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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关没再说什么。
她至今还记得上一回她离开的契机，那是在这两人行夫妻之实的第二天早晨。当日她以为这是两人终于突破界限、走出“诞下龙神传人”的关键一步所至，还曾在心底为了两人而不值，想到这样两个惊才绝艳的人，难道他们对于这世界最大的贡献竟不过是作为“龙神传人”的父母吗？至今日，她仍不改当日认知，只是在她已见过夜宴、且与他朝夕相对两年之后，她想当日她离开的契机即便是因为夜宴的出世之机，却也未必因为他是“龙神传人”，亦有可能就只是因为他是夜宴而已。
这是个注定要比他父亲给世界造成更大影响的孩子，而身为他的父母，夜闻道和朝歌当真能在将他养大成人后就全身而退，避世而居么？若届时夜宴的存在甚至给人族带来危难，夜闻道又该如何自处？
这问题秦关已不止一次想过，可当着这样的夜闻道的面，她心中忧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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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回京之前，夜宴便坦言他此番回京是为入仕。
凤血朝选拔官员通常有两种途径，一是秦关向来所了解的沿用许多朝代的科举，还有一种秦关则将其理解为秦时推行的军功爵制：在凤血朝各州各地均设有专门的集贤机构，譬如卫陵若没有进入薛长仪麾下，而以非军籍身份立下战功，他便可携战功前往暮州的集贤司，查明属实后再由集贤司根据他军功大小来做出判定，是封赏、是封官又或者继续将他往上面举荐。而除开实打实的功绩外，自认自己有大才之人亦可前往集贤司自荐，这自荐自也有一套流程，在第一步往往就能刷下十之七八的自荐者，而真正有才、得以在集贤司官员前露脸的通常只占极少数，而这极少数中能够通过集贤司考察的更是寥寥无几。而通过这样的层层选拔最后入朝为官的，看似比参加科举节省了许多时间与精力，但这样的人往往便是真正有才能有功劳的，任谁也难以诟病。
夜宴想要入仕，选的便是这一种法子。
入东都后，秦关方知夜宴早在数年前便以才名鹊起于偌大都城，甚至与当今司徒大人的爱子商徵共同担了个“东都双璧”的美名。无论是作为太阁之子又或者只作为他自己，谁又会怀疑他若参加科举必会在其中夺魁呢？甚至以他身世，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说一句要入仕，这朝中想必也不乏替他出力使劲的人。
偏偏他既不走“正途”，也不选歪路，而是选了最难、也最引人瞩目的那一种法子。
凤血朝如今治理厄尔云尼山脉以北的天下五州，身为中州中枢的东都城中实则设有两大集贤机构，一是东都集贤司，二则是天下集贤总司。
在夜宴前往东都集贤司之前，集贤总司的司长听闻这消息，便以前来拜会夜闻道的消息入府与夜宴有过一番交谈，具体谈了些什么只有他二人知晓，但最终，夜宴仍去往东都集贤司。
从这日起，可说整个东都城都在关注着夜宴的一举一动。
此事上上邪与秦关委实帮不上他什么忙，唯有在生活起居上看顾他。夜宴入东都集贤司七日，每日日升去，月起归，秦关与上邪均亲自接送他，每日午时秦关还会准点将药膳送到集贤司门口。她原本只想自己做这件事，但上邪坦言他在此本也没别的事，倒不如多珍惜能够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
这话出口，秦关自不可能再反对。
第七日，夜宴与东都集贤司司长以及六位集贤司院士有一场言论，而这场辩论的地点则由前面六日里的集贤司内部转移至集贤司门口临时设场。换言之，这场一对七的言论凡有心之人俱可前来围观。
那一日东都集贤司景象可称万人空巷。
这场言论结束后，集贤总司司长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亲邀夜宴前往集贤总司，中无一人提出异议。
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成为誉满京城的传奇人物，一时街头巷尾俱是与他有关的传言。
成片的赞誉声中，唯有少数人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当中包含了夜宴的亲爹夜闻道，也包含了身为外来者的上邪与秦关。
只因唯有他们这少数人知晓真正的夜宴是何等模样。
“这小孩儿言行向来无所顾忌，又正值最该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满城都盯着集贤总司新动向时，秦关私下向上邪叹道，“我本以为他这回当真想着要一举成名天下知，谁知一旦涉及到朝堂之事，竟连他这样的人也懂得收敛。”
现如今天下十有八九的人皆认定，集贤总司中的那病弱少年锋芒毕露。而秦关等人却知，那小孩儿实则却将真正的自己收敛了十之七八，这才使得秦关有此一叹。
如夜宴那样聪明的人，她倒不怀疑无论他在哪都必将如鱼得水，只是她原本以为他的少年心性总该还保留两分，保留两年，却到现在才知，他所有的少年心性实则都留在了他们这些亲近之人的面前。
上邪直言道：“他如全不收敛，即便当今陛下恐怕也不敢重用他。”
秦关懂他的意思。
夜宴这样的人，在乱世中自堪当一把出鞘利刃，然而对已拥有两百余年寿数的凤血朝而言，真实的他则太过锋利了，刺伤敌人的同时也难免损伤到自己，夜宴本人则明显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是以他对自己做出了最恰如其分的掩饰。
“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儿就得学会中庸……”秦关再次叹息一声，“我就是觉得……唉，我也不知怎么说了。”
上邪笑了笑：“大多数人掩藏自己，是为了将自己置于更安全的境地。”
秦关心有戚戚点头。
这也正是她心中郁郁之所在。
夜宴这小孩儿，她不敢说他便是世俗意义中的“好人”，但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将来是英雄、枭雄又或者泯然众人，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他本该大放光彩，却又因这“安全”二字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大半光彩，固然这也是他自己的抉择，秦关却难免感觉自家小孩儿受了委屈——尤其那是个只差没在脸上写着“天老大我老二”的张狂之至的小孩儿。
却不料上邪下一句竟道：“只你到底还不够了解这小孩儿，不然当知晓，这大多数人里绝不会包含他。”
秦关讶然抬头。
上邪笑了笑：“他若在一件事上做出退让，或如今日这般适当掩盖自己，唯一的原因，大约便是他想得到比眼前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更大的利益。”
他这般说来，亦叫秦关意识到果真这才更为符合夜宴一贯的性情。见她面露思索，上邪又道：“当日谢遥与阿采之所以能够继续留在天禄关的缘由，你莫非忘了？”
“我当然没……”说到此，秦关眼前一亮，“是了，这说明他想要小陵替他做的那件事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眼前的温良想必果真只是他的一时伪装罢了。”
当下心情大振，她追问道：“他说想要小陵替他征服一座城，你可猜到那是什么城了？你说他好端端的非要去打一座城，又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上邪耸了耸肩：“这问题你却要去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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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过后，夜宴最终被集贤总司举荐入朝。
此乃整个东都城都关注之事，而当结果出来，所有人似乎都理所当然认定：此乃唯一只结果。
若说例外，大约便是被众口称颂有大才的夜宴并未进入大多数人以为他会进入的太傅府供职，而进入鸿胪府，成为鸿胪府中一名学士。
秦关听闻议论后了解了一下凤血朝的朝堂结构与官员制度，而后知晓太傅府相当于现代的教育部，而鸿胪府则相当于外交部。虽说秦关也不认为夜宴适合搞教育，但他居然想去搞外交这同样是她没想到的——她十分自然的认定，夜宴想去何处任职，这理所当然是由他自己决定的。
秦关以此为突破口，采访了夜·孤僻少年·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宴对于她一向有问必答：“入朝为官，这只是我须得要做的第一件事。”
秦关连连点头。
“护佑王朝，此乃我父亲的心愿，而非我之愿望。”
这点秦关同样也知道的啦。
“人族以外，天下还有着数十个族群，人族看似昌盛，乃天下之主，当正如我曾与你说过的那样，如上邪邵皞这般人物，他们若想，可在举手投足间取走万千人类的性命。”
这次秦关不太认同他这句话。
夜宴却也并不需她认同，下一句，他便轻轻巧巧说出他现阶段真正的目的：“对内，我想使凤血朝改变面貌；对外，我欲御鬼驱神。”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