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雁林寺出来的，只记得莫颜迎上来问我怎么久，还以为我出事了要进来找我。
我定定地看着她，她可是苏星决派来保护我的人。
不……是保护药的人吧？
“莫颜……”我一开口便哽咽了，眼泪模糊了视线。
莫颜吓了一跳，连忙攀住我的胳膊，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一边紧张地问我：“夫人，你怎么了？”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了莫颜：“你走开，不要叫我夫人。”
莫颜彻底被我吓到了，愣在那里看着我，“夫、夫人……”
我知道莫颜是无辜的，可现在的我，根本没心思考虑她无不无辜。
我恨苏星决，更恨我自己。
我怎么就能这么蠢呢？
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接近我有目的，还是毫无保留地相信着他呢？
那些他曾经讲给我的情话，现在听来，真是极大的讽刺。
连同他赠我的那个玉哨，此刻也烫手极了。
泪眼模糊中颤抖的手紧紧握着玉哨，冰凉的玉上还有我手的温度。
但它就像个呲牙咧嘴的怪物一样，在嘲笑着我。
嘲笑着我蠢，都被人玩地这么惨了，居然还是舍不得丢掉它。
是啊，我舍不得啊，我真的舍不得。
苏星决，你要我的心脏，你说就是了，我给你啊。
我没说不给你啊，不就是一个心脏吗？你拿去好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的感情呢？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在我心里，你可是我的全世界啊。
而现在，我的全世界就这么倒塌了。
而我，除了哭，除了恨，什么都做不了。
“夫人……”莫颜一直跟在我身后，每回她想上来扶我，就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莫颜都快哭了：“夫人，您到底怎么了？您跟我回去，我现在就去找大人，好不好？”
我更狠地瞪着她：“你敢去找苏星决，我就死在你面前！”
莫颜先是一愣，她哪里见过这么狠厉的我。
“夫人你别冲动，我不去，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我一直走一直走，竟然无意识地来到了王所在的那条小巷子。
我在巷子口停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王的声音传了出来：“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我没再犹豫，踏进了巷子里。
莫颜在后面看到突然消失的我，急得大喊夫人，四处找我。
王很理解我地关闭了入口，莫颜是不可能跟着进来的。
再次来到那个小院落前，我的心情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已经知道了？”王试探着问我。
我茫然地点点头：“知道了。”
看到王，我就想到苏星决前两次为了我跟王翻脸，那么担心我的眼神，应该不是装出来的吧？
当然不是，他担心我很正常，毕竟，我可是他的药呢。
想到这里，我笑了笑。
王露出与方丈一样悲悯的眼神：“知道了也好。”
我看着王，问道：“你抓我来，是不是想用我来救苏星决，好让他回心转意继续为你做事？”
王不置可否：“可惜，我估错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不可否认，王的话又给了我希望。
都说旁观者清，他也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说明我在苏星决心里真的还是有地位的？
他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他舍不得我受一点点委屈，怎么可能都是装的？
“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就算他现在后悔了，但他一开始，确实是骗了你！”
许是见我动摇了，王及时地在我心上戳了一刀。
可我已经疼到，再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疼了，只剩下麻木。
“所以呢？”
我觉得很好奇，王肯定知道只有我心甘情愿牺牲才能救苏星决，还跟我说这个。
让我更恨苏星决，怎么救他？
救不了苏星决，王又该如何挽回他？
王笑了笑，眼中流露出那种似乎已经谋划好了一切的轻松。
“让你早一点认清现实，”王说：“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替他解除诅咒。”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很难受，但是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我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我自己清楚，不用你来提醒！”
我很硬气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王没有拦我，他说：“你想通了就来找我，我知道怎么救他。”
我脚下下意识地一顿，我现在心里很乱，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
就算要我救苏星决，也该等到我见到他，听到他的解释以后再说吧？
走出了巷子口，就直接撞上了正在疯了一样找我的莫颜。
她看到我，猛地就把我抱进怀里：“夫人，你可算出现了，吓死我了。”
听着莫颜快哭的声音，我安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莫颜松开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如果被大人知道我差点弄丢夫人，一定会很生气的。”
虽然她刻意提起了苏星决，但我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给她脸色。
毕竟刚才我是才知道真相，所以才那么激动，没有考虑莫颜的心情。
现在我虽然还是很难过，但已经能克制我的情绪。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莫颜：“回去吧。”
虽然我没有明说，但以莫颜的聪明，肯定能猜到我和苏星决之间出了事。
要不是奉命保护我，她肯定已经回去告诉苏星决了。
我还没有准备好，不想让苏星决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真相。
所以我对莫颜说：“这两天你要贴身保护我，有人要害我。”
莫颜如临大敌地护着我，警惕地环视着周围：“夫人，那个人在附近吗？”
骗莫颜我很抱歉，但不得不这样：“嗯。”
回到住处，我让莫颜在客厅等一会儿，我自己去找君越。
君越正抱着薯片吃的不亦乐乎，见我来了，忙放下他最爱的薯片，扑向我。
“程遇初，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用脸蹭了蹭君越的小脸，看到他之后心情好了不少：“想你了，就回来看看。”
君越挠着头害羞地笑了：“我也想你的。”
我站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
君越这个样子让我越心酸，忍了很久的眼泪差点又决堤了。
君越很快注意到我不对劲，担心地看着我：“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哭了呀？”
我连忙摇头：“没有，最近熬夜多了，眼睛很累。”
君越“哦”了一声，然后拉着我在床上坐下。
我问他要干什么。
他不说话，两只手捧着我的脸，对着我的眼睛吹了口气。
刚才哭了一场，眼睛确实有点酸涩，被他一吹，舒服了很多。
我心里又是一酸，把君越抱起来放在腿上。
君越搂着我的脖子：“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忙呀，好想让你陪我玩。”
“我请两天假，陪你好好玩一玩。”我仰起头瞪着天花板，眼泪才没有流下来。
君越很高兴，“好啊好啊，那我今天早一点睡。”
我把他放在床上：“好，早点睡，明天出去玩。”
从君越房间出来，我给秦绍安打了电话，说要请两天假。
秦绍安也没问我原因，说可以。
……
躺在床上，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为我骗莫颜说有人要害我，所以她就在我床边守着，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我也就由她去了。
莫颜时不时找话题跟我说话，我偶尔应一句，其他时候都不怎么吭声。
我脑子里一直在想苏星决。我觉得整个房子里都是苏星决的气息。
苏星决一开始就对我好，好到我总觉得能遇上他一定是花光了我所有的好运气。
但是现在想想，他为了救自己而假意关心我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很奇怪？
如果救他的条件不需要我心甘情愿，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故事了？
他应该，会直接杀了我夺取我的心脏吧？
这样一来，我还是要感谢他的吧？
感谢他给我这么一段，纵然是居心叵测，但仍然美好地让人忍不住笑出来的回忆。
“莫颜，苏星决……爱我吗？”
莫颜几乎是想也不想：“当然爱，大人只爱夫人一个人。”
我坐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莫颜，在你心里苏星决是不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莫颜怔了一下，可能她以为，我说的这些，与她口中的苏大人，应该都不沾边吧？
半晌，莫颜笃定地说：“不是的，大人想要达成什么目标，会光明正大地去努力，不会动什么歪心思。”是啊，我以前也这么觉得。
觉得苏星决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他没有缺点，他是完美地不能再完美的人。
莫颜弱弱地问我：“夫人，您是不是误会大人了？您可以跟大人说清楚的。”
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我当然会当面跟苏星决求证。
听不到他亲口对我说，我是死不了心的。
哪怕最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也没关系。
因为，我爱他啊。
爱到别说是心脏，就算是要我灰飞烟灭，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只是，想听到他说后悔了，听到他说爱我，听到他说不要我的心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