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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匆匆,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讨论了些什么。不过正如猴子所说的那般,绿岛宁次确实要过寿庆贺,在县城里最大的酒楼大摆宴席庆贺。到时候,不管是鬼子兵还是特务队,只要是能在微山县城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将会参加此次宴席。
随着时日的临近,整个微山县城的防御措施不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层次,即使想要进城门,也得里里外外搜个三四遍才能进去....
老百姓们行色匆匆,快步在街道上穿梭,不想在鬼子的监视下多停留一分。整个微山县的戒严程度到了最高级别,各路游击队在此之前吃到了日本人的大亏,这时候自然不会再来县城找麻烦,这也是绿岛宁次敢于在这时候大张旗鼓的根本原因!
与此同时,县城唯一一家赌馆里,一众杀红了眼的赌徒们正在兴头上,叫嚷着分外热闹。
热闹的人群里,猴子正在其中!与其他人一样,挥舞着手臂,死死瞪着赌桌上被壶盖盖死的筛子,大声叫嚷。
“开!开!开!”
庄家嘴角带着笑意,摆头看了众人一圈后,缓缓揭开了壶盖....
随着一道叹息与庆贺混杂的声音后,庄家同样还是那副略带笑意的表情,说道:“老少爷们,别愣着了,给钱吧....”
猴子死死抓着自己那油腻腻的头发,眼球里充斥着血丝,他手里捧着银元,颤抖着死死抓住不放。直到庄家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依然平和地笑道:“猴子,今天运气不行啊。连输了三把了吧,够背的!呵呵....”
庄家那带着嘲讽的声音格外刺耳,猴子心底怒火喷张,却最终无可奈何地垂下了手。这里的老板是鬼子身边的红人,黑白两道通吃,他要是敢在这里动手,能不能走出这门还是两说。
将钱扔下后像是行尸走肉般挤出人群,直到踏出门口,一缕冷风才将他刺激地稍微醒神。
灰霾的天空,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他不想回家,也没脸回家,回家怎么向老娘交代?难道说这个月的钱都输没了....
渐渐地,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一事无成。就连加入了铁道游击队,也只有跑腿的份,甚至连枪都没握一下。
砰!
突然,他撞上了一堵“墙”。冲击力让他倒在地上,疼得不断揉着眼睛,“妈的,倒霉到这个份上....”
“申先生....”身前骤然响起的冷声让猴子身躯一颤,也不管什么疼痛,猛地站起身来。果然面前不是一堵墙,而是活生生的人!这人比他高了一头,身上罩着青绸缎子的长袍,整个面部被圆帽延伸出来的沿所遮盖。
“申先生,可是有好几日不见了啊....”他猛地抓住猴子的手腕,容不得对方反抗,将其拖进了最近的昏暗胡同里。
猴子脸上冷汗扑簌簌地往下落,他没有一丝反抗之心,以他的身手就算反抗也起不到什么效果。直到将他拉到胡同最里头,他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自觉地战栗不停。
“还记得我么?”那人缓缓摘下了圆帽,露出了一张让猴子发自心底恐惧的面庞。
松.井次郎!那张冷峻毫无表情的面孔!
“记得,记得....”猴子颤抖着应声,双手不自觉死死抓着衣襟。
“那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么?”松.井次郎斜睨着他,或许在他眼里这个外号叫“猴子”的中国人很让他厌恶,但却是最容易控制的一类人。胆小、怕死、贪财几乎每一个缺点都从他身上出现。他相信,只要利用好眼前这人,打倒那群土八路绝对轻而易举....
从胡同里出来时已是半小时后的事,松.井次郎再次带上了他的圆帽,遮盖着面貌。当他离开后几分钟,猴子才颤颤巍巍从里面出来,脸色蜡黄,冷汗浸湿了衣襟,只有手里紧紧攥着着袋子才能给他一丝力量,每当他迈出一步,叮当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微山岛,山林间隐藏着的兴怀等人。
“消息可靠么?当天会有运装备的船只发出?”兴怀眉宇间出现了一个“川”字,不断抽着两指间已经燃尽的烟头。
“应该可靠,是码头上的消息。”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六犹豫着点了点头,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补充道:“不过还是得再探查探查....”
众人都在思考,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绝大的诱惑。刚刚吸收了新人,正是装备短缺之际,这一趟运军货的船无疑能解决他们这一麻烦。
但不知怎地,兴华心里七上八下,咚咚跳个不停,他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有疑点....”
周围的十来人都抬起头,看着兴怀。
“以前鬼子哪一次不是尽可能地遮掩,怎么这次就消息漏得这么快!况且还是在鬼子头庆寿之际....”兴怀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让众人脑海中开始有丝丝明悟。难道这次真是为了肃清八路而制定的阴谋,想起这些日子里鬼子近乎疯狂的行动,他们已经开始相信了一些。
“那我去通知下面的兄弟们,取消此次行动。”亮子说着就要动身。
吃了前几次的亏后,兴怀已经彻底将部队打散,分布到周围。这样相对于目标小些,鬼子不易察觉到,更有利于他们打游击战。分下去的队伍都由兴怀信得过的老兵带着,趁此机会,也能让老兵锻炼一下新兵。否则一打起仗来,新兵完全是前面堵枪子的。
夜色中,凉风呼呼灌着,兴怀站在高处,感受着迎面的凉风,借此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下。
生日宴,军火船等等几个字眼不断穿插于他的脑海里。猩红的烟头微微发亮,即便灼了他手上的老茧仍未发觉。
“怀哥,你想啥呢。”身边一直站着的刚娃忍不住出声询问,经过这些场大战之后,他与兴怀的关系就好似亲兄弟,刚娃也一直跟随在兴怀身边,充当他的警卫员。若说兴怀最相信的是谁,恐怕就是刚娃无疑了!
兴怀这才反应过来,掐灭烟头,抹了抹手指头,“我在想除了我们以外,还会不会有其他队伍去劫持鬼子的军火....”
听到此话,刚娃神色不免一黯,“都被那该死的坂田联队打光了,恐怕不会有其他队伍了吧。”
坂田联队就像一只开路的猛虎,凡是所到之处均生灵涂炭。不仅老百姓遭殃,八路军队也被打得支离破碎,单单鲁南这一处,数支刚欲萌芽的队伍被剿灭。
“不对,还有一支!”兴怀眼神发亮,嘴唇缓缓蠕动。刚娃也不禁一愣,思索了片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可惜我们也没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们真的还存在?”
“如果连他们也被剿灭,我再也想不出还有哪只队伍能存活。”兴怀肯定地回答。
“你去告诉亮子、小六。让他们密切注意铁路上的动静,无论有什么端倪一定要汇报。”兴怀打定了主意,先要找到洪毅率领的铁道游击队。对于这次有些突然的消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心里有些不安宁。就像在某场大战来临前,他会有某些预感一样, 尽管这说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正是直觉这东西,关键时刻曾无数次救下了他的性命....
运河大队,铁道飞虎队,鲁南地区两个响当当的游击大队几乎同一时刻收到类似的消息。而不同的是,一个选择了马上行动,另一个选择了作壁上观。微山县表面看起来十分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地厉害。
司令部那间熟悉的房子里,绿岛宁次平静地靠坐在椅子上,听着手下人向自己做着汇报。
粗布民衣的鬼子兵在这个场合中看起来十分奇怪,要不是他用日语作着汇报,还以为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老百姓。
“你是说你们的长官让我好好开生日宴,到时候他会送给我一个大礼,是这意思么?”绿岛宁次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化妆过的鬼子兵重重点头,“是这样的!”
他对松.井次郎自然是无比信任的,他了解松解这个人,平时稳重低调,轻易不会夸下海口,既然这次能称之为“大礼”,必然能惊喜到他。
绿岛宁次满意地笑着,右手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好!告诉他,所有一切都听他调度,大胆去做,我在司令部等他好消息!”
“嗨!”
鬼子兵敬礼后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后,绿岛不再掩饰兴奋的内心,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步。双手不断摩擦着,似乎在猜想松.井许下的那份“大礼”。想着想着,他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这一次生日宴或许是他近几年来最高兴也是最期待的一次....
为了让松.井次郎能最大程度发挥他的作用,绿岛宁次答应了对方所有的要求。包括兵在精不在多的要求,特种小队已经悉数派遣下去。而且因为前一阵子剿八路有功,获得了一批德械装备的支持,通通给特种小队装备上。他甚至相信,这一个四十多人组成的特种小队能正面打残八路的一个营。若是特定情况下,说不定还会将一个正规团打散!
这是他手底下的王牌,绝对的王牌!为了剿灭游击队他不惜出动自己最后的底牌,由此可见他的决心。
此刻的铁道游击队等人,或许还没想到自己已经被鬼子的王牌给盯上了。或者说,他们为了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愤怒让理智开始让步。就连一向有勇有谋的洪毅也打算干上这一单,接下来的行动再做打算。至少手里有了家伙就不怕小鬼子了,鼓舞一下部队那已经降到低谷的士气。
这两日,铁道游击队的战士们彻底隐藏起来,不留一丁点蛛丝马迹。
或许,铁路两边某个废弃的窝棚里便是他们的藏匿地点。可是在他们出现之前,没有人知道。这是游击作战一年所积累下的经验,若是藏匿起来,连兄弟部队都察觉不到自己的藏身所在。
明晚,便是他们行动的时候!明天,也正是绿岛宁次大摆生日宴席之际。
“家伙还有多少。”洪毅在做着最后的统计,不知为何,这一年下来也不知扒了多少次火车,为何现在还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还有一挺歪把子,二十三杆步枪。这其中有十杆是三八大盖,剩下的都是混杂的老式步枪。弹药紧缺。”负责轻点弹药的汉子声音极为沉重,这点枪还不够人手一把的。真打起来,只怕连鬼子的一轮冲锋都顶不住。
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在跳,洪毅强行按在眼皮上,制止着这不祥的征兆,接着强颜欢笑安慰道:“扒火车,说不定用不到枪,不用那副鬼模样。”
那人点点头,但明显还是放心不下,耷拉着脑袋,“洪哥,不知为啥,我这心老是不停地跳....”
“你心不跳,那不就真成了鬼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话还没吐出来,便被洪毅阻止了。他朝周围正在休息的战士们努了努嘴,汉子意识到什么,终于还是停下嘴。他知道,若是让其他战士们听到了他的担心,说不定士气还会一降再降。大战之前便先没了士气,与送死有何差别?
“我们已经没了选择....”
洪毅神色坚定,眸子中闪烁着点点晶芒。 运河武工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