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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最近大事频发,扰的左布政使常明晕头转向,又被传出青锋郡大乱,岐王殿下以迅雷不及掩耳拔除了古大年这颗根深蒂固的毒瘤,布政使官邸那晚灯火通明,据说常明连砍了二三十人的脑袋才终于平息了怒火。
“为什么吕登科和娄岚晋两人已经杀到青锋郡内都无人发觉,三道口的蠢货都在干什么,整日养着这些饭桶有什么用,传令下去,让他们三日之内交出两百颗脑袋来!”
常明动了真火,三道口是他继任布政使之后花大力气组建起的谍报势力,遍布沧州,一道江湖,一道庙堂,一道李在孝,甚至最后一道的重要程度远胜前两道之和,可以说是耗费诸多心血布置的眼线,却在此事中完全变成了瞎子聋子,等到古大年的人头都被高高挂在了城门上,才忙不迭的前来禀报。
“大人息怒,这些日子三道口的注意力都被南侧调动的军备力量牵动,谁也想不到吕登科竟然暗地里藏有如此众多的兵马。”
一位门生话音未落,直接被常明一记耳光打的昏头转向,嘴角鲜血涌现,读书人虽无提刀的力气,同样没有挨打的本钱,那位门生不敢言喻,更不敢擦去嘴角的血迹,只得默默的退到一边。
“他吕登科本就是李在孝安在九郡的明棋,故意来恶心我的,你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人马,难道是来质问我吗?那我要你们这些家伙有何用,除了会说几句息怒还能做什么,娄岚晋八百人连过两郡都无人发觉,饭桶,一群饭桶。”
常明一把掀翻书桌,满屋的门生谋士再无人敢出一言,古大年作为常明的左膀右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如散仙楼这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如果想查怎么样都能查到常明身上,另外以权谋私,甚至是几桩该杀头的大罪,古大年知晓得不少,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总是让人又爱又恨。
这时一名儒雅的男子从门外缓步走上殿来,众人观见无不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只见那人走近常明,弯腰将书桌扶正,不紧不慢的将散落一地的书籍收拾妥当。
常明抬头看向来人,即便再怎么怒言也都收敛了三分,尽量平复声色道:“栩卿,要是这些人有你一半的才能,我也无须事事费心。”
如果说古大年是常明的左膀,那么眼前这位名叫周栩卿的男子便是他的智囊右臂,作为常明手下第一谋士,这些年出谋划策可谓是功不可没,甚至连常明自己都说,如果没有古大年自己只是要少去很大一部分金钱来源,可要是没了周栩卿,他绝对做不安稳布政使这个位置。
“让大人劳心本就是我们这些下人的过错,这次事情虽然严重但并不致命,不过马上要经手的马帮利润大人最好一个子都不要动,原封不动的上交给朝廷。”
“这。”常明犹豫不决,好不容易等到李在孝离开沧州,眼瞅着整个沧州外贸这么大一块肥肉飞到自己嘴边,却只能干看着,再者古大年出事,散仙楼被查封,一系列损失又该如何补足,这可不是单单诱惑二字可以替代的。
“一个子不要未免有些太谨慎了吧!往年李在孝直接扣下九成,我只吃一成应该不碍事吧!毕竟我手中也有五万的军队,朝廷总希望他们也养的白胖一些。”
周栩卿轻笑一声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然后说道:“这两个杯子左边代表您,右边代表李在校,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选择向左右两个杯子里倒水,一次无需太多,因为我会多问几个问题。”
“首先,沧州是大人说的算,还是李在孝说的算。”
常明摇头惨笑,朝右边杯中到了少许清茶,“栩卿,这样的问题怎么感觉你是在故意嘲讽本大人,沧州要真是我说了算,便也无需这么烦恼了。”
周栩卿拱手一揖,用行动表达意思,继续问道:“如果此刻南唐大军压境,大人与李在孝各掌五万兵马,朝廷更相信谁。”
右边杯中水位再次上升。
“再说大人与李在孝一同入京,谁的处境会更难堪一些。”
......
几个问题无一例外,右边杯中的水位险些溢出,而左边却是未进滴水,常明面色有些难堪,低声道:“栩卿你莫要仗着恩宠就这般羞辱我,就算李在孝再如何厉害,这次进京都是必死无疑,本大人就算在一无是处,今后的沧州也轮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狗屁王爷来指手画脚。”
台阶下的一种门生无不诧异的望向那位号称锦囊妙计安天下的周先生,不知道对方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分明是要故意激怒常明不可,到时他或许没事,只是害苦了自己这些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
“那我再问大人最后一个问题。”
常明大袖一甩,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对方偏偏又用这种把戏令他出丑,语气不觉有些沉重,“那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早就想好了。”周栩卿带笑说道,“若是大人与李在孝同时犯了王法,有一人要死,大人觉得该是谁,大人不用立刻回答,我可以在给大人一种选择,若是你两人只是犯了鸡鸣狗盗之类的小事,可是,还是要死一人,大人觉得会是谁。”
两种不同程度甚至是大相径庭的选择,结果却是一样,常明端起茶壶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手中的茶壶放下,眼中疑惑的问道:“栩卿,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这时周栩卿又从一旁拿过一个杯子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我并没有说杯中的水越多就越好,杯子总有个量,如果装了它装不下的量就会溢出来,撒得到处都是惹人烦心。”
常明眉头微皱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安静的听着。
“李在孝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不论好坏都是在向自己的杯中装水,也许他应该是一个大许多的杯子,可总有装满的一天,功高盖主的事情很好做,难得是如何把水满在杯口而不溢出来。”
说着周栩卿将右边的杯子拿起,将其中的水倒入了新拿出的杯子中,然后放在常明面前。
“岐王?”
周栩卿笑而不语,“朝廷需要一个可以装更多水的杯子,只要在他还没满之前,他的价值就绝对胜过一个小杯子,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舍弃无数个小杯子,都不如一个如李在孝这样的大杯子有用。”
“此刻大人想要摔碎这个蓄水的杯子,就等于逼着李在孝被装满,这一点很多人都愿意看到,可是当这个大杯子被讨厌了,摔碎了,过后难免惹人思念,用的人就会觉得不适应,这时候该怨恨谁呢?”
“可我也是在替皇上分忧,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无解死局。”常明惊声问道。
“所以大人这个杯子里最好一滴水都没有, 没装水的杯子才更有利用的价值。”
常明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摆放的三个瓷杯忽而笑了起来。
“不过古大年之事蹊跷甚多,第一,为何岐王殿下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甚至是故意孤身做饵,第二,古大年自作主张的计划为何秘而不报,想要邀功不假,可也不该隐瞒如此之久,第三,方才三道口传来的消息,阴曹的人曾经找过古大年。”
常明瞪大了眼睛,脸上神色复杂,话吐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几番转变化作了简单几个字,“阴曹,李在信?”
“据我所知,正是因为他,古大年才彻底动了杀心。”
“这不可能,李在信与李在孝最为亲近,他这么做不等于是背后捅了李在孝一刀。”
周栩卿点头,将桌上的三个杯子放在一边,又拿拿来两个茶壶,“大人该知道茶壶不止一个,拿茶壶的人自然也不同,大人可选好站在那边。”
常明连忙坐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请教道:“还请栩卿指点。”
“要我说现在一个都不选,但是岐王必须除掉,这样对两家都有交代。”周栩卿点到即止,有些事可做,有些话说出来却是大逆不道。
“另外,穆长寿穆都司,不论此事是否与他有关,都不可掉以轻心。”
常明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声道:“穆长寿这个老东西,要不是当初与我有些交情,他能够坐到都司的位置,且不说其他,吕登科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出这么多人马,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李在孝一早便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
“还有关于古大年之事,一切罪证都以坐实,我只是好奇为何吕登科就这样杀了他,不过大人最好亲自递折请罪,让圣上降罪一番,另外折子中将岐王在其中的功劳尽力夸大。”
“此事就无需栩卿挂念,我做了十多年的官,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岐王藏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是担心惹人非议,李在孝这次明哲保身殊不知是将他推到台前,那我就给你加把火。”常明冷笑道。
周栩卿恭敬一拜,台阶下众多门生客卿立刻心领神会的齐声道:“大人英明。” 大道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