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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菩提是个医生,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原本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将平静顺遂。
直到二十二岁那年,那个大雨天,她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每次梦见都会胸口隐隐作痛的男人。但是...她很肯定,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从那以后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有好有坏,有喜有悲。
她又一个精致聪慧的弟弟,他叫左丘长松,是她六岁那年从公园里抱回来的,因为报案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他的亲人,所以善良的家人决定,由方菩提的小姨——左丘长娟来抚养他长大。
也在那一年,弟弟高考前两个月居然有一户人家找上门来了,说弟弟是他们家的孩子!看长相,相似度极高,方菩提并不多做解释,只是要了他们的发丝,亲自做了DNA鉴定。
她的梦中人,卫鲛。这是个奇怪的男孩子,他比她大几岁,性格与她大相径庭。方菩提只知道他学的是造纸类的专业,还知道他是一个身世曲折离奇的男孩子。
他会时不时到她的店里吃饭,总是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方菩提不想管这是巧合还是精心安排,反正...结果如她所愿。
从第一眼起,她就被这个男生的声音所吸引,后来她总会做一个梦,梦里总会出现同一个男子,他有一双狭长妩媚的眼眸,他的眼珠子漆黑光润,每一次深深望着她时,都好似要把她的心脏从胸腔里吸出来一样!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相信前世今生,反正故事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若干年前有人曾对他说——皆莫不磬折玉音。所以,这一世,他决定用一生的时间为她诵读诗书。
方菩提有很多好朋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元一缘、林林、因玖无三人。好吧,其实分不清谁最重要,但是这几个人对她来说,总是能第一时间想到的存在。
他们几个是高中同学,元一缘最终成了她当初最想成为的人——一个高中老师,教生物。她比方菩提大两岁,是方菩提一直以来最欣羡的那种女子,温婉知性。
林林呢,外冷内热,是个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熟了之后却恨不得不认识的女生,一个有趣的女孩子。她很纤瘦,是方菩提见到过最娇小的女孩子,但长得还挺好看的。
而因玖无性格多变,不同的时期和场景她总能呈现出不一样的姿态,总的来说也是个明媚大方的女子,叫人又爱又恨。她是她们这群人里,活的最洒脱通透的一个了。
差点忘了,明镜...这个忽然就从她生命里消失了五六年之久的女人,在一切都步入命运轮盘的时候,终于再次出现了,只是她这次回来,貌似不单单只是因为挂念,反而是带着某种目的。
冰山冷美人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牵扯到三代人的恩怨情仇,复杂到让人讶异。方菩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她,但作为朋友,她会尽力。
故事里面还会涉及到很多的人,比如学长容温,一个像狐狸一样狡黠邪魅的男子,长松那个桃花眼的神秘表哥庄岑,还有其他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丰富文章构造的人物。
直到很多年以后,方菩提才真正明白,原来他们的一生,命运都早有安排。难怪说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心中会没由来地一颤,而后渐渐明晰的痛感从心尖向外蔓延。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书中言之所谓心痛,指的便是生理反应。
她并不想理会后来的事情是否都已经是注定好了的,只是当她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自己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去靠近,早在丝丝凉凉的细雨中,男子的气息伴着木棉花的淡香弥漫在她的鼻尖上时,佳人已在西江的春日里沉沦。
他就好似炎炎夏日里,从幽幽暗地下徐徐涌出的一汪深泉,清冽甘醇,一直从南海流淌到她心尖。
据说,鲛人,泉客也。水居如鱼,不废织绩。但即便是沧海月明珠有泪,她也不需这泣而才成的满盘之珠。
他明明是从西北海之外的大荒之隅而来,他是那不周负子中走出的谪仙,是她缘定三生的春闺梦里人。
三月,巫城。
“快看,有人掉下去了!!!”“啊!”“救命啊!!!”“快报警!”“怎么办,怎么办啊?!!”“叫救护车啊,快啊!”“会死吧...”
......
难得三月有这么明媚的天气,方菩提也少有的没开车。她今天...下下...下班早,就想着到江边走走,沿着河堤靠两条腿走回去。
刚走到河滨公园,还没过桥呢远远就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围在下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方菩提本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人群堵住了半个桥,她便绕到河堤下面的小路漫步,打算换条路走。
可是人群涌动时候发出一阵阵惊呼声,声音又大又尖,差点把她的耳膜都给穿破了。方菩提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但是隐隐约约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心里还没计较出来呢,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她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挤开层层人墙,钻到了事发现场。
“快叫救护车!”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现在适不适合下水救人,只是急急地冲身后的一群只会吵吵吵的群众大吼一声便“扑通”一声,从河堤上一跃而下。
地上只留了一件女子助跑跳跃时胡乱扯下的长风衣,还有几颗散落的彩色糖果。衣服撒落时,犹如含苞待放的西府海棠,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
方菩提只凭着感觉便从那两三米高的河堤上往下冲,也还好她没有半道犹豫,不然下面还有好长一段是水泥斜坡呢,万一力度不够,这还没救人自己倒先摔了下去,先不说丢不丢人,那倒是无关紧要的,主要一个好歹是摔个头破血流,半死不活的瘫在床上那可就死翘翘了。
英雄没做成倒是从此活成了传奇,人们提起她时,大抵都会说:那位大兄dei现在过得挺好的,天天躺床上,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
再加上一点东北口音,那她的一世英名大概也就毁在这历史性的一跃了。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上天保佑,双腿忽然力量暴增,方菩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有这么大本事,硬生生是靠两条腿蹬到水里去的。
大概是因为我佛慈悲吧...
“我去!”“大爷的,这么牛啊~!!!”“厉害啊,这老娘儿们!”“哇哦~”“可以啊,这大姐劲儿挺大哈!”“女中豪杰...”
“可千万别摔下去”......
人群中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有人惊叹有人愁。其实水下那两个人已经掉下去有一会儿了,是两个初中生,在斜坡下面玩闹,结果不知道咋回事儿就掉下去了。
方菩提并没有看到事情的始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是凭着本能去救人。眼看着江面上两个扑腾扑腾的人儿就要沉下去了,她也顾不上其他的。不知道是她勇敢,还是没注意到,那两个女孩子...其实已经被水流冲到了江心。
在方菩提跳下去没多久,第一批发现有人落水的人又跑回来了,手上还抓了一大堆救生衣,另外两个手里还抱着几个游泳圈呢。厚厚的一堆泡沫几乎那将几个高挑的年轻人的身子埋了起来。
先回来的人已经穿着救生衣跳下水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游泳圈。人群里也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自告奋勇地穿上救生衣,也钻进水里救人去。
方菩提双手双脚拼命地往江心划去,她自幼便在这江河之中长大,每年夏天都会到河里玩耍,所以水性自然是极好的,再加上她也上过专业的游泳课,她的自由泳要比一般人快上许多。
要不是这点游泳基础,她也不敢贸然跳下来,否则到时候救人不成,反倒成了累赘。一个好歹就又是一条人命,她没那么不知轻重。
生死攸关的时刻,方菩提一刻也不敢松懈,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往两个女孩的方向靠拢。两人看起来感情应该很好,从一开始到现在两人都是挣扎着向对方游去,只是江中水流实在湍急,好不容易触碰到对方的两人一下子又被江水冲散了。
看起来两人都是会一点水的,但由于在水里扑腾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即使她们俩都是小半个成年人了,但依然不得不在这汹涌的江流之中屈服。
她们真的好累,就快要撑不住了,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水,晃动的时候肚子已经从刚开始还能感觉到有水在撞击胃肠管,到现在已经鼓起来了,涨的好难受...
离方菩提更近一点的那个女孩子已经没有再挣扎了,而几米之外的另一个还剩下一点点拍打水面的力气。
就在女孩头顶浸下水面的千钧一发之际,方菩提奋力一抓,猛地将女孩儿从水下拽上来。她不敢靠她太近,怕被她一个情急之下扯住,到时候她们就都得死。
救生员也已经赶过来了,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有几个橘红色的影子晃动,之前那些下水救人的群众也渐渐向方菩提靠近。
她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扒过半条江之后她已经开始疲惫了,现在手上还扣着一个人,她应该是恢复了一点意识了,正狠狠地抠着她的手臂,生怕方菩提会放开她。
江水冰冷刺骨,这个时候正好是巫城的汛期,又是早春,即便是今天阳光艳丽,但始终也只有十来度啊,方菩提明显听到自己两排牙齿打架的声音,身体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但是她不能放弃,不能放手!方菩提庆幸自己是个勇敢自信的人,该行动的时候她从不会犹豫不决,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要做什么。
远一点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也是快撑不住了,她苍白的小脸在暗潮汹涌的江水中起起落落,方菩提看不清她一张一合的嘴巴里呢喃的是什么,但是她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的绝望和孤独深深刺痛的方菩提,女孩的眼珠子漆黑油亮,深深望着你的时候,你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眼里,自己的倒影。
方菩提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呼救!
原本几乎筋疲力尽发方菩提不知道哪里蓄起来的力量,将手上环着的女孩子奋力推向即将开到的救生船,而她自己则借力涌向另一个人的身边。
女孩还有一点意识,她的手一直都往方菩提的方向伸着,只是水面上浮起的几根青葱细指已经泡的发白,奔腾的江水把方菩提的眼睛拍打得又涩又痛,可她不敢闭眼,生怕面前的女孩子会瞬间消失。
方菩提推得猛,女孩正好在沉落之前被游过来的救生员拉住。
可是另一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方菩提刚抓到女孩的手,江底却猛地翻起一个浪泡,两人在水底下一连打了好几个圈圈。
几番起起落落之后,手上只剩下一抔清澈冰冷的江水,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身后便是那气势磅礴的鸳江大桥,沿着桂江顺流而下过了桥,是一望无际的西江...
意识渐渐模糊,江水浸没了鼻腔,可是眼睛却执拗地盯着水流的方向,倔强地不让最后一丝缝隙合上。
方菩提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岸边,她旁边蹲着一个年轻男子。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她翻了起来,旁边的人换了一个姿势,他一腿跪地,而另一腿曲起,把方菩提头朝下放在了大腿上,他的膝盖和腿顶着方菩提的肚子,她明显感觉肿胀的胃壁一下子被压了进去。
有人伸手挤压她的背弯,方菩提只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随后强烈的恶心感从胃底涌上来,方菩提狠狠打了好几个呃逆。
剧烈的呕吐把女孩的眼泪都给呛出来了,肚子里的水杂着一阵气泡,逆着往喉咙上涌,一阵腥臊味直直冲进她的鼻腔,反胃的感觉更加强烈,这下都不用别人再按压,别说水,她自己都把快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女孩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掉,给她催吐的救生员见此还以为她是肚子太难受了,急忙给她招来另一个人。
方菩提挣扎着从他的腿上爬下来,却因为体力不支重重跌坐在地上,纤薄的裙纱被磨开一道口子,膝盖也划出几道丝丝点点的红痕。
方菩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呕吐,但眼泪却是流的更厉害了。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她身上也没有剩下多少力气了,连站起来都摇摇晃晃的。
先被救上岸的那个女孩子也已经醒了,却是虚弱的眼睛只睁得开一条缝。
方菩提跌跌撞撞地往河堤外面爬,嘴里呃呃呜呜地不知道呐喊着什么,胸膛一抽一抽地,鼻子一下一下急促地地吸气,但是真正能呼出来的却没有几口。
年轻的女救生员看见立马冲过去仅仅搂住她,“姑娘,你还好吗?”
方菩提颤抖着想推开她,可是双手抵着女救生员抖个不停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嘴里尽是无望的哭嚎,胸口起起伏伏,断断续续的吸气声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救生员抱着虚弱的方菩提,任由她的泪水将自己的衣衫浸湿,一言不发地圈住她,这种情况实在没办法安慰。太阳已经被山头遮住半个球面了,江边习习的凉风向岸边的人们拂来,方菩提抖得更严重了。
她只穿了一条吊带灰蓝连衣纱裙,衣衫原本就是轻薄,沾了水之后更是刺骨。
纤细的身子卷缩在女救生员的怀里,不停地摇头哀嚎,“我...呃呃呃...我...咳咳咳”
嘴里被哭声和咳嗽声充斥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说了好多个我我我我,我已经,但是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却呃逆起来,干呕个不止。
医护人员已经赶到现场了,被救上来的女孩被一群人簇拥着抬上了救护车,而方菩提却死命挣扎,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看她虚弱得就连呼吸都使不上力气来了,无奈之下护士只好让几个人来按着她,强行给她注射几支葡萄糖。
又过了两分钟方菩提的体力才渐渐恢复,一有劲儿她又挣扎着往江边爬,抱着她的救生员只好硬声吼她,让她安分一点,手上却将人越抱越紧。
湿漉漉的方菩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条水印子,若是仔细看还带着淡淡的血迹。
年轻的救生员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好了,你已经尽力了...不怪你,不怪你的...”都不是你的错。
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她,方菩提一下子放声大哭,哀嚎声几乎传到桂江对岸。“我...呃呵呵,我明明已经抓到她了...啊啊啊...啊呵呵...”
女子望着江面差点哭断了气。
地上猛然涌现出一滩血水,迷蒙的灰蓝色裙摆渐渐被染得鲜红,醒目的血水顺着她的裙纱晕开半米方圆的堤坝。河堤上有人拿着她的风衣跑下来,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方菩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是一层层衣物裹上身子的感觉,她眼睛里只有湍急的江水,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女孩儿的悲泣在江面上久久盘旋不散。
方菩提是被强行抬上救护车的,后来的事情她不记得了,困意袭来,单薄的身躯终于放弃了挣扎。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踏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给她打了镇定剂。
“放手!”
人头攒动的大街,有一俊美少年身长玉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自觉地围成一个圈,对着这几个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东西的人指指点点。
少年生的白齿青眉,肌肤柔嫩通透,若放在平时毫不夸张地说,跟他说话的人都会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小公子生的好俊俏。
但现在却不是上前搭话的好时机,因为这个小帅哥好像遇到麻烦了。
少年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呢子大衣,脖子上还带着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的贵妇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远远看到他便不顾形象地冲上来。
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抓着他不放。但是就方才她急切地逼问自己叫什么名字这一件事,就单单这一点,就让他反感。
贵夫人说话的时候一双耳坠子摇摇晃晃的,上面的宝石在阳光下十分闪耀,但是他竟觉得有些刺眼。宝石反光的厉害,或许名贵珠宝就是这个样子的吧,他也不懂。
贵夫人喜极而泣,对着他留下好几滴珍珠泪。少年不为所动,只是贵夫人貌似有些失态了,大庭广众之下情绪失控,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可明明应该慌乱和狼狈的场景,少年却是一如往常的从容自在,仿佛这点小事情还不至于让他在意。
明明该是主人公的少年却总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好像周围的一切,皆是与他无关,他独自一人,硬生生地将这喧嚣拥挤的大街走成了清幽峡谷中的田边小路。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你是,是不是...你家住哪里啊?”贵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眼底的抗拒,反而是直直打量他的脸,脸上的神情似泣又喜。
他并不作声,冷冷地盯着妇人拽他衣衫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倒要看看这个人想干什么,难不成在步行街上还敢明目张胆地拐卖他这个成年人?!对面就有一个保安亭,周围都是摄像头,他倒是不担心。
不过他这个时候赶时间,不想跟她过多纠缠,扯了几下妇人还是没手,少年微微有些愠怒了。“还不放手?想去警察局吗?!”
少年生了俊美,浑身上下又散发着一种贵气,半眯着眼睛的时候竟然有些凶狠。妇人脸色大变,可能一时间也是被吓到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苍白的脸色也不知是惊得还是伤心的。
少年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径直地往街尾大步迈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他一边走一边抚平褶皱的衣角。妇人了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心里喜忧参半,脸上落寞的神情竟让路人都忍不住为之心伤。
“姑姑,我们先回去吧?!”没过多久妇人身边就多了一个匆匆赶来的年轻人,是一张生面孔,在巫城的街头并不常出现。
因为新闻媒体以及巫城各大网络平台的参与,那日下午的少女落水事件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
当日的目击者中有许多人都拍下了照片或者视频,从两个女孩落水呼救,一直到救生艇将人捞起都被人录了下来。
一个小时不到,朋友圈,空间,微博还有其他各大社交平台上都在讨论这件事。原本这也只是一起常见的溺水事件,毕竟...别说身处三江汇合的巫城了,就连某个有水库的小山村都时不时有人失足落水。
几乎年年夏天都能看到几条有人溺亡的新闻。但是因为众多网络红人的纷纷转发关注,这一起中学生落水新闻瞬间霸占了各大平台的热点推荐。
而方菩提跳江救人的那一段...毫不意外地被人单独剪了下来。网上瞬间炸开了锅。
左丘长松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三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放学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留在教室把老师今天发的那几张真题再写一遍。
之前的考试不知道是他太粗心还是知识点没背熟,竟然写错了半道题,一张满是红勾勾的数学卷子硬生生被扣掉了七八分,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长松!你怎么还没走啊?!”他们有一个很认真负责的教导主任,每天下班之前都要来教学楼巡视一遍,看看教室门窗关好了没有,有没有人被锁在里面了。
这原本是保安的工作,但是因为高考将至,主任放心不下,愣是要亲自来看一眼才安心。
“老师!我还有点作业没写完,很快就走了。”教导主任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而长松又刚好是物理课代表,所以彼此之间并不陌生。
长松经常会留下来看书写作业,这个主任倒是不觉得意外,还颇为欣赏这个上进努力的年轻人。只是今天他还留下来,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长松,你...你不去看你姐姐吗?”教导主任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长松会不会是还不知道?
“我姐姐?她最近很忙,老出差,哪有空理我。”左丘长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老师说话,脸上有点落寞,他都好久没见到姐姐了。
“你不知道吗?!你姐出事了,现在应该还在一附院呢!”教导主任连忙掏出手机,翻到某个页面拿给左丘长松看。
左丘长松的老师不一定认得他妈妈,但基本上都认识他的姐姐。谁让人家有出息又疼弟弟呢。
他的姐姐方菩提之前就是巫大附中的学生,一路从小学部考入高中部,不过高一那年就参加高考了,只读了一年。
那时候方菩提是他班上的尖子生,当时还是他亲自给方菩提报的名呢,他们学校是全国知名的中学,学霸一扎一扎的,经常会有学生提前参加高考,而刚好他们学校的政策也是允许的。
而那一年方菩提一鸣惊人,成为巫城最年少的省级高考状元,从此学校更是声名大噪。他这个当班主任的也是与有荣焉啊。
他后来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地升职,或多或少也有这个原因。
而左丘长松来到他的班里也是方菩提安排的,他现在也只教一个班了,方菩提让他平时帮忙多照顾一下她弟弟,她工作忙,不能事事顾及,放在老师的班里她也能放心不少。
姐弟二人都是同样的出色,这件事情他自然也是乐意的。
他也挺长一段时间没看到方菩提来接长松放学了,却不想今天却在网上看到她的照片。
因为这一起落水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学生家长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遇难的就是自己家的孩子。教育局当下就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而他也是刚市局回来。
因为这两个落水学生至今还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校服被水冲走了,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只能等警察通知了。
但是开会的时候投影仪上放出视频,他一眼就认出了跳江救人的方菩提,因为她留给自己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以至于看一眼背影他就能断定。
后来回到学校之后他也上网找了很多这件事的后续报道,刚开始那两个小时网上陆陆续续爆出一大堆视频和照片,清晰度极高,又没有刻意打码,所以他就更加肯定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在事发两个小时十分钟的时候,网上关于这件事的动态一下子不见了,好吧,主要是那些没打码的人脸照不见了。
但是五分钟之后媒体又重新报道了这一事件,只不过是方菩提的正面照全部被删除,或者是发几张有水印的侧脸照。
这下子要不是熟人,估计也认不出是她了。这一点他虽然不太明白,但也只当是官方为了保护公民个人隐私而已。
方菩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她一睁眼就看到白茫茫的天花板,沙发上还有一个正埋头刷刷做题的左丘长松。
“松松?”方菩提发现自己的喉痛又干又涩,发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鸭子叫一样,难听死了!
“阿姐!你醒了?!”左丘长松连忙扔下手里的铅笔,跑过去倒了一杯水才把方菩提扶起来。“姐,你先喝点水。”他扯出一根淡青色的吸管放进去,他姐每次看到这种颜色心情总能好起来。
方菩提喝了两口就把水杯推开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虚脱了,躺在床上黏腻腻的,特别难受。
“长松,我睡了多久?”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都天亮了吗?
“姐,你...你下水已经是昨天的这个时辰的事情了!”左丘长松也不太敢提起那件事,他同学给他发了完整的视频,原来之前就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了,是他开静音没注意,所以才在学校留了那么久。
他看到他姐后面趴在河堤口哭的肝肠寸断,他又心疼又生气。那条血淋淋的裙子现在外面阳台晾着呢,想说她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网上议论声炸开一片,虽然很多视频跟照片都已经被重新处理过了,但是很多网友都看过视频,而且保存转发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所以看到过方菩提的人依然不在少数。
网上说什么的都要,虽然大部分都在赞扬她的义举,但是...方菩提裙子里面渗出来的血水也是引起了一阵热议。
还有的人竟然在讨论...“孕妇救人时义举还是愚昧”...
他们竟然会以为方菩提是怀着孕去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学生,还把自己的孩子给弄没了...现在网友竟然还有心思去猜测她是不是结婚了???还是说借这个机会下了这个私生子...
靠!
淡然沉着如左丘长松,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爆一句粗话。他姐姐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他们不但不关心救人者身体有无大碍,不担心落水者是否安然无恙,反而在网上凭空猜测,带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别人的心思,自以为目光独到一针见血,实则愚昧至极、鼠目寸光!
这些满心黑暗肮脏的键盘侠,脑子里装得都是屎吗?!闲的没事就不能多看看书?
好吧,那些保佑母子平安的网友,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是他姐姐真的只是生理期而已。
“长松,我想出去走走。”这空荡荡的病房让她看的心烦,都躺了一天一夜了,腰酸骨痛,心里没由来的烦闷焦躁。
“姐,容温哥说你得多休息。”左丘长松看到方菩提紧皱的眉头心里也不好受,他姐一定是憋坏了。
“没事,你扶我起来。”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容温那个智障说的那么夸张,他只不过是想吓吓她而已。
其实容温说的也是事实,方菩提确实是烧了一晚上了,在水里泡久了真个人脸色发白,今天下午才恢复一点。不过也没到他说的烧到干的地步。
只不过是脱了点水而已,也不知道输了多少液,她的两只手的静脉都给针头扎到肿起来,鼓起几个大包。
昨天是星期四,今天正好是五天里最轻松的一天,因为从这个点开始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大家都将迎来一个惬意的周末。
“姐,那我让护士来给你拆针?”虽然方菩提现在看起来比较虚弱,但是左丘长松还是不想拘着她,“不过我得跟你一块去!”
他隐隐约约能猜到方菩提要去哪里。
“你不上学?”她看了一眼左丘长松的打扮,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分明就没穿校服。“我请了假,专门过来看着你的!”左丘长松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姐,穿这套可以吗?”
跟他一样,只是一件简单是水洗白衬衫,还有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放到卫生间吧,我等下再换。”
身上残留着昨夜高烧之后留下的汗渍,黏黏腻腻的,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留下的汗臭味了。“那我先去办出院手续,等下就回来,你等我一下啊。”
“没告诉家里吧?!”病房里只有他们姐弟俩,她爸妈还有小姨都不在,想来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放心吧您就,我都给你瞒着呢!不然这会儿七大姑八大姨都该凑齐了!”
左丘长松没有跟他妈妈说,也没敢跟方菩提她爸妈说,生怕这几个老家长带着棍子众目睽睽下就把方菩提给揍了。
方菩提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长松了口气。反正也没多大事儿,省的让他们担心了。
左丘长松回来的时候方菩提已经收拾完毕了,东西也整理好,她半靠在沙发上半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旁边的沙发陷下一块,方菩提吓了一跳,猛然转过头去看。可能是情绪还没收回来,眼底还有几根鲜红的血丝。“你已经很棒了!”
左丘长松从来没见过他姐掉眼泪的样子,昨天的那个视频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他心里。他善良温柔的姐姐...可能是这些年来被她照顾管了,再加上每次见到的都是她成熟知性的样子,所以他差点都忽略了,他姐其实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而已。
左丘长松从侧面抱住方菩提,手掌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弯。“你是不是又瘦了?”手掌下是她纤薄的骨架,皮肤包裹着的肌肉感觉都被压成纸片了。
“你次次都这么说,放心吧,瘦不到哪里去的!就是这两天累的,补补就回来了。”方菩提并不是老人们说的那种皮包骨的女孩子,她身体一向都很好,就是看起来有点瘦。
“那我们走吧。”
左丘长松背起沙发上方菩提收拾好的书包,其实东西并不多,他就从家里带了一套衣服过来,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谁让他为了不让母亲发现这几顿都是吃医院饭堂的呢。
其实饭堂也挺好吃的也不贵,用方菩提的饭卡直接刷就可以了。“对了,你跟容温哥说了吗?不然等下他过来看不到人怎么办?”
方菩提就在这个巫大的一附院上班,而容温是她的学长兼领导!他是医院的副院长,三十来岁,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这当然不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强大的背景了,更多的是他的能力,他是国内外知名的外科医生,而且又在国际一流的综合高校修得了医学与管理专业的双学位,是个不可多得的德才兼备、高级应用型人才。
以上这段话是她从别人给容温写的介绍信里面背下来的,仅仅用来时不时恶心一下他,并不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让他自己去查出院记录吧,我们走。”方菩提现在还在为他前几天,偷偷拿自己新买的纪梵希跑去泡妞的事情生气呢,简直丧尽天良!那可是她跑了十几个专卖店才凑齐的色号啊...
想想就心痛,她是打算买来送朋友的,结果放在手里还没捂暖呢一晚上就不见了!她不就是去值了个夜班儿吗.?!!
他良心就不会痛???
方菩提决定以后要跟这个人绝交,除了上下属关系最好不要有一点牵扯,交友不慎!还不如让她孤独地在这个值班室里面累死呢。
“姐,你现在不适合开车吧?!”左丘长松看到方菩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下意识地虎躯一震。
其实哪有这么夸张,不就是因为刚拿到驾照的时候错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一次吗...后来她不是立马就控制住了,及时止损了都,到现在他们还在拿这件事情笑话她。
“不然你开?”方菩提睨了他一眼,什么表情?!啥意思啊?!哈!“我们打车好不好?”
“不要。”方菩提晕车,要她自己开还行,可你非要她带着病弱的躯体去打的,她宁可去走路!但是左丘长松又心疼她,哪里舍得让她走着去。
所以最后...你是不是以为最后是他背着她走??!呵,怎么可能,他估计会累死好吗?
最后还是他屁颠屁颠地去去去...去叫了个三轮车...三轮车通风嘛,呵呵。
在茶听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网上的舆论越演越烈,到最后说什么的都有。而两个落水的女孩子也已经查到了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但是最后关注度最高的却成了方菩提。网友不知道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思,总是把方菩提和那两个失足落水的女孩子放在一起说。
方菩提不喜欢别人拿她去说是非,更讨厌把她和别人放在一起作比较。
更何况,那只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女生,好坏又有什么意思。她跳下去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但引媒体的关注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松松,那个女生真的没找到吗?”
望着宽阔的大江,方菩提陷入了沉思。若是那时候自己再抓紧一点,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这些年来看惯了悲欢离合,也见了不少生命逝去。原本以为自己都可以习惯了,也足够坚强。但是直到现在,那个女孩子看她的最后一眼,那一瞬间的画面依旧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让她很愧疚,愧对生命。
“姐,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左丘长松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但是他也能看得懂方菩提眼睛里对生命的敬畏。
“警察局那边有消息了吗?”这都一天一夜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是死是活起码都得给个准信啊!莫非...莫非是连尸首都没能找到?
三四月正是雨水泛滥的季节,时不时就会下一场雨,江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但底下还不知道多凶猛呢。这人啊,一旦掉下去了,还指不定会被冲到哪里去,哪有那么容易找得到啊。
方菩提心里暂时还过不去这个坎儿,谁让自己是最后一个牵过她手的人。
“容温哥说,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让你在家休息几天,带薪旷工。”
左丘长松想要安慰她,但是又想不出有什么有用的话,只好陪着她坐着发呆。
姐弟两人挨着坐在河堤的石阶上,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衫,远远看去倒也别致。方菩提也没有再说话,定定地看着江水出神。
“姐?”左丘长松觉得自己屁股都快麻了,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方菩提的肩膀。“嗯?怎么了?”方菩提一转过头就看到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再坐下去我屁股都快平了,咱回家吧好不好?”长松扯着她的衣袖一直摇,看得方菩提心都化了。哎哟喂,这个傻弟弟!
“那你站起来蹦几下,不然都该凹进去了!”这个戏精,就他事儿最多。
最后方菩提是被左丘长松硬扯起来的,他拉着自己那个恨不得化作望江石的姐姐摇摇晃晃地往公路上面走。河堤还很长,方菩提看着都觉得累。“松松啊,姐走不动了!”
方菩提忽然就停了下来,任长松怎么拉怎么扯都不愿意走。“姐...你你你,你该减肥了!”长松认命地蹲下去,方菩提唇角微微上扬,邪魅一笑,立刻就趴上去,生怕他会反悔。
“你刚刚不是才说人家又瘦了吗!”方菩提气不过,打了一巴掌左丘长松的肩膀,大骗子!!!“我那是为了哄你开心!你,你该减肥了!”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谁教你的,啊!人家的弟弟多贴心啊,你看看你。”
“那是因为人家姐姐都是靠自己的两条腿走的,就你最懒!”
“可是别人家的姐姐又没有你姐姐长得好看,貌美的女子是有特权的!”
“是,特别懒的权利是吧!”
......
最后姐弟二人是坐公交回去的,怎么说呢,左丘长松同学...他是真的累了!!!你背着一个灵魂二百多斤的女人走半个多小时路试试?!累不死你啊我。
但是路上却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件事情还让他十分膈应!
方菩提身体还没有恢复,在外面走了一下午也确实累的够呛。长松其实也看出来了,方菩提脸上掩盖不住的疲态看得他心里也难受。
“姐?”感觉到原本圈着他脖子的双手正缓慢地下滑,长松试探性地叫了方菩提两声,但后面并没有给出回应。
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是睡着了。他这个姐姐啊,有事总是自己憋着,什么都不愿意跟他们说,长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她才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
有时候他时常会想,如果自己比她先出生,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大家的关怀和呵护。不过可惜了,她才是先出生的那个,虽然他们是表亲,但是因为两家离得近自幼便一起长大,他们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姐,你累了吗?”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背过她了,自从上了高中,连见她一面都有点难。据说是在为一个很重要的课题研究四处奔走,长松不懂这些东西,但也能从她平常和容温哥打电话的时候听出一星半点。
他能做的唯有好好学习,不让她担心罢了。
长松小心翼翼地把方菩提往上抛了抛,免得她滑下去。在夕阳的余晖下,一个穿着浅白色衬衫的少年徐徐走在江边的大马路旁,而他的背上有一个同色衣衫的女子。
空气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绷断声,女孩乌黑亮丽的长发从耳后滑落,絮在她光洁的脸颊上。许是有点痒,女孩儿嫌弃地晃了一下脑袋,又沉沉睡去。
身后的水泥地板上遗留下一截黑色的一次性发带,在江风的吹拂下打了几个滚,最后被遗忘在景观树下的石子里,和落叶混杂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了。
左丘长松隐隐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他,他集中注意力在周边感受了一下,是这里!他立马朝着视线的来处射过去,果然有鬼!
他就说为什么忽然就浑身不自在,长松深深地朝那人看了一眼,眼底满是警告和防备。但对方对于他的戒备却无动于衷,反而冲他勾了勾嘴角,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左丘长松脑海中瞬间警钟大作,转了个方向往另一繁华的大路走去!
方才那人虽是坐在车里,但是长松依然能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这是男人才看得懂的眼神。而那个男人的车里,坐着的分明就是上次在步行街死活拽着自己不放的那个女人!
左丘长松不想让他们看到方菩提的样子,所以当机立断便换了条路走,他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但最好是不要招惹到他可爱的姐姐!
男子轻声笑了出来,“姑姑,就是这个小孩吗?倒是有几分魄力。”语调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你啊,别把他给吓坏了,你表弟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是的,还是上次在街头拉住长松的那个贵夫人,只不过她这次换了身行头,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却更显贵气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笑意,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也有对最后结果稳操胜券的模样。妇人不经意地摸上了自己手杯上的翠绿臂环,这只福镯让她心下安定不少,仿佛事情真能如她所想一般顺利进行。
事件发展到第三天的时候网上基本上已经炸开了锅,网友和键盘侠们已经经过了一轮博弈。
据说还有个挺出名的大佬为了博人眼球,在微博推送了一篇用于低俗,病态追逐热点的文章。
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公众号,现在竟然变成了看到流量就用生命俯冲的秃鹫,表现得极有胆量。
不过呢,它虽然因此收获了一大波流量,点击记录也一下子升到了开号至高点,但是后续发展却超出了它原本所预想的精彩!
先说说为什么是至高点呢?哈哈,那就有的讲咯,它发布了那篇对事件的不正当描述以及自以为眼光独到、一语中的文章后,先是在微信公众号被封七天,公众号负责人也非常幸运地得到了相关单位的约谈,就是不知道喝的是咖啡还是糖水了。
而后是因为三观问题被一大波铁粉取关。
方菩提听说后只是轻声一笑,现在的很多网络自媒体不都是这样的吗?
她之前就很不明白,是国人的思想已经发生转变了,还是她一直没有进化?网上各大主页热点推送推送的文章,其三观,其实还不如它们小编的五官端正呢。
可能就是因为大众喜闻乐见,再加上粉丝的宽宏大量,所以它们不仅没有得到应得的处置,反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被拥戴而起。
方菩提现在都懒得关注这些事情了,实在太没意思了。
不过想来经过这次的封号和约谈,也能起到一个警醒的作用吧,只希望日后这些所谓的网络媒体能够有所收敛,且不说关心民生政治,首先你得做到实事求是,不要要将事情极端和戏剧化,一个积极正面的编辑,你身上肩负着给读者带来一个正确的引导作用的责任。
希望他们能尽快认清这一点。
尽管方菩提这几天都刻意低调,但还是防不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女孩落水的第三天,下班回来的方菩提竟然在蛋糕店门口被一帮不知道是哪个平台的媒体堵住了。
方菩提将脸上湛蓝色的口罩往上扯了扯,她原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来找她的,但因为蛋糕店的玻璃橱窗反光,所以她好巧不巧地看到有个人拿着手机...里面是她的照片!
方菩提就不明白了,事发之后容温已经去处理过这件事了,按理说应该没人再敢来找她了啊,可门口这七八个人是怎么回事?!
方菩提默默后退几步,想从柱子旁边绕开。但她还是低估了这群不知道是不是狗仔的人的灵敏嗅觉,刚走没几步就被发现了。
“你们快看,是不是那个女的?!”她忽然听到后面惊呼一声,紧接着人群一拥而上,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她。
“您好,请问您就是那天跳水救人的那个女孩子吗?”一群人拿着照相设备对着方菩提一顿乱拍,闪光灯几乎晃瞎了她的眼睛。
“真的是你吗?”“你好,我们是巫城街头采访的记者”,“我们是苹果娱乐的主播”,“我是...”
“对于那天的时间请问你有什么看法?”“为什么你救人之后却隐藏起来了呢?”“我们能不能问一下您的职业呢?”
“有网友称您是为了出名所以才上演当天的戏码,请问您怎么看?”“您的生活有没有因此而发生变化呢?”
方菩提厌恶地推了推前面那四五个恨不得插进她嘴巴里的话筒,“不好意思,你们认错人了!”
她抗拒这些人,但是他们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方菩提前一秒才推开的话筒下一秒却直接怼到她下巴了。她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方菩提连说他们都懒,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卖瓜群众!
“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当时的细节呢?”“事发过程是怎么样的呢,小姐?大家都很好奇您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
“小姐,您当天为什么会跳下去呢?你是不是认识那两个初中生?”“小姐,有人说你后来没有把最后一个女生救上来是为了博人眼球?!对此你怎么看?”
“你为什么没有把她拉上来呢?”
...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原本和一群话筒推搡的方菩提忽然顿住了手,有两个所谓的记者没收住力,一下子撞方菩提怀里来了。
她看了一眼两三步之外没有扎进来的那几个人,他们竟然拿着个自拍杆在直播?!!
没错,就是直播!!!她都看到屏幕上刷出的一串六六六了!方菩提把怀里的那两个人扶正,推开包围走到几步之外的其中一个直播的女生面前。
为什么选择这个人呢?
因为方菩提听到了她对着屏幕说,拉了一个却没拉住另一个,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法律的缺失?!!
道德?!法律?!!
“你方才说道德?法律?!”即使隔着一层口罩,方菩提不悦的神情还是透过眼睛传了出来。冰冷的眼神带着戾气,就像是骄傲、不可一世的女王,将一个女生的刚毅之气发挥到极致。
“直播?粉丝不少嘛!”方菩提的语气缓慢而悠扬,但半眯的眼睛却让她不寒而栗,这个平时自信张扬的主播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或许也是胆怯和心虚所致吧。
“方才你们说自己是记者?!那你们可知记者的天职是贴近群众,贴近生活,贴近实际地发现并描述新闻?!你们摸着良心问问,你们都做到了吗?!不过你们的新闻触角倒是敏锐得令人惊叹!”
方菩提几乎和那个女主播贴在一起,她的视线锐利地射进主播的瞳孔里,后者一惊,连连后退几步。
手上的“吃饭家伙”也一个不稳砸到了地上。
方菩提轻笑一声,缓慢而优雅地捡起地上的自拍杆拍了拍上面沾上的尘土,“你的!”
“我...”女主播脸色惨白,手机还在直播,她想强撑起笑颜却发现脸皮都僵硬了。她很想反驳面前的这个女人,但往日巧舌如簧的她这个时候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全然忘了当初无理也能辩三分的自己!
“你不是问是道德还是法律出问题了吗?!”方菩提并不理会她在想什么,把东西塞回她手里,讽刺一笑。
“那我就告诉你,是道德让我奋不顾身地跳下去,而法律则会保护像我一样的见义勇为者!但我并不是英雄,所以请大家不要把视线放在我身上,我只是做了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公民都会做的事情!”
方菩提说话的时候有条不絮,逻辑清晰,七八个所谓的记者一时间被说得愣在当场,哑口无言。
“当时跳下去的不止我一个,请大家把关注和赞誉公平地给予每一位救援者,还有我们的救生员!掌声是属于大家的!关于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我保持沉默。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那不妨从鸳江桥上跳下去,我会用行动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
最恶心的就是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了,还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却用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用心的人了!社会上就是多了这些颠三倒四,黑白不分的人,所以悲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最后,请大家把焦点放在失踪的女孩身上,她更需要大家的关心,希望世上所有善良的人都能被世界善待!让我们一起祈祷,女孩可以早日回到家人身边。谢谢。”
方菩提说完便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继而优雅地顿住脚步,侧过脸对着后面的几人说了一句话。
众人脸色各异,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羞愧。有个人握着手里的话筒出神,他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记者,今天竟被一个小女生说的满脸通红!
手机上的画面仍在轮换变化,屏幕上瞬间刷爆各种各样的留言,女主播后知后觉,立马去关闭直播,但是手忙脚乱之中屏幕越点越卡。
女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巷尾的转角,但天空中仿佛依然盘旋着她清澈空灵的回音,“知道你们正在吃人血馒头吗?!”
后续方菩提就没有再关注了,只是让警察局那边找到人了麻烦告知她一声。
时间是个好东西,当太阳从东边艰难地挪动到西边时,大地上的人们终于可以趁着夜色稍稍放下思绪,都说暮色撩人呐,只是不知道这份魅惑里面有多少成分,是因为日间艳阳绚烂得让人无处隐藏。
人们都说巫城是一个多雨的城市,一年四季从不缺水。但如果你非要问这个这个...这个降水量是多少毫米来着?
那整个城市估计也就只有气象局的那几个人才答得上来了,以广大市民的口吻来讲,反正就是老下老下,一个月总有那么四五六七八九天吧,记不住了,老下老下的,数不清。
这个城市的天气总是这样子多变,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天台仰望星空,怎么这一觉醒来就又大雨滂沱了?!
昨天实在太累了,所以方菩提几乎是挣扎着爬上床便晕了过去,自然也就没有回家,不过这里也差不多算她的半个小窝了。
拉开窗帘的时候,豆大的雨滴接连不断地拍打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砖上,方菩提几乎是下意识地眯住了眼,这东西遮光性好不好一试便知,一下子扯开还真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趴在窗前伸了个懒腰,方菩提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风里不仅有清冷的水汽,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想来应该是她娇养在阳台上的那几株水仙花开了。
水仙???你是在逗谁吗?那指甲盖儿大点的花能有多香?哼哼,开个玩笑,别当真~
其实啊,这香气自然是从前面那条木棉街上传过来的。三四月交替的时候,巫城的天气也最为奇妙。
现在应该还能算得上是早春吧?毕竟立春也才刚过去一个星期,而清明又未曾到来。“写意”正门的那一棵、哦不,应该说是整条街上的木棉花都开了,清幽的淡香跟着微风游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此类外观随四季变换的落叶大乔木,树姿巍峨而具阳刚之美,又因其先开花后长叶,故而巫城的整条思良江之地,都被这三月的木棉花映出火红色的光晕。
它们硬生生地将柔和温润的春天染得炽烈而又热情。
木棉镇可是个好地方,先说说这条街吧。前街是一条繁华的木棉大道,亮黑色的沥青路面上时常会有几片火红色的花瓣皮飘过,而屋后却是一条宏伟的河堤,沿着思良江蜿蜒向下。
“写意”是方菩提最喜欢去的地方,为了开这家店,她不仅把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年方二十的她也因此背负上了巨额贷款......
也多亏她成绩好,至今依然是西吴省最年轻的高考状元,十六岁那年全国各地的高等学府都陆陆续续给她抛出橄榄枝,不过她最后并没有选择家里人帮她安排好的道路,而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北京协和医学院。
从此成为一个苦哈哈的医学生,钱不多,事儿倒是不少。
不过她后来没有留在首都,也没有接受导师的邀约,反而是回到了巫城,这个生她养她的小城市,对,刚回来的时候她的家乡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二线城市。也就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去年被正式列入新的一线城市之内。
方菩提喜欢下雨,她格外迷恋雨滴拍打在青砖琉璃瓦上的声响,小时候奶奶的老房子里总能听到这种淅淅沥沥的妙音。
而巫城的雨水一年四季都不缺,或许这也是她坚持回来的原因之一吧,对她而言,没有哪里的雨比得上这个三江交汇的南方水城了。
可惜啊,现在青砖琉璃瓦基本找不着了,不过用玻璃砖块和水泥地板代替也可以,她也不是特别的挑。
当时各人各方汇集而来的奖金她爸妈全部交到她手里了,竟然也不担心她会不会偷偷拿去澳门赌。
只是学医需要的不仅是时间和精力,见习实习找老师还有生活上的开销也不是小数目,要不是她每年都拿着高额奖学金,在北京那种地方生活五年,她可能真的要把老底都掏光了才撑得到毕业。
虽然当时的巫城并不算发达,但是物价也不低啊。买下“写意”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顾城森告诉她,市中心周围有几个老城区近几年就会开发,问她要不要趁早买个房炒一下之类的。
方菩提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看人家大城市的房价那可是飞速猛涨啊,他们那边虽然没有北京的夸张,但也并不是说能好到哪里去。
她还真挺担心以后会被迫露宿街头的。于是一放假就立马赶回来了,跟顾城森还有他那财阀老爹一起到处转悠。他们两是要开发项目,自然是财大气粗。
但方菩提就不一样了,穷学生一个,二十都还未满,怯生生地跟在两位大佬后面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几个亿。最后顾承森他们公司和政府签下的合约里并没有方菩提特别喜欢的房子。
她对着巫城的地图看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在思良江注入桂江的河口地带找一块地。据说那边还没开发。
是不是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两江交汇的地方竟然还没有开发呢?!
你可能不知道,巫城的江...很长很长,贯穿整座城市,而且三江交汇嘛,沿江建起的小城区数不胜数,所以这条最小最短的思良江自然也被人们略过了。
方菩提简单冲了个澡,洗漱的时候抬眸看向窗外飞絮的雨丝,心里不免还是有少许失落的,要停了... 江面渐趋广阔,急流稳度。密密麻麻的小雨丝打在江面上,绵软得连水花都没能溅起一朵。
那件事差点忘了交代,落水失踪的那个女孩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找到了,她一路被冲到西江岸边。好在上苍眷顾,没多久便被一户船上救下。
奈何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等女孩子醒了之后才报的警。方菩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人生总是充满无限种可能,天气也一样。方才随风飞洒的小雨丝在秒针咔哒咔哒走一圈的时间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倾盆大雨了。
直到方菩提吃完早餐,雨都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即使街上有好几个下水道口,但地上的积水仍足以浸没成人的脚踝。她从窗口往外看,街上的行人打着伞,在狂风暴雨中疾走,还好住在这边的人不多,否则塞起车来也堵得够呛的。
原本还想趁着下雨,可以一个人到处走走,毕竟也挺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不知道巫城变了没有。不过以现在的天气来看,出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她还是乖乖回家去吧,大雨天的还是不要往外跑的好,不然她妈非打死她不可。
店里的客人比往常少了许多,方菩提让厨房为她多做两份打包,她要带回去给母上大人吃。
她在门口站了一下,雨势很大,再加上风吹的厉害,才一会儿裙角就湿了。也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裙子的主人不在意,任由水珠飞溅到她的裙摆上。
烟灰紫色的真丝内衬薄纱连衣裙共长天一色,裙纱在桃木色的门框里里外外外轻轻摆动,看起来凄美朦胧。
“喂?”...“好,我马上过去。”
那人清明纯净的声音在稀里哗啦的雨声里格外引人瞩目,方菩提忍不住竖起耳朵,心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白居易的这一句诗写的真的只是错落有致的琵琶声吗?
像珍珠掉落玉盘一样,急乱中自有章法,每一声都清脆悦耳。在此之前方菩提并不知道,原来这句诗放在大雨中耳边忽然响起的玉石之声上也是贴切的。
也不知道醉人的是珠落玉盘还是雨打芭蕉。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垂睑之间却已想好,迈开步子正欲往外走。
“先生。”他循声望去,只知几步开外有一女子,水雾太大他看的不真切。“您好?”是叫他吗?
“带把伞吧。”
烟雨朦胧的街道,木棉花瓣从树干上滑落,重重坠入到树根的泥泞之中。也不知道是谁从树下走过,撑开的伞面提前接住了落下的水珠,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女配翻身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