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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逸不再看书架上的书籍,在他看来,书架上的书籍即使水芝未全部阅过,也差之不多。
目光掠过书桌,一幅丹青映入眼帘。这是一张人物画。画中男子眉目清朗,神情温和,气质出尘,好似要从画中走出来般。
饶是云逸见多识广,也不免感叹画师水平高超。不知为何,对于画中男子,云逸总有一股熟悉之感,怪异至极。
待云逸看到画中人物左侧一段文字,喃喃低语,神情复杂。
“水陆草木之花 ,可爱者甚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牡丹之爱,宜乎众矣。作于丁亥年六月二十九夜。”
结尾署名“江初月”三个字。
这正是当日云逸赠于水芝的《爱莲说》。再看这画中之人,可不就是画自己吗。此生此世,云逸甚少照镜子,倒不是面貌丑陋,而是每当看到镜中陌生的模样,难免有些不适。
因此水芝画的是自己,却未能第一眼认出。
云逸将江初月三个字低声念叨几遍,这应该就是水芝的本名。教坊司的女子基本都是罪宦妻女,不用本名也是寻常。
恰在这时,鸳鸯走了进来。
“鸳鸯姑娘,你家小姐本名可是叫江初月?”
“是的殿下,小姐本家姓江,闺名便是初月,只是殿下如何知道的?”
鸳鸯疑惑,小姐流落风尘,便不再使用本名。平日里小姐自己也不提江初月这三个字,久而久之,自己快要忘记小姐的本名了。
“果真如此。”云逸了然,“你过来看,这幅画可是你小姐所作?”
鸳鸯走近,看到书桌上的丹青,惊疑道:“咦,昨日小姐还有一半多未完成,怎么已经作好了?”
那日从画舫回来,小姐便开始绘制眼前这幅丹青,本来以小姐的绘画功底,一幅人物丹青不过日余便可完成。哪知小姐染了风寒,精力不济,这才进展缓慢,画画停停,十来日也才完成一半。
鸳鸯昨日见小姐刨病作此画,还特地劝慰小姐,莫要累着身体。今日小姐卧病在床,是谁完成的此画。难不成是二殿下所作?
见鸳鸯看向自己,云逸无奈:“莫要乱想,本宫哪里有这样的神仙技法,这应是你家小姐昨夜所作。看画中文字,作于丁亥年六月二十九日夜,便是明证。”
今日是六月三十日,可不就是昨夜作的此画嘛。
鸳鸯恍然,“殿下是说,昨夜小姐所作。”继而跺脚急道:“哎呀,我说小姐病情怎么忽然加重,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不过一幅画而已,还有那么长的时间。”
说着话,鸳鸯小姑娘悄悄地看了一眼云逸,见后者面色平静,心中稍安。
小姑娘脑袋不笨,略微细想便已明白,昨夜金陵大雨不绝,夜间的气候寒冷,小姐本来就身体有恙,又受了夜间凉气,难怪病情加重。
云逸默然无语,他不是榆木脑袋,佳人抱病作画,画中之人是自己,画上所题之诗是自己所作。心意如何,自己岂能不知。美人情深,只是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份深情。
“殿下,奴婢斗胆有话想说。”鸳鸯面色犹豫,若是今日之前,她万万不会开口。今日云逸许三诺救得小姐性命,心中欢喜,看云逸不自觉亲近许多。小姐当局者迷,心中还念想着大皇子的好;但是今日云逸的所作所为,对比起大皇子来,简直天上地下。而且云逸没有大皇子那股凌人的气质,亲切温和,鸳鸯心中的天平自然偏向了云逸。
“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云逸哪能不明白小姑娘的想法,心中叹息,“和本宫讲讲你家小姐的事吧。”
见鸳鸯疑惑,云逸补充道:“不必多么细,就随便讲讲,比如你家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我看这两书架的书,你家小姐不仅读过,还有注释;还有第一次听到的琴声,画舫上的惊鸿一舞……”
说到这,云逸才突然发现,为何水芝去年仅十七岁便能成为十里秦淮的花魁,这是一位真正的才女,莫非自古才女都是命途多舛?
“其实这两书架的书不算什么,小姐平日里读的书可多啦,记得小时候刚遇到小姐那会,小姐便喜欢读书……”
随着鸳鸯小姑娘的讲述,云逸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博学多才,乐观坚强的奇女子形象。
水芝自幼便在教坊司长大。齐国的教坊司,与后世熟知的教坊司还是有些许不同的。这里虽然都是罪臣妻女,但是也不会让她们接客,供人yl。容貌出众的会被皇帝赏赐给有功将士为妾为婢,年老色衰的就得劳动,自立更生。比如浣衣,再比如织布。
未成年的,会集中教育,资质一般的待成年后,只能干些杂货粗活。资质良好的则被培养成舞女,歌女一供皇帝自己娱乐,二为赏赐文武所用,至于资质更好的,就会被重点培养,而后送入宫中,成为宫嫔,若是有一天被皇帝相中,那就是飞上枝头成凤凰,连带着教坊司也会与有荣焉。太宗一朝的薛妃便是教坊司出身。可以说送进宫中,而被皇帝相中,几乎是所有进入教坊司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当然进入教坊司的也可以被赎身消去乐籍,只是这费用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并且容貌越出众,资质越好所需要的银钱就越多。像水芝这般才貌出众的,想要赎身所需银钱更是天价数字。这也是为何水芝去年会去竞选花魁,便是想要攒够为自己赎身的银钱。
教坊司中的女子成年后不用住在司所,只要每年缴纳足够的银钱,就可以获得一定自由。利用自由的时间,你可以去凭本事挣钱。只是从你进入教坊司那一刻起,你就是皇家的奴婢,在教坊司长大的女子,手腕上都有守宫朱砂,若是没有被赎身便被破身,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云逸静静地听鸳鸯讲述的水芝的往事。小姑娘明亮的眼神相似向云逸炫耀般,陈诉着水芝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女子这一事实,她无疑是很崇拜自家小姐水芝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女子。
的确,对于水芝的才华,云逸很钦佩,不多的几次接触,水芝展现出的才华,足以让无数男子心惭,云逸也不例外。
除了钦佩,还有怜惜。
水芝自幼在教坊司长大,纵使鸳鸯未有多说 ,云逸也能从鸳鸯只言片语中,体会到这位才女的不易。阅尽世间悲欢冷暖,方知生活难易
“时候不早,鸳鸯姑娘今夜辛苦,本宫先回去了。”
半个时辰的讲述,云逸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水芝。心中虽然柔情四起,也只能压下,来日方长。
“殿下,”鸳鸯刚想出声挽留,突然省得云逸若是留宿此间,孤男寡女,人言可畏。小姐清白受损,也会累及二殿下的声誉。“夜色已深,殿下路上小心。”
云逸颔首:“让你家小姐好好休息,切勿在这般不爱惜身体。过两日本宫来看她。”
走出屋外,天上飘起了雨花,淅淅沥沥地打在青石路面上。易山打着油伞,跟在云逸身侧。云逸上了马车,马车内苏三正在闭目养神。
“前辈久等了。”
苏三摇头未有言语。原本以为云逸今夜不会回府,能够得云逸深夜奔波的女人,定然关系匪浅,少不得容貌过人。血气方刚地年轻人不迷女色,心中对云逸多了一份赞赏。
云逸脑海中思索中今日之事。今日之前,云逸只当水芝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罢了,因此对于水芝,云逸一值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然而在知晓水芝抱病作画的那一刻起,云逸惭愧之余,只想好好呵护这个才貌双绝的女子一番。他堂堂帝子,难道还容不得一个女子吗。心中盘算着如何替水芝赎身,此事虽然容易,却不能留人口舌,得好好计议一番。
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易山驾马扬鞭的声音回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水芝睁开眼睛,天色已亮,,欣喜地发现病好了,身体不似之前软弱无力。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衫。来到书桌前,细细端详着昨日的画像,没有言语。
“小姐,你醒了。”
鸳鸯听到屋内动静,赶忙走进来,满脸欣喜。
“嗯,鸳鸯,你怎么哭了。”
水芝注意到鸳鸯红红的眼睛,丹凤眼眯起:“谁欺负你了?告诉小姐,小姐为你出气。”
鸳鸯摇摇头,终于绷不住神情,扑倒水芝怀里,呜呜痛哭。这个坚强地姑娘,在昨日最绝望的时候也未掉过一滴眼泪,此时见到水芝无恙,终于哭了出来。
水芝一呆,搂住怀中痛哭的鸳鸯,轻抚着对方的后背,温言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丫头,辛苦你呢。”没想到昏睡了这么久,水芝听了鸳鸯的讲述,也是心有余悸。前夜只觉得头痛异常,迷迷糊糊作完画,原本以为休息一夜便能好,竟然差点,
水芝此时也是心有余悸,不由将哭泣的鸳鸯搂的更紧了,患难方见人心,一个小姑娘都比那些衣冠楚楚地公子哥来得靠谱,不过自己本来就未指望那些依仗祖辈父辈的世家子。
只是大皇子云勇的表现让她有些心寒,呵呵,男人。
鸳鸯不知小姐此时已是心思百转,带些鼻音道:“二殿下这次为了让颜公子,哦,不对是颜姑娘救小姐,许了对方三个诺言,小姐得好好感谢殿下呢。对了,殿下嘱咐,小姐以后千万爱惜身体,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了。”
“嗯,我不会再如此了。”水芝柔声道:“丫头,你也一样,倘使哪天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别做傻事知道吗。”
见鸳鸯没作声,水芝叹息,这世上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鸳鸯,鸳鸯与她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如果没有鸳鸯,自己也许活不到现在,即使活到现在,也是污浊不堪,不是如现在模样了吧。
“是得好好谢谢二殿下了。”水芝望着书案上的丹青,轻声道:“二殿下看过这幅画,有什么表示吗?”
鸳鸯摇头:“殿下让小姐好好休息,过两日再来看望小姐。”
“把这幅画拿出去烧了吧。”
水芝声音虽轻,听在鸳鸯耳中无异惊雷,失色道:“小姐这幅画画的这么好,为何要烧了,再说二殿下也很喜欢这幅画。”
“哦,为何这般说。”水芝的神情幽深。
“因为殿下看着这幅画好久,还夸小姐好像神仙才有这么好的画技,才能将殿下画的这么传神。我觉得,殿下似乎想替小姐赎身,小姐咱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过小姐你想过的生活。”
水芝听完,呵呵一笑:“原以为二殿下是谦谦君子,表里如一的人物,如今却是我看走了眼,二殿下也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色的人物啊。”
见鸳鸯不解,水芝冷声道:“因为这画中之人,根本不是他云逸。” 天子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