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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古渡月下血桃花

阴司提刑官 半寸余生 7242 2021-04-06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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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叔昨夜又是鬼缠身。今天脱了力,吃了一点稀饭就躺倒床上,矮子叔也不敢把这事儿和傻子叔说。这好个秋凉的天,怎么就能桃花盛开?着实古怪得紧,说了两句话,矮子叔在屋头看着傻子叔不让他乱跑,胖子就带着我去古渡中学。

  穿过七八条古街,那株遮天蔽日的大榕树旁边就是中学正门,还没走近学校,就看到学校门口乌央乌央的站着百十来号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开,烟雾缭绕里,仿佛庙会一般热闹。

  胖子领头道:“前头就是学校了。”

  我说道:“咦怎么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不是说这学校闹鬼,他们怎么还敢来!”

  走得近了,只听人七嘴八舌的说道:“嘿,那桃花树你看见没得?好大哟!”

  “当然看见咯,听王算子说这事大吉征兆!桃花树驱邪,这学校一夜就长了那么粗一株桃树,那叶子绿得发亮!桃花红的发紫!好看得很嘞!”

  “嘿,我也说这事咱们祖宗显灵!这学校以前怎么说也是咱们古渡镇先人的祠堂,咱们恭恭敬敬的供奉了几十年,那祖宗是知道的!”

  “对对对!我昨晚上还梦到我老太爷了!他说我家狗娃子今年就要带媳妇儿回来嘞!”

  有一个中年妇人看到胖子,招呼一声道:“云娃娃,我今天才听矮郎中说你回来啦!怎么不到二娘屋头坐坐!”那妇人又指着我问道:“这是你同学啊?小伙子浓眉大眼,很精神啊!”

  我礼貌的问候道:“你好,我是赵云的同班同学。这次和他来古渡镇玩儿的。”

  胖子嘿嘿一笑:“昨天晚上才到,看二妈屋头灯都熄了,就不敢去叨扰,嘿嘿。”

  那妇人听胖子说晚上到古渡镇,红润的脸就一下子煞白,两个眼珠子仿佛都呆住了,似乎有难色道:“你,你晚上来的啊?那有没有,有没有看到甚么?”

  胖子嘿嘿一笑:“能看到甚么?大晚上的,野狗都没得一条。”

  我看那妇人仿佛见了瘟神一样,对我和胖子避之不及:“二妈还有点事儿,你先忙,其实矮郎中屋头也挺好的。你下次有时间回来,一定再来二妈屋头坐哈!这次就不留你啦!”

  “这位同学,下次有时间来,二妈再招呼你哈!”

  那妇人笑嘿嘿的就走了,她说话圆滑,可处处透露着一股子拒人门外的意思,想是我们夜间来到古渡镇,她只当我们都撞上了些甚么东西,见鬼一般走来了。

  我们进了学校,胖子偶尔遇见熟人就打声招呼,进了学校生锈的大铁门就是青石板铺的操场,眼睛能看见的是稀稀疏疏的迎客松和香樟树。这时候操场上聚集了一两百人,都围着背面那一株春意盎然的桃花树。

  我远远观望,那桃树孤独兀立,只怕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枝繁叶茂,恍若一朵垂天大伞,密密麻麻的碧绿叶子恍如一片片精细的翠玉,赤红的桃花佛若要滴血,挤开人群走近一看,正有四个汉子合抱那树干。人们离那桃花树三丈远,并不过分接近,人前有一座法坛,一个传黄色道袍的黑瘦汉子正在做法,他左手摇铃,右手舞桃木剑,斜步而走,和电影里头的抓鬼抓僵尸的茅山道士几乎一模一样。

  我打量道士一眼,却没看见他身上有官印,只怕不是走阴的。但看他嘴里振振有词,又是烧符,又撒糯米,仿佛真有本事,旁边就有人说:“嘿,王算子还真有本事!”

  “那当然,早年间他也跟了个有本事的师父,听说在湘州那边待过几年,还和湘家姑娘越过养蛊,你说厉害不厉害!”

  我一听到蛊毒两个字,浑身说不出的不痛快,只觉得心头堵得紧,便不听那人说。放眼望去,这桃花树比远观时候更高大许多,树干乌黑,隐隐看见几抹暗红,刚走到学校大门口我便从那火药味个香烛味里闻到一股淡淡的暗香,我当时还以为是哪个妇人涂抹的香水,这时候来得这桃花树才终于明白,那幽远的香味竟是桃花的花香,走近走远,那香味依旧清新脱俗,让人只觉得心旷神怡,说不出的受用。

  我远远的望了一眼,那桃花树后头便是教学楼,一楼后侧有一件教室门口大开,里头进是土石,地面黑压压一片,多半那就是矮子叔他们挖棺材的地方。

  我想过去看个究竟,但这时候人甚多,那地方有下了铁丝围栏,我想还是夜深人静再来探个究竟。

  不知是不是我道术未精,实在没看出这地方有甚么大阵。我看着眼前这株破土而出的桃花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这时候人多眼杂,还是晚上来的好,我叫上胖子刚要离开,没走出几步,我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看着我,看得我心头咯噔一声,就觉得头顶生风,说不出的冷,但这时候明明艳阳高照,又没得风,怎么就这般冷了?

  我猛一回头,又没见一个人看我。我又抬头看那桃花树,心头一惊,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嘿一声冷笑:“原来是这样!”

  吃过中午饭,我跟矮子叔打听这镇上有哪个是屠夫,这镇子不大,却有七八个屠夫,杀猪的有三家,两家宰羊,另外有一家杀狗,有两家偶尔杀牛的。

  有一家姓陈的祖上三代都是屠夫,下午胖子照看傻子叔,我和矮子叔去向那陈屠夫借杀猪刀。

  嘿!那陈屠夫家有一口从爷爷辈传下来的杀猪刀!生锈没法用,他们就用来刨猪粪用,我就把那杀猪刀借了来。

  矮子叔不禁问道:“你要这口刨猪粪的杀猪刀作甚麽?”我只对他嘿嘿一笑,矮子叔就明白了过来,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这杀猪刀传了三代,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头猪,刀本冷冽,染了血就有煞气!猪在家畜里头算是很脏的了,翻脸无情,甚么都吃,母猪生了崽子,偶尔也会吃崽子,都说虎毒不食子!莫看猪笨傻,可一但发了疯,比老虎也毒辣!

  这把杀猪刀有极中的煞气,又刨了几年猪粪,染了一身晦气,说不得是阴鬼的克星!

  当然,说到这镇鬼的刀,古时候刽子手砍头的大刀是最恶,镇鬼断魔,无所能当!可这多少年来,刽子手也没了,砍人头的刀自然更没了。

  回到矮子叔家,我让胖子拉了坨屎,在粪桶里头搅碎了,掺上清水,泡上备用!嘿,胖子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拉屎忒臭!今天也算物尽其用,派上用场,我吃了有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准备晚上一场大战!

  待我醒来,天刚麻黑,出门一看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房檐又挂了青白灯笼,门口也点了香烛、冥钱。

  抖擞精神,我再天井打了井水,沐浴更衣!收拾收拾,啃了两个冷馒头!朱婳说这是我们魏家的传统,出门做事,必啃两个冷馒头,我也不知道为甚麽,难道不怕吃坏了肚子?

  好不容易中午挨到了子夜,抱着官印,拿着那泡了整整十个小时臭粪水的杀猪刀,我就该上路了。

  本来我是要一个人去,那些邪祟怪物我也不清楚,我一人自保还行,要是再来个人,只怕就不好说话了。可胖子非要和我一同去,我拗不过他,便应他和我一起,可事到临头他说肚子痛,那可没办法了。

  矮子叔送我来到门口,嘱托两句,我坦然而笑:“不必忧心,一个钟头我就回来,记得备好一碗薏米清粥,我到时要用。”

  “是!”

  矮子叔关上房门,我兀自走在街上。

  老街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低矮平方,香烛烟雾缭绕,自然刺鼻难闻。家家户户都挂着白灯笼,夜来寂静无声,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烟雾里,就恍如一点点的鬼火。两旁树木围过来,一阵风起树叶就沙沙作响。此时夜间本就清凉,我一个人走在这荒凉的街道上,凉风一打,我真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冷,就觉得阴冷刺骨!

  我这个在阴曹地府走过多少来回的阴天子,竟然也会觉得阴风飒飒,背脊生凉,说出去只怕要笑掉大牙。

  但转念一想:说到底我也只是个肉身凡人,有这些感觉才是正常。有过冷清诡异的古街,直来得古渡中学。这学校里本来有看门的老大爷,可这段时间接连出了几件事儿,他早就不干了。

  我四下里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拉开生锈的老铁门,嘎吱一声,溜了进去。

  这一整天也不知多少人来拜祭这桃花树,偌大的操场遍地都是鞭炮,那桃花树前现在也围着几圈未燃尽的香烛,这时候看来尤其扎眼。月光和火烛光芒交相辉映,一明一暗,就看见那桃花树枝叶青翠,白天里血红的桃花却合成一个个花苞,含苞待放,我看着它,却觉得似一颗颗割了口子的人心!忍不住胆寒!

  我一手提着官印,一手紧紧握住杀猪刀,步步为营,向那桃花树靠了过去,这才走了没几步,我就听见自己一颗心嗵嗵雷动,刚才还觉得有些冷,这时候只觉得浑身燥热,豆大的汗珠就顺着脸颊落下来。

  “嘎吱!”

  寂静的夜,我心弦紧绷欲断,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细响,却恍如一个晴天霹雳轰到我头顶,我打了个冷摆子,浑身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

  细碎的脚步声就在我身后响起来,我头顶一麻,一股冷气就从脚底钻到背心,冷汗就如雨挥洒,喉咙咕噜咕噜的吞了唾沫,我不知是甚么妖魔鬼怪,可就是因为未知才可怕。未知是人类恐惧的源泉!就像鬼片里神出鬼没的鬼,之所以能吓得人魂飞魄散,不正因为他们总是在出乎意料的时间和地点突然出现,一惊一乍的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一开始你就知道鬼在哪里,面对面的和他干一架,就算打不过,心底也没那么怕。

  “小老弟!”

  我刚要转过身,就听见有人喊了我一声,紧接着看见一张惨白如死的人脸!

  “啊!”

  “啊!”

  我下意识的就拿官印往那不只是人还是鬼的玩意儿头上砸下去,这力道自然不会轻的了,只听见铛一声,那玩意儿“啊哟!”一声叫了出来,我听声音只觉得那么熟悉,随即马上反应过来:

  “矮子叔!”

  “怎么是你!”

  矮子叔满脸是血,又正用手电筒从下往上照,那白光映着,活脱脱一张标致的死人了,我的乖乖,那模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我赶紧扶住矮子叔到一旁坐下:“矮子叔,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矮子叔捂住脸,嘴歪眼斜吃痛说道:“你还以为我是鬼!是不是?”

  我嘿嘿一笑:“嘿!哪能啊。”

  “只不过,这月黑风高,备不住看花了眼,您说说,没事儿在家待着多好,非得来,这可不能怪我。”

  矮子叔叹了口气,一双带血的眼睛决然而视,说道:“这事儿我得来!就算是死也得来!”

  呼!呼!

  哗哗!

  不知哪里起了一阵妖风邪气,吹得四周的香樟树叶哗哗作响。刺人心魄的阴气骤然散开。

  “嘿!”

  不知哪里就传来这么一声又急又短,几乎弱不可闻的笑声,我和矮子叔对视一眼,都不禁一惊。我立时将手中官印握得紧紧的,一手抄起那口杀猪刀。一个弓步,虎立当头,鹰窥狼伺。左手执印,右手一口杀猪刀,配上我的尊容和胆战心惊的神情,想一想,真不知道是个甚么怪模样。

  “花!花开了!”

  矮子叔惊呼道。

  “嗯!”

  我这时候正当看着眼前的桃花树,我眼睁睁的看着它无风自动,枝叶一枝枝升起,一片片散开,就像是刚睡醒的人伸了伸懒腰。

  紧跟着,似有人低吟浅唱,桃花树在冷暗的夜里,那一朵朵血色的花苞随着树枝摇曳,挥洒出泼墨一般的痕迹!花苞如含羞的女子,你侬我侬后中午盛开出娇艳欲滴的血桃花!

  这桃花树就在我眼前摇曳,活脱脱就是个月下的美人在跳妖媚的舞蹈!这一刻,不知怎么的,我竟给它深深迷住,多想弹一曲古筝,拉一曲二胡!看着看着,我眼前竟真就出现一个婀娜百媚的少女,清月如水,映着她身上,那女子一袭红纱似火,就在我眼前翩翩起舞,娇媚得无可方物!

  身随意动,不觉我已经端坐了下来,再看我手里,哪里还是甚么官印和杀猪刀,却是我小时候最喜欢摆弄的二胡。

  那还得了?如此良宵美景,怎么能没有一曲《良宵》映衬?

  我搭弓拨弦,如痴如醉揍起那曲良宵! 阴司提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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