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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人言,森然的牢房,暗淡的地宫,也许每个人都是看客,只是这场戏他们不愿出演却已然身处其中。
“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牛霸天看着坦然处之的莫修缘,若是对方想走,他不信这座牢房能够困得住他,那又究竟为何一定要逼到此刻局面。
莫修缘没有回应,默默看着被包在茧中的苏问,目光平静安然,这样的选择应该更加真诚,七才不敢抬头,他怕这一眼会看到对方陌生的一面,所以他沉默不语,手指莫名的在袖口上写着什么,那句君子临风渡是谁,又是谁谋定天下谈。
“告诉我你的选择,独活还是一起死亡,死了什么都留不下,在无尽的轮回中挣扎,你能找到我吗?你的恨,情,都是狗屁,死了什么都没有,你所谓的罪孽很快就会被时间冲散,所以告诉我你要活着,无论怎样都要做那个活着的人。”许永乐痴狂的咆哮着,回眸看着床上的女子,这一世他又何尝不是独活。
“这话你自己信吗?”苏问脸颊涨红,艰难的呼吸,几乎快要被脖颈上的布带缠绕的窒息。
笑声戛然而止,许永乐脸颊阴沉如雨,一手扼住苏问的喉咙,恶语追问道:“我为何不信。”
“你若真放得下,为何又要救她。”苏问冷笑着,哪怕只需许永乐稍稍用力就能掐断他的脖子,但他依旧笑的讽刺,笑的无情。
紧紧扼住苏问脖子的手掌突然松开了力道,给了他得以喘息的片刻,却又在下一瞬更加用力锁喉,许永乐抽动着眼角,猩红的双眼鲜血欲滴,“这不是罪孽,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要死,所以我要活着,才能一直守护住她。”
“可,可她,还是死了。”
“这不是我的错,都是因为转轮,是他骗我,我若不入轮回就可以永生永世的守护她,她又怎么会死。”许永乐歇斯底里的嘶号,手掌不断用力,苏问的脸颊由红变白最后呈现出死寂一般的黑紫,“告诉我,你想要活着,你想要长生。”
苏问被压得凸起的双瞳看着牢笼中的众人,小仙芝忽然感觉眼角泛起一阵温热,七贵无力的将手搭在墙壁上,口中自言自语,死命的将脑袋垂向苏问,牛霸天紧握着双拳,七才闭目无语,莫修缘盘膝而坐平静的看着苏问,缓缓轻声道。
“不管你做出怎样的抉择,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到达极限的苏问此刻脑中只剩下一片嗡鸣,可他并不害怕,他从未想过自己在离开木屋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会遇到如此多的人,有近有远,有不打不相识的陈茂川,有只见了一面,便性命相托付的程涛,王庆珂,还有似曾相识的莫修缘,小仙芝。
他走入江湖,见识过所谓的闯荡天下,揣测过人心险恶,他藏身庙堂,目睹过何为利欲熏心,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样的人生注定不是他脑海中早已勾勒好的那张蓝图,但却足够精彩,短短数月的经历已然胜过他在木屋中的十五年,或许这样就好。
“连自己在意的人都守护不住,我要这长生有何用。”
苏问惨笑,鲜血从喉咙涌出,,五座灵宫轰然转动,一气化三清在此刻终于再无束缚的全力运转,整座地宫的灵力为之牵动,化作一道滔天洪流倾灌而下,他见识过丘然的结局,最惨不过尸骨无存,但却是修士最后的绚烂,或许这该是最终的归宿,自天地而来,还馈天地而去,连同所欠的人情,一同还去。
若说还有什么不愿,或许只是从未真正的说上一句心心念念依旧的话,反正已是要死,哪怕没人去听又如何,那便当说给老子自己听。
“沧州,苏问。”
漆黑的布茧急速膨胀,苏问死意已决,看着这一幕许永乐失神退步,铁栏折断,一道身影破开牢笼而出,哭丧棒哀嚎哭鸣,漫天黑布退尽,一只手掌按在苏问的胸口,刹那间所有暴躁的灵力乖巧般沉寂,那张平静的面目看着满是血污的脸颊,似是笑。
“你欠我一条命,现在两清了。”莫修缘轻声道,随后看向许永乐,但两人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剑拔弩张,反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铛铛铛。”
清脆的敲竹声响起,陈长安从暗中走出,布衣儒雅,每一步都似是饱读真理的圣人,走的是顶天立地的真命。
“你输了。”
许永乐摇头苦笑,脚下止不住退去,直到撞在床边才猛然坐下,看着容貌绝美的女子,似是绝望,低沉的说道:“我输了。”
连走路都需要小仙芝搀扶的七贵不顾一切的冲向苏问身旁,长满雀斑的小脸早已被泪水打湿,可还是尽可能的破涕而笑,真可谓是笑着比哭还难看。
“少爷,你没事吧!”
“放心,死不了。”苏问有气无力的说道,目光迟疑的看着莫修缘,他本也怀疑许永乐究竟有什么手段能够胜过对方与牛霸天两名立尘境宗师,现在看来分明是莫修缘有意如此。
“我虽然输了,可我不服,如果当年不是你骗我入轮回,我若能记起她,兰芝又怎会惨死。”许永乐紧握着女子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温热对方冰冷的身躯。
陈长安轻轻放下手中的竹筒,不动声色的说道:“人各有命,你与她有缘无分,当年带你入轮回以为可以改变,却还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过每一轮回之中都有一次缘近之时,是你与她最近的一次。”
“多久。”许永乐抬头问道。
“三世。”
许永乐看着女子,目光迷离,沉声道:“王上,你说天命可改,那么我能改吗?”
“也许吧!你是要等她,还是再改一次。”
“不改了,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也好过守着她的尸体苦渡百年。”许永乐仰起头,眼角的泪水滑落,紧贴着他的脸颊落在女子的眼角,这一刻她是否也在哭吧!
“苏问,你说得对,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那个,背负的罪孽会被时间冲散,可思念如何退去......王上,我想长生。”
说出这句话,许永乐心如刀绞,长生如何,奈何桥旁饮一碗孟婆汤,亡者无念方得永乐,不死不灭不忘,可得长生,持杖勾魂使,阅尽的世态炎凉,观不尽的七情六欲,一次次的叠加,痛不会习惯,亲手引渡相思之人,见你泪眼婆娑,一碗汤后,了却万千烦恼丝,你忘尽过往,笑问一声,使者,看你面熟,是否前世相见,不答,转身离去,纵然十世相依,终究敌不过记忆退去。
“这苦不好受,倒不如忘记一切,重新来过。”陈长安叹息说道。
许永乐摇头苦笑,心中亦无希翼,“无念方得永乐,我若忘了,来世如何再找你,我勾尽千万人魂魄,还是敌不过你一人。”
陈长安没有再劝阻,迈步走到苏问身前,轻声道:“找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苏问不明所以,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让对方看入眼的东西。
“许木子的因果。”陈长安将手放在苏问眉心,一抹鲜红浮现而出,在其之下隐约透着幽幽的死意,他指尖轻点,那缕死意似是受到引动一般退去,在其掌心处化做一枚漆黑的玉珠。
苏问身躯一颤,只觉得冥冥中那只紧盯着自己的眼睛消失了,又或者只是随着那枚珠子转移到了别处而已。
陈长安从竹筒中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森然的煞气立刻从中弥漫而出,却在冲碰到那枚珠子的刹那疯狂的灌入其中,繁杂的铭文浮现在珠面,缓缓映射在虚空之中,许永乐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阔步走去,而在下一刻他突然停步了。
角落中一名女子探出脸颊,脸上布满着复杂的忧愁,绝色的容貌即便是在此刻阴影下依旧动人。
“忘了我吧!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许永乐看着自己的妻子露出苍白的笑意,随后再无犹豫的走入铭文光华中,黑色的玉珠缓缓没入他的眉心,顷刻间满天的黑气涌荡,虚空中哭丧棒坠下,勾魂索萦绕身侧,幽暗的铭文浮动连连,在其身后勾勒出一道修长的漆黑长袍,一顶高冠浮动而起,上写“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一把戒刀浮现头顶,迅猛斩下,许永乐身形不动,任凭戒刀从头到脚,一斩退凡念,沉鱼帮帮主许永乐死于刀下,二斩尽幽心,世俗无关,接引阴曹,三斩无往生,轮回之路已断,不死不灭,三刀之后,高冠加顶,阳间阴曹虚位已久的勾魂使重生,赐名黑无常。
穆美心掩面哭泣,她不懂修行,更不知因果为何物,只知这一刻她与那个男人再难相见,他为一个女子等了十世,又怎知也有佳人在其身后守望,不饮孟婆汤,如何相忘前尘事,此世间那里还有她想要的生活。
一道白衣坠下,高冠之上“一生见财”,黑白对立,身后便是阴曹。
“永乐,你还是回来了。”允无念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她等来了那个从轮回中回来的人,可那人早已将心留在了轮回之中。
一面漆黑的长舌面具凝现在许永乐手中,面具缓缓举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然开始风化的女子尸体,嘴角微起,一滴泪落下,还未落地竟消失无踪,痴情含笑的面容最终被伤然痛彻的面具取代,那双透出的双瞳中冷漠绝情。
“许永乐以死,这里只剩一只无常鬼。”
听的这话的允无念犹如雷击,许久之后突然仰天长笑,连声叫好,衣袍猛然翻飞,一面苍白的长舌面具被她扣在脸上,遮去无尽的悲痛,只剩面具之上的冷淡笑意。
无念永乐,黑白无常,永乐无常神情哭丧,满含悲伤,无念无常诡异含笑,慎人心神。 大道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