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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陵如何来到这里，又打算去往何处呢？

　　他想，很多事都是他未曾想到的。譬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真的可以走出胤原。他更没有想过，他会在一天之内遇到这么多的人，并且收获他们每一个人的善意：夜宴的提点与名字，谢遥的衣服以及秦关此刻的微笑，这些都是他连做梦也未曾梦到过的。

　　他一再的认定今日已得到足够多了，可他却又一再得到了更多。

　　沉默许久以后，他慢慢掀开谢遥给他的那件羽绒服，又取下了身上那破破烂烂的黑斗篷。

　　此刻固然在大雪映衬下天地仍是一片光亮，实则却已是黑夜了。

　　余下三人得见他的脸和身体：他溃烂到看不出原貌的脸，以及同样溃烂结痂的身体。

　　令秦关稍感欣慰的是，这张脸与这副身体虽仍不好看，却至少要比她百日里在幻境中所见要好了些许，至少，那些伤疤都已结痂了，他身上的新伤亦是与人拼命得来的伤，而非新的晒伤。

　　卫陵局促地低下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自出生就未再人间、也没有在人群里生活过，许许多多的常识他是不懂的，但对比眼前这三个人的相貌打扮，他至少知道自己是丑陋的，是令人看上一眼便会感到不舒服的。他未念过书，尚不知何为“自惭形秽”，但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却已印刻进他的心里。

　　他看上去委实可怜极了。

　　秦关抿了抿嘴，忽然上前将他搂进怀里，感受到怀中那小小躯体的瞬间紧绷与僵硬，她抚着他乌糟糟的头发叹道：“我第一次见你，便想要这样做了，真是个小可怜。”

　　若叫大多数人听到这句“第一次见”，总该好奇问一声出处，唯独卫陵闻言竟是毫无感觉，只浑身虽僵着，但秦关既未主动推开他，他便继续待在秦关怀中，好似这便是他此刻最重要亦是唯一重要之事。

　　倒是夜宴听了那句话，有些意外看一眼秦关，又想到适才她扑上来便叫自己什么“大侄砸”，显见也是认得自己的。想到此，他目中不由多出两分深思。

　　小可怜卫陵好半晌终于强迫自己从秦关怀里挣出来，看她一眼，又急急低下头：“我、我来自胤原。”

　　这一点非是秦谢二人知道，便是看过他身手的夜宴对此也心中有数。

　　“有一天我挖开了一座坟茔。”卫陵声音带了些许茫然道，“坟茔中有一具尸骨，一件黑斗篷，还有……还有一段魂念。那魂念说，她名叫做卫浓，是我的娘亲，也是那具尸骨的主人。她从生下我便已死了，只留下这段魂念，就为了在那日找到我，告诉我要穿着那件黑斗篷离开胤原，前往、前往埋骨之城寻找我的师父。”

　　“埋骨之城”四字，叫余下三人悉数怔住。

　　谢遥在顷刻间就明白了为何初见这两名少年时，他明明应该与秦关一样率先将注意力放在故人之子上，他却偏生先注意到这名少年，还将自己的衣服给了他：因为他之前便已从秦关口中得知了他的事，他总觉得有一些东西他隐隐耳熟，而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他觉得耳熟的，正是少年身上与走尸族人相同的畏光的特征。他迄今并不能肯定应风采自己是不是走尸族人，但他忘不了她每每说起走尸族人时的模样，是以见到卫陵，哪怕他还未反应过来，但他下意识便已对他生出亲近和怜悯。

　　秦关则是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便有所悟：此番她的情郎，大约便是在那处等着她了。

　　夜宴问卫陵道：“你的师父是谁？”

　　卫陵摇了摇头。

　　他是当真不知。

　　夜宴又道：“你自胤原离开，一路被狼邪族人追杀至此，现下既已将他们解决干净，你是要继续赶往埋骨之城了？”

　　卫陵有些犹豫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得了那黑斗篷，发现自己果然能够踏出丛林后便理所当然出来了，也确是一路被狼邪族人追杀至此。但“前往埋骨之城”这事在他心里只是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而已，与其说他出来是为着前往埋骨之城，不如说他出来只是为了“出来”本身。他原本并未想过还能活下去，结果却遇到这三个人，此刻他便又忍不住想，若能与这三人一起，他好像也可以不必前往埋骨之城了。

　　下刻他却听秦关道：“既如此，我和谢遥陪着你前往埋骨之城。”

　　谢遥随即点头。

　　卫陵张大了嘴巴。

　　更令他吃惊的，看上去便冷冷淡淡、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夜宴竟也随之道：“我也一起。”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