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仍然躲在棺材里发抖,仿佛没有听到乔心盈的呼喊一样。乔心盈急得伸手去拉舅妈,舅妈却尖叫着拍开了乔心盈的手,死死地抱住舅舅的尸体。
乔心盈还要去拉,沈南衍挡住她,“你妈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乔心盈心疼地看着疯癫的舅妈,问,“师父,怎么办?”
“先别拉她,可能她现在只认得你爸。”沈南衍思忖着说。
乔心盈看了看沈南衍,又看看舅妈,“难道就一直让我妈在棺材里躺着吗?”
沈南衍盯着舅妈,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我想办法。”
我看着舅妈这个样子,之前的怨恨也少了许多,她原来之所以那样对我,也是为了乔心盈。
我看了沈南衍还背着竹篓,就叫他先去收拾一下,然后再一起想办法。
沈南衍看向我,“行,你在这里看着。”
乔心盈趴在棺材上看着瑟瑟发抖的舅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难过了,有姐呢。”
乔心盈擦了擦眼泪,无助地看着我,“姐,你知道的,我身体一直不好,不能上学,只能在家养病,现在爸爸死了,妈妈又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怕,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时候沈南衍出来了,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应该是他早上采来的草药。
沈南衍将那把草药递给我,“磨碎了敷脸上,鬼见愁里面的火不是一般的火,别看你的脸现在没问题,以后就麻烦了。”
原来他一大早出去,是帮我采草药去了,我心里感激,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嗫嚅着说了声“谢谢”。
沈南衍可能没听见,总之是没有回答我,他看向棺材里的舅妈,对乔心盈说,“你让开一点。”
乔心盈听话地退开几步,我握着草药站在沈南衍身后没有动。
沈南衍咬破自己的食指,在舅妈额头上滴了两滴血。
就看见舅妈像被点了穴一样安静了下来,也不抖了,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沈南衍把手伸到舅妈额前,遮住额头上的血滴,然后学着舅舅的口吻说,“淑芬,你回来了?”
舅妈呆呆地回答,“嗯。”
“我饿了,你起来给我做点饭好吗?”沈南衍继续假装舅舅。
舅妈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然后,舅妈就撑着身子慢慢地、像个机器人一样迟钝地坐了起来,沈南衍的手一直随着她的动作在动,始终遮着舅妈额头的血滴。
舅妈自己从棺材里跳出来,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沈南衍适时地收回手,舅妈的步子也戛然而止,在原地定定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猝不及防地向地上倒去。
我和乔心盈连忙扶住舅妈,不至于让她摔倒。
舅妈脸色惨白,即使晕过去了,也是一脸痛苦的表情。我和乔心盈在沈南衍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将舅妈扶进屋里躺下。
舅妈的衣服上全是血污,而且不少地方还撕烂了,乔心盈打了盆热水,我们一起给舅妈擦干净身子,换了干净衣服。
一切收拾完毕,乔心盈握着舅妈的手坐在床头直掉泪,“妈,对不起,我应该在身边陪着你们的。”
她这么说,我也内疚起来,如果乔心盈那天没有和沈南衍一起来救我,也许舅舅不会死,舅妈也不会变成这样。
“好了吗?”沈南衍在敲门了。
我拍了拍乔心盈的肩膀,打开门出去了,然后轻轻关上门。
沈南衍问我,“好了么?”
我低着头,情绪很失落,“好了。”
沈南衍看出我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我抬眼看着他,认真地问,“沈南衍,如果那天你们不是来救我,是不是舅舅不会死?”
沈南衍也认真地看着我,跟着伸出右手掐算,最后告诉我,“乔长浩命里有此一劫,就算不救你,他也会死。”
我不知道沈南衍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安慰我,刻意转移话题,“你刚才咬破手,包扎了吗?”
沈南衍闻言笑道,“这么点小伤都要包扎,你当我是乔心盈的纸人?”
“那现在怎么办?”我发现短短几天,我对沈南衍已经由怀疑变成坚定的相信和依赖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等你舅妈醒来再看,对了,你药敷了吗?”
我一拍脑袋,“忘了,我这就去。”
沈南衍点点头,“快去吧。”
草药敷到一半,我就听见舅妈杀猪一样的嚎叫声,还有乔心盈的哭声,还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
我顶着一张绿脸就冲了出去,房间里舅妈表情狰狞地在发疯,乔心盈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舅妈的腿,地上全是碎玻璃和砸烂的家什。
沈南衍站在一边,嘴唇在动,估计是在念什么咒。
“妈,我是心盈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乔心盈哭着说。
舅妈却完全不认识乔心盈,疯狂地扭动着身子要摆脱乔心盈的桎梏,嘴里完全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我也扑过去,和乔心盈一起抱住舅妈。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妖魔散退!”
最后一个字念完以后,沈南衍右手食指并着中指,一道青色的光芒从指间迸射而出,从舅妈的天灵盖中钻了进去。
舅妈仰着头声嘶力竭地长啸一声,突然力气暴涨,一把将我和乔心盈通通甩开,乔心盈撞在了墙上,我好巧不巧,额头碰在了床沿上,钻心的疼痛之后,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舅妈非但没有好一点,反而越疯了,推翻了桌子,用头去撞屋里的柱子,边撞边像个野兽一样嘶吼着。
沈南衍迅速到舅妈身后,抬手在她后颈来了一掌,舅妈身子一顿,晕了过去。
我看到舅妈消停下来,终于眼前一黑,也昏过去了。
……
等我睁开眼睛,额头的疼痛瞬间袭来,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乔心盈在床边守着舅妈,沈南衍蹲在我身边被我包扎额头。他的动作并不轻柔,我疼得抽了一口冷气。
沈南衍看了我一眼,“你这运气也是醉。”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特别背。”
沈南衍继续包扎,只是动作轻了许多,“也怪不得,谁叫你带着胎咒,能活到现在也算有福。”
乔心盈过来把我扶起来,“姐,你还疼吗?”
“不疼,倒是你,没事吧?刚才那一下摔地也挺厉害的。”
乔心盈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放心了,乔心盈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关头她可别再出事了。
我扭头看了眼床上的舅妈,才发现她的手脚已经用布条绑在了床沿上,“这,怎么回事?”
沈南衍叹了口气,“你舅妈是被邪物缠上了,我本来想用灭鬼咒将邪物驱走,谁知道这邪物竟然用了血祭之术,我用咒非但不能驱走它,还会伤了你舅妈。”
我就知道,舅妈就算受了惊吓,也不可能疯癫成这样,原来如此,“那怎么办?”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对策,只能先这样把她绑着。”沈南衍皱眉不展,看来情况很糟糕。
乔心盈看起来很憔悴,才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却要经历这么多,我挺心疼。
沈南衍说,“程遇初,现在情况很不乐观,今天晚上还是你来守夜,我现在必须当面问乔长浩,不然根本没法下手。”
我点头,“好。”
今天是舅舅死后的第四天。
为了让舅舅来的没有顾忌,乔心盈和沈南衍房间里都关了灯,整个院子只有堂屋台子上一盏灯发着昏黄的光。
灵堂前的白蜡烛,火光微弱而飘摇,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我烧着纸钱给自己壮胆,一面希望舅舅快点来,一面又害怕他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吓死了。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院子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树叶“沙沙”的声音,夜风吹着帷幔“噗噗”的响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远处猫头鹰凄厉的啼叫,一声接一声地往我耳朵里灌。
我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冷汗流个不停,总觉得背后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可我根本不敢往后看,生怕真的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手心已经汗湿,脸上的汗也一颗一颗滴在我脚下的纸钱上,身子忍不住地发抖。
突然,一堆杂音中清晰地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很轻,轻地像是有什么东西飘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地面一样。
我紧张地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丫头。”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浑身一滞,豆大的汗珠滴进我的眼睛里,大气也不敢出,身子僵硬地没办法有任何的动作。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似乎向我靠了过来,我已经感觉到他的鼻息了。
我缓缓地转过身,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放大在我眼前,我瞪大眼睛,没命地尖叫一声,腿软到站都站不起来,直接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