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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和夜闻道同时抬头去看瑶花，两人都颇有些手足无措。
夜闻道的淡定冷酷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朝歌的气场强大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他俩都不过是从来没经历过感情纠纷、然后用自以为成熟又沉稳的方式去解决的少年人而已。
生生惹哭女孩子这种事……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慌乱和迷茫：要跟瑶花姑娘道歉吗？这歉咋道？
“我现在知道我已经没法再努力了。”瑶花却在哭声中哽咽着道，“因为我第一眼见到闻道你，脑子里也一片空白，那时我便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了，也知道旁的人对我的追求都已失去意义了。你既这样说，我便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对你而言也已没有意义了。”
朝歌看着瑶花，忽道：“见到一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便是因为自己心中欢喜他，一直在等着他么？”
尽管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情敌，尽管将这话当作是情敌对自己有意的羞辱，瑶花还是在哭泣中实诚点了点头。
除了喜欢，还能是什么？
朝歌也不知道。
她只是完完全全回想起了与夜闻道初见那日的情形。
她也确实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夜闻道便是自己想找的人。
但当中还有一些别的。
在她认出人、在她有那么一瞬不自在、在她理智回笼满怀怒气与杀意朝他杀过去之前。
她也曾短暂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也因为是空白，是以她理所当然遗忘了这一小段回忆，她只当这是不存在的，她只当自己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为之惊艳，也为之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怒火迁移。
但原来在这一切之前，她还曾那样手足无措、连心脏都忘记跳动过。
朝歌呆呆看着夜闻道。
“对不住你，朝歌姑娘。”她擂鼓一般的心跳中，却忽见一直倔头倔脑不肯看她的瑶花转头看向她，口中道，“今日得罪你，不尊重你，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也是因为我自己私自的感情，无论你要如何处置我，我都不怕，但请你不要迁怒我哥哥和族人们。”
朝歌此刻对她感受极为复杂，一则是明知自己一来不由分说就“抢”了她心上人，二则自己一直以来朦胧的心意，似也因她才被猛然点醒……如此想着，她面上却只淡淡瞧她道：“若我说，你惹的祸事并非你一个人能够承担呢？”
“怎么这样？”瑶花面色一变，复又想起什么，一脸犹犹豫豫中带着股大无畏的精神道，“我、我不信，夜闻道心悦的人怎会、怎会这般小气！”
夜闻道：“……”
朝歌：“……”
秦关：“……”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间看向瑶云，面上神情明晃晃都在表明同一种怒其不争：你一个七窍心肝八面玲珑九曲回肠，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傻白甜的妹妹出来？这要朝歌真是个大魔头，小姑娘今天脑袋都已经不知被摘多少回了吧？
瑶云……瑶云没什么能解释的= =
但无论瑶花再如何傻白甜，朝歌却是实实在在的与“小气”二字扯不上关系。
“你不必担心那么多。”秉持逗完人再给颗甜枣的规律，朝歌冲瑶花温言笑道，“你没做错任何事，心悦一人，并努力争取他的心，这永远都没有任何错。”
怔怔看她好一会儿，瑶花忽有些不甘愿道：“夜闻道心悦之人，果真是、是很好的。”
这话逗得几人俱都笑出了声。
瑶云也是到了此时，才总算放下心头的大石，安心过后，便恭恭谨谨向朝歌和夜闻道二人道：“上回夜大人来去匆匆，仔细算来，不老城已许久未好生接待客人了。若诸位不弃，不妨在此停留一段时日，也好叫我与舍妹尽一回地主之谊。”
夜闻道来此前就做好要花点时间才能解决这两件事的准备，未料朝歌如此生猛，竟在一个照面间就解决所有，但哪怕如此，他想到同行中有秦关与谢遥二人，便也不去问众人意见，拱手向瑶云谢道：“如此，接下来数日就要叨扰城主和瑶花姑娘了。”
瑶云自不怕他们叨扰，若能因此而与神魔之女和人间魁首建立更亲近的关系，他只怕做梦都要笑醒。况且……
咳，好吧，他其实也隐隐有点好奇，像这样两位本该王不见王的大人物到底要如何谈情说爱。毕竟当年神魔俱还在世之时，彼时不老城当家的还是他的父亲，他也无缘见到那两位是如何相处，想想还颇有点遗憾呢。
*
是以这两位究竟如何谈情说爱呢？
众人随瑶云前往下榻之处时，唯有夜闻道和朝歌分明没有约好，却齐齐落在了后方。
他们适才心里都隐隐想明了一些事，也都有些话想要与对方说。
“抱歉。”片刻安静却并不显尴尬的沉默后，夜闻道率先道，“我当时请求你与我同来不老城，却忘记思考你的立场，想来令你心中难过，这是我的不是。”
“我也有想对你道歉的。”朝歌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脚下一颗小石子，“要跟瑶云问清楚昔年之事的事，我早在蜃楼城时便想好了，却没能告诉你。适才又明知你要我来的目的，却还先去处理我自己的事，陷你于不利之中，你却还处处都帮着我，我、我很……”
“若以你的说法，你却也帮了我。”夜闻道打断她话语，朝她微微笑道，“你可能不知，当日我初至不老城，在此停留了足足五日，却连来此的目的也没机会说出口。可此行中我没有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便已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更不必担心瑶云族长像旧日那般有所摇摆与推诿。我既已得到自己想要的，难道还要掉转头来责怪你事先不与我商议么？”
抬头看他好几眼，朝歌忽地扑哧一笑：“你我在此谢来谢去的，恐怕谢到天黑还谢不完。”
夜闻道便也随她笑起来。
“我——”笑罢，他难得有几分踌躇，思考几息后，却到底还是抬眼去捉住面前那姑娘视线道，“我今日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朝歌心跳悄然擂动。
“我——”她亦张口，有些磕磕巴巴道，“我、你知道我一开始如何对你，所谓的‘有缘人’，皆是、皆是我胡说八道的，从前在我的心里，并非如此想过。”
夜闻道自然知道。但哪怕知道，他也难掩心中一丝黯然。
“但我、我说完之后才发觉，还有、还有我听了秦关说的那些话后，我——”双颊染上一些明艳的红，与那头金发相映，衬得微微垂首的朝歌娇艳无双，“我从前抗拒我爹嘱咐我的一切，这才对你充满敌意，我从不以为你我有缘，即便有，也是孽缘。可我适才才知道，我之所以如此想，这只是、只是当时的我因无知，对此很狭隘、很自我的并非全对的想法而已。”
夜闻道心中微动。
并非全对。那么，错的是哪一部分呢？
“无论你我之间有没有缘分，是良缘还是孽缘，”深深吸一口气，朝歌说出她错误认知的第一部分，“我都不该将我爹给予我的委屈和愤怒转嫁到你的身上。你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是那样无辜，我却要杀你，我此时才知自己讨厌，很对不起你，也……若有机会回到东都城，我也想再一次跟真胤道歉。”
只因上一回她跟真胤道歉时，道的不过是险些误杀他的歉，而彼时她对自己犯了个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利的大错这件事，当真连一丁点的认知也没有。
“还有，我……”几经犹豫，朝歌终于还是勇敢地抬头，瞧向眼前人道，“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也、我也与你一样。”
我也与你一样，愣怔于世上竟有这样一个人，叫我在相见的那一刹忘记了世间万物。
瑶花说，这样的忘记，便是心悦一个人的体现。
我不知是不是，但我……与你一样。
她看着夜闻道。
夜闻道也看着她。
二人双双，面飞红霞，心如擂鼓。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