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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提魅魔族究竟有没有将这当作一个“难题”,又是不是真的想解决,这是魅魔族的事情。
也不提秦关这来此不过几日的外来者有没有资格越俎代庖,代替魅魔族提出这问题,毕竟严格说来,她有那想法不过是一时冲动,根本还未真的说出口。
只说,天底下有什么人,是能叫人轻易便在他面前问出这问题的。
只说,即便是朝歌来此,瑶云也没有想要跟她讨教一番自己族群数千年来面对的问题,只因这问题是当年她爹娘俱还在世时,也从未张口向魅魔族人解答过的。
是以被问及这问题的上邪是什么人呢?
他是个比龙神魔尊之女还要更了不起的人么?
他是……能够解决魅魔族人至今都不知究竟哪里有问题的问题的人么?
其实每个人都觉得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但在这刻,所有魅魔族人都还是眼巴巴看着浅笑不已的上邪。细细想来,他们其实也不是指望着从上邪这里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答复,他们就是……突然被提出了一个所有人千百年来想都不敢想的、总觉得是永远都挂在天边一样遥远的提议,于是无论答复如何,所有人都不得不在此刻慎重以对而已。
他们听见最初委婉提出这构想的秦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想这么具体啦,毕竟这也不是我有资格替别人发言的事,我就是、我就是……嗨呀,我真的没有想太多啦。”
她一边跺脚撒娇,上邪一边含笑颔首:“你说的是,这问题我也确实不当问你。”继而转头看向瑶花几人问道,“你们可有将‘青春不老’当作难题,想要解决它?”
他一次两次的,都将这话再轻松不过问出口。
而哪怕已被问了两次,瑶花一行人心中震撼仍是不减。
“您别开玩笑了。”良久,瑶花摇头涩声道,“这是我们一族承天的命数,不因称之为‘难题’,说什么解决、解决……”
她想说,说什么解决,世上有谁能够解决?只因这解决的并非是“难题”,而是要修正上天给予的命数。
上邪不以为意,只突然话锋一转道:“龙神朝天氏,承天命而生,主持世间秩序,若世人只将他看做是神族首领,又或是世上本领最强之人,无疑是看轻了他。”他目光看向瞪大眼的朝歌,微微一笑,“世间万物,虽非承他的命令而生,却也受到他的管辖与庇护,是以,亦可将他,称之为‘天’。”
这下瞪大眼的,又何止一个朝歌?
“而魔尊姒幽兰同样承天命而生,她身为神的另一面,自然也可被称之为‘天’。”上邪道,“若要给这两人作出一点区分,大约可以日与昼来形容。”
日与昼,白天与黑夜。它们看似截然相反,但追根溯源,它们却又是完全相同的。
四周一片寂静。
好半晌,瑶花颤声道:“您是说,我族的‘青春不老’虽非龙神与魔尊赐予,但他们其实可以、其实可以……”
“是啊,他们其实可以为你们更改命数。”上邪叹道,“但为何他们又不曾如此做呢?”
他们为何不肯那样做?
上邪竟反过来问众人。
但众人又如何能知晓答案?
唯独秦关这局外人,秉持这些时日对传说中龙神与魔尊的了解,忖度再三后试探开口道:“魔尊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因为她天生就没有慈悲心和同理心?旁人的苦楚,她并非视而不见,而是那些在她眼里确实都如尘埃一般,不值一提?”
上邪点了点头:“魔尊确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饶有兴致看着秦关,追问道,“那龙神呢?”
“龙神、龙神……”
秦关默默念着。
从上邪说龙神便是“天”开始,她便在思考这问题。她虽从未当真接触过龙神,可她从书本、影像里了解过很多的“天”啊:东方的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西方的上帝,还有什么北欧神话、希腊神话……不得不说,虽说每个神话里的上天之主都不一样,但这些仙神上帝之间却也有着某一些共性。
“龙神大约是——”她这一回揣度更久,好半晌才慢慢道,“他身为万物之主,在他的眼里,自然便觉‘众生平等’。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只蚂蚁,是一株花还是一棵树,是跟在他身边的神将、侍从还是他从未见过的各族之人,对他而言,这些大约都没什么分别,都是他要守护的众生之中的成员。而他……他站得太高了,除了魔尊,世间任何人距离他都有着太远的距离,是以,朝生夕死的蜉蝣,能够存活数十年甚至百年的人类,又或者能够活数千年的神魔二族的人,这些时间的长短在他眼里大约也不是那么分明,至于人类以及其余族群能够经历生老病死、魅魔族从出生到死都青春不老、灵鸟族身而为鸟、继而化人,这些各族不同的特性看在他的眼里,大约也都是自然而生,从没有任何的问题,是以,他自然也不会想要去解决根本不曾存在的‘问题’。”
这一回上邪未再如她适才说魔尊那边,她一边说他一边点头。
但即便他不点头,朝歌、夜闻道还有瑶花等人也都已在心里默默认同她说的话都是对的。
魔尊就是那样的。
龙神也是那样的。
但这是魔尊与龙神的错吗?瑶花记得,瑶云曾在无意间与她感叹过,难道魔族的残暴全是他们自己的错吗?那是上天的错啊,因为他们生而残暴,就如同他们魅魔族生而无能,这都不是他们自己能够选择的。
而龙神呢?他天生便站得那样高、站在没有任何人够得着他的地方,那是他的错吗?视万物特性为自然,那是他的错吗?看不见万物因自身特性而起的烦恼与委屈,那是他的错吗?退一步讲,倘若他当真能够看到万物的委屈,他又该如何做呢?他能只为魅魔族改变他们的青春不老吗?他是不是还要改变人类天生的柔弱,好叫他们在之后的千年里能够抵御魔族的残暴凌虐?他是不是还要改变那些花草的命数,让它们都变得如同参天大树一般,能够抵挡风雨的侵袭?
瑶花等人这般想着,心中仍有委屈与茫然,但想得多了,却又忽然发现天道果然还是公平的,只因这世上,细细想来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与物。龙神魔尊乍看倒是找不出任何的弱点,可他们不也都死去了吗?
由委屈不平到恍然大悟,这对于向来聪明的魅魔族人而言,也不过是一瞬间事。
瑶花抬头看向上邪。
上邪读懂她那短短时间内的思绪流转,目中忽然出现一些笑意与暖意,口中悠悠道:“有些事,也不知该说当真是上天注定,还是人皆自误。”顿了顿,他看众人好奇神色,摇头叹道,“龙神那个人,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最是以苍生为己任,心肠对待他护下之人可再柔软不过。那时,生活在他庇护下的各族皆有短处,各自都有怨有愁,但涉及到天性自身的那部分,众人皆以为龙神看得见他们的委屈,若想要替他们解决,自然便解决了,若不开口,要么是没法子,要么是另有考量,如此,竟没有任何一人直言跟龙神说过,他并不爱自己的某些‘天性’。但事实上——”沉吟片刻,他道,“若当初你族之人,肯直言跟他说比起青春不老,你们更愿如人族那般拥有生老病死,想来他也不会吝于神力而不肯替你们想法子。”
瑶花等人愣怔良久,瑶花忽而一笑道:“而今在来说这些,都已太迟了,我们、其实我们……”她笑容里有酸楚,也有释然,“您说得对,世间有物朝生夕死,人族那般孱弱,却也依靠自己的力量打败了魔族,我族之人相比之下活得这般好了,没道理还委委屈屈指责上天对我们太过不公。”
她说话间,朝歌却眼也不眨盯着上邪,心中默默想道,她想的果然没错,上邪这个人,果然是最了解她父亲的那个人。
上邪未及说什么,瑶花停顿片刻后,却又续道:“这座山其实并不难翻越,若有朝一日,我族之人终于鼓起勇气翻越这座山——”她抬头望向耸入云霄的金顶山,好一会儿方淡淡笑道,“以前我总想,那一定是我们解决‘青春不老’这难题以后才有可能实现的事,但此刻我却知道,那只需要我们自己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便能实现的事。”
秦关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就不再担心自己会变得不开心,或者会被有心人捉拿甚至害死么?”
瑶花展颜笑道:“是以我才说这是需要勇气的事啊,毕竟连龙神与魔尊都难逃一死,渺小如我们却既想要安全无虞,又想要事事称心如愿,哪来这样的好事呢?唉,人人都夸赞我族之人长得美,明明都长得这般美了,何以我们还要想得这样美呢。”
秦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朝歌却忽然问道:“可你之前想着要嫁给夜朝为妻,你若当真嫁给了他,不就得随他一起前往山的另一头了?不就得看他白发苍苍、几十年后走向死亡,而你却青春依旧,继续一个人活在人间?”
瑶花闻声看向她。
她脸上绝无一丝恶意,就只是纯粹的好奇。好奇于她出自这样一个胆小的族群,受着这样的人情教导长到如今的年岁,何以认识了一个人,心悦了一个人,就能迈出那样的在过往之中连想都不敢想的大步出来。
为何呢?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