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篪的预感很精准,刚出了平遥就遇到冷面男子为首的那群人,见他们个个骑马,身带佩刀,步履整齐,显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虽然他们跟在马车后五十米的距离,可还是让卫篪感到心头不安,他强作镇定,假装不知情保持匀速前进。
凤仙自上车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车内发呆,韶华有些担忧,但是听到卫篪说有人跟踪,让他们注意些,韶华也就只好安安静静地跟凤仙一起发呆。新换来的马车自然没有原来弘方安排的好,不但车内空间小了很多,就连铺在木板上的垫子也生硬老旧,好在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韶华虽然娇气,但脾气倒不大,皱着眉勉强也就忍下来了。心里正想着和卫篪商量一下,能不能到下个集市再换一辆,结果就听到车外有人过来搭话。
因为对方口音很重,隔着木板也听不清楚外面的话,她好奇地掀开车帘,偷偷漏了一道光,看到三名中年男子骑着马跟在他们马车不远处。其中一个瘦脸男子往韶华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吓得韶华忙放下车帘。她在车内喊了卫篪一声,卫篪勒住马,韶华才小声问道跟在车旁的是些什么人。
卫篪轻声道:“他们说是丹山来的客商,也是要往凉城去,顺便跟我们搭个伴。”
韶华不安地问道:“可靠吗,不会也是骗子吧。”
卫篪脸色也露出疑惑的神色,嘴上却道:“我一路小心便是,总好过只让他们跟着,反正大路朝天,这条路也不归我们走,别太招耳目就是了。”说着,又瞥了凤仙一眼,“刚刚夫人说得急,现在就只能装下去了,你自己谨慎点,别露马脚了。”卫篪的意思是让凤仙继续装女儿身。
凤仙瞪了韶华一眼,韶华故意笑眯眯地说:“你不是喜欢跟卫三当兄妹嘛,我这不正好满足你愿望。”
卫篪没搭理他们的斗嘴,转身出去驾车,凤仙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说我要跟卫三当兄妹了,我的意思明明是我们两个当你的哥哥。”没占到韶华的便宜,反被坑了一道,凤仙脸上有些不高兴。
韶华也是一时情急,听到那人喊少爷,立刻想到他们是找错人。可又担心只是托辞,脑子里忽然浮现刚刚与凤仙的对话,于是脱口而出,而且卫篪也极为配合,跟他们演了一场。虽然闹得有点过,至少如愿地逃开了。只是想到凤仙怪异的表现,好奇问道:“你方才怎么了,想到了什么,怎么想被人定住似的,我还以为你被他拍中穴道呢。”她听过有武功高强的人能一掌拍下去就把人拍死,可还没听过一掌拍在肩膀上就把人定住的。
凤仙脸上又出现不自然的表情,“没什么,就是不好的事。”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也不知怎么地忽然就回到了脑子里,就想跟无数次噩梦一样,吓得他不敢动弹。
卫篪在车外咳了几声,不知道是在提醒谁,韶华看了凤仙一眼,也只好安静下来。
马车也不知走了多久,凤仙在车内闭目养神,韶华闲得无聊,只好再次掀起车帘去看窗外的景色。却意外地发现外头的风景好似有些眼熟,就像他们刚刚才走过一样。她存了心眼,把头伸出窗外,往车后一望,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棵打横长的怪树。因为长得实在奇怪,她记得很清楚,不过那时正好有人过来搭伴,所以韶华没有跟凤仙他们说。而且韶华发现,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冷面男子不知去向,她又朝车前望了望,搭伴的那些人却还走在前头。
她这一探头,刚刚冲她笑得瘦脸男子又再次回头,这一回韶华觉得他的笑显得异常的诡异。
韶华心中顿时亮起了警惕,她偷偷扯了一个络子,趁没人注意扔出来了车外,心中默念着几句,然后手撑着车帘,一直盯着地面。果然,走了好一会儿路,就在她看得眼皮发酸的时候,忽然眼尖地看到不远的络子。虽然只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墨绿色络子,一般人路过最多当成不小心弄丢的,可是韶华心里明白,这个络子明明就是她不久前才丢下去的。
“停车!”她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拍着车板,大声喊道。
凤仙睁开眼,对她皱眉,“你做什么,走没几步就停车,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凉城。”
韶华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口气显得很严肃,“这样下去,永远都走不到凉城。”正好卫篪停车进来,疑惑地看着他们,“出什么事了?”韶华认真地看着卫篪:“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绕圈吗?前面不远有一棵奇怪的树,我已经连续看到两次了,这次就是第三次了。还有我刚刚存了心思,丢了一个络子在路上,结果现在又看到了,总不可能有人和我故意丢个一模一样的络子吧。”
凤仙被韶华的话吓着,又看了看卫篪,他也是一脸严肃,“我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还问了前面那几个人,他们说路没错,他们经常走。”
韶华越觉得刚刚那个瘦脸男人的可疑笑容,“我看他们是经常把人带进来,好让我们迷路,然后趁火打劫吧。”
卫篪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凤仙却喊道:“不会吧,我们这车这么破,哪里像是有钱人。”要是换车前被打劫还只能说他们太过招摇,可现在这车的样子,只能勉强算能用,除了那马还是原来的那只。
韶华不敢放松,“我觉得这三个人不对劲,我好几次掀车帘都看到有个男人在望我们这边,笑得我浑身发毛。”
凤仙总算逮着机会,吐槽了韶华一句,“你没事掀车帘做什么,不引人注目嘛。”可他说完就挨了韶华一脚踹,韶华根本不理他的闷哼,对卫篪道:“后面那些人也不见了,我怕……”
韶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马蹄声停在车外,有个陌生的声音在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个奇怪的预感,韶华更是潜意识地抱紧包袱。他们不过是顺路搭伙,大家还是走各自的路,就算他们落伍了,最多就是原地等上一会儿。可这声音显然已经是走到车外了,毫不相识的一群人,他们这关心未免表现得太过殷切了。
卫篪也提高了警惕,把藏在桌子底下的佩刀摸了出来,准备以防万一。
“再磨磨蹭蹭,天黑都到不了镇上了。”陌生的声音似乎显得很着急。
韶华望了卫篪一眼,卫篪会意地点点头,开声道:“你们先走吧,我们等一会儿再走。”
车外的人顿了一下,狐疑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卫篪更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又道:“没什么,只是发现有个东西掉在路上,想折回去找,你们别等了,还是先走吧。”卫篪侧耳聆听,隐约能感受到车外人的不安。
这时,又有马蹄声走来,听声似乎不止两匹马,而他们明明只有三个人,这下子就连凤仙也察觉到不对。卫篪心里有些为难,他只有一双手,韶华身份矜贵,凤仙又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要是动起手,只怕会顾及不了。韶华看出他的担忧,默默把匕首抽了出来,脸上露出坚毅的神采,凤仙看了看两人,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油纸伞,握在身前,一副要跟他们同进出共生死的样子。
韶华斜了凤仙一眼,忽然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么严肃紧张的场面,她却有种坦然的感觉。
车外的人等了很久,都没看到卫篪从车里出来,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互相望了一眼,默默从随身的兜里各抽出一把小刀,准备偷袭卫篪他们。只不过还没等他们爬上车,忽然三人觉得脖子一凉,六把剑分别架在他们的双肩上,吓得他们双脚一软,立刻丢了小刀,跪地求饶。
还以为要大干一场,忽然感觉到车外乾坤扭转,卫篪伸手示意他们先坐下,自己出去查看一下。他刚一出来,就看到原本与他们搭伙同路的三人跪在地上,吓得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而冷面男子居高临下地坐在马上,其他人都抽出剑,抵着三人的后劲,动作整齐一致得让人眼前一亮。
冷面男子瞥了卫篪一眼,厉声对跪地的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哆嗦地回答:“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客商。”说完立刻感觉到脖子一紧,好似剑锋要刺破衣服,他急忙大喊:“我们真的只是客商,我没骗你。”
冷面男子顿了一下道:“我倒不知有专门谋财害命的客商,你们这买卖还真狠。”他倒不是想多事,只不过碰巧跟着韶华他们一路出城,因为觉得他们有些面熟,所以便跟着一起走。可是没走多一会儿,忽然有人跑了出来,跟卫篪说了几句后,路就跟着跑偏。他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故意要避开,向来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出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来路不对,存了心眼跟上去,没走多久就发现被绕入圈中。
于是,他立刻命人停住下马,找地方藏身,心想若是那三人图谋不轨,定然还会从这里经过。果然,没一会儿就看到他们走来,可还没等他们走进,忽然又都折了回去,他这才命人追上来,正好就碰上他们准备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