了一声。
“她回去了。”
乐意点头,他知道。
“你别难过,明珠为后,并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先皇留下的遗旨。”
花弄影不在意这些虚无的名分,况且她已经跟他划清了界限,谁是谁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乐意:“明珠一直对乐鹊不能释怀,这次乐鹊依旧拒绝了她,想必也是死心了,不折腾了。”
花弄影浅笑,洛城的女子敢爱敢恨,得不到的东西,终究是放手也放的洒脱,只是心中埋藏的苦,只有自己知晓罢了。
乐意认真看着这个两年未曾见过的故人,语气诚挚道:“回来吧。”
花弄影嘴角微微上扬,似笑,似哭。“我说过,我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乐意浅浅叹了一声。
“谢谢你。”
乐意听的不大真切,“什么?”
花弄影忽然拥过他,乐意有一瞬的微滞,她下颚靠在他肩上,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谢谢你。”
乐意皱了皱眉,眼前有些模糊,他努力眨了眨眼,却更加模糊,意识有些涣散。
“还有,对不起。”她泪崩了下来。
她借着乐意的大意,刚刚在他酒里下了蒙汗药,她知道,乐意不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挽留她,但是她会。
乐意还来不及思考,便晕了过去。
花弄影将他缓缓放下,对不起乐意,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跟你再见,告别;这是最后一次了,千万珍重!眼泪再滑落了下来。
她拿起旁边的衣服,披在了他身上,她手紧紧握着衣角,看着乐意熟睡的面容,她有些难过,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千言万语涌在心头,只得道了一声:“保重。”
花弄影不忍再看,站了起身,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腰牌跟画儿,转身奔出了门外。
待他走后不久。
乐意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竟是清明无比。
他早就吃了不少乐鹊给的解毒丸,一般的蒙汗药对他来说,根本没用,就算她放的再多,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普通的粉末罢了。
乐意脑中的想法就是,定抓住她,可当看到她时,一切都变了,就算抓住了又如何,翦除她的羽翼,强迫她留在离人身边,这跟直接杀了她根本没区别。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她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既然如此,还不如天涯两边,各自安好。
他知道,他如此做法,北慕离人会杀了他,但是他依旧还是做了,因为在他心中,花弄影还是两年前,那个带着他逛青楼,打群架,挨罚挨骂,尽出馊主意的狐朋狗友。
两年前他亲眼所见,她如一只金丝鸟一般,被剪去羽翼,了无生气的模样;两年后,他只希望她能自由,快乐,依旧做那个毫无顾忌的花弄影。
乐意手枕在脑袋下,表情愉悦,自己这样算不算也是赢了一局?不容易啊。
天外天。
花弄影带着乐意的腰牌,横行无阻,来到天外天,等了许久,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望眼欲穿时,赵大哥总算出现了,驾着医堂的马车。
赵大哥:“快走。”
花弄影轻盈一跃,上了去。
外守备极严,见有人出入,影卫上前,截停了他们的马车。
“站住,令牌。”
两人的头垂的低低的,花弄影从怀中掏出一枚腰牌,那人见是意公子的腰牌,马车上的东西也不检查,快快放了行。
出奇的顺利,出了暗漠,马车撒开了蹄子飞奔了起来。
花弄影钻了入内,花夫人跟花老爷躺在了一起,花弄影跪在旁,摸着花夫人的脸,眼泪唰了下来。
花弄影将脸颊靠在她脸上,喃喃自语道:“娘,我好想你们。”
“女儿带你们回家。”
“我答应你们,说好带你们去一处极美的地方,颐养天年,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爹,娘,对不起,原谅女儿这么迟才来接你们。”
“以后我们都不会分开了,女儿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承欢膝下,孝顺你们。”
花老爷跟花夫人脸色很好,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花弄影想直接回仙堂,但是不行,仙堂已经暴露了,她只能铤而走险,去北慕,那个她拼了命都想要逃离的地方。 月下离人花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