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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两地最让众人挂心的,青鹂接下来带领众人走访的,则是城中各处。于是那些埋藏在地下的、杂物堆中的、摊贩摊位里的、房屋里面的令众人寻常见不到的机关与暗器,也被青鹂一一展现出来,再将各种机关暗器的效用、甚至于触发的条件也都讲述给他们听。
夜鹛等人当然一心想要急着见青鸾了,可同时他们也对灵琅这座城池有着很深的兴趣。这座城四处都布满了机关,而这也正是这城池的魅力所在。而今幽蓝王朝的王都唤作蜃楼城,但众人以为比起蜃楼城,这隐匿了千年无人得见的灵琅城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城。
是以哪怕他们心中再着急,却也还乖乖跟在青鹂的身后四处参观。
到得夜晚,青鹂的小院则总被越来越多的灵鸟族人所占据。他们无疑都对这群生人以及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而当他们从族人口中得知这些人面目友善且见多识广,他们便一波又一波的朝着小院涌来,彻夜听着夜鹛等人轮流为他们讲故事,他们都沉迷其中,哪怕到了天亮都还舍不得离去,纷纷提及要代替青鹂带着众人去城中参观。
秦关对此有些惊讶向上邪道:“为了让大伙儿生活得更开心,我本以为青鸾族长会限制他们知晓外间之事。”
上邪懂得她话中之意,譬如一个人生活在笼子里,可只要他自己并不知晓那是笼子,笼子外还有广阔天气,他自然也不会不开心,不甘愿。
他道:“青鸾不愿意灵鸟族人离开他的保护前往外界,但他从不隐瞒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沉默片刻,秦关叹道:“青鸾族长比我想象之中要更为胸襟开阔。”
上邪轻笑一声:“是以他们这趟的任务,实则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秦关脑筋稍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青鸾是个固执己见的顽固之人,他们这趟任务自然千难万难,但很明显,青鸾为族人之故,固执归固执,可他同时也聪明绝顶,并且眼光长远。这么样的一个人,在自困近千年后迎来了外来者,这机会固然是他们、也是此时灵琅城外的那七族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可……这也未尝不是青鸾自己所等候的一个时机。
这时机此时或许已成熟了,而哪怕它还没有成熟,秦关也相信以自己一行人之能,必能将其“催熟”。
*
可催熟也是需要面对面的。
第三天,青鹂还想要带着众人继续往外游览时,夜鹛思及此时已不知到了何处的七族之人,第一次出言拒绝了青鹂:“我们对于贵族已有了一定的了解,更有真诚的敬佩,可不瞒青鹂兄,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想要先面见青鸾族长。”
青鹂看着他,再看他身后满脸期待的众人,半晌,他忽地笑了:“你们跟着我行动这几日,竟还未领会到族长的意思?”
从第一天便已隐约有所预感,夜鹛听到此一颗心直往下沉:“族长……他从一开始就并未打算见我们?”
青鹂颔首,神态傲然:“不错。”
平平淡淡两个字,却让夜鹛身后一干等人一时只怀疑自己幻听了。
黄阙脱口道:“你们从一开始就对我们不怀好意?只想戏弄我们?”
青鹂神情一冷:“我不辞辛劳带你们亲眼见我族最大的秘密,我族之人俱对你等知无不言,你们管这叫‘不怀好意’?”
黄阙适才一言既出,也立时察觉自己有些失言,此时喃喃道:“那、那为何……”
“我们亲眼见到了灵鸟族立身之根本。”夜鹛忽语声淡淡打断黄阙言语,“也见到了最初的灵鸟族明明只拥有一座黑漆漆的矿山,可而今的灵鸟族却拥有倾天塔,拥有灵琅城,拥有空翠山,这些都不是当初神祇的恩赐,而是灵鸟族千年来自己努力建成。这些是只能你们做成的,是外界任何人、任何族群都难以做到的。是以灵鸟族弱小吗?不,一点也不。灵鸟族这样心灵手巧,这样坚韧果敢,这样化风、化雨、化自己居住的房屋、自己行走的街巷、化世间一切为保护自己的利器与盾牌。灵鸟族还全族都团结在一处,不为外事、外物所惑。这样的灵鸟族自是无敌的,即便今日不是我们以及其余七族来到此处,即便今日魔族亲临,灵鸟族也悍然不惧,自然更不必屈服于任何事任何力量,不必屈就我等带来的这些小小的诚意与人情。是这样吗?青鸾族长苦心想要我等领悟的?”
青鹂瞠目结舌看着他。
黄阙等人亦然。
青鹂惊讶,是因为夜鹛所言当真与青鸾前几日与他所说相差无几。黄阙等人惊讶,则是发现夜鹛句句在理,灵鸟族……灵鸟族似乎当真没有任何必要与可能被他们说服。
僵持之中,秦关忽然上前一步。
众人正无处安放的目光便不由自主放到她身上去,上邪亦然。
“在青鹂你、还有青鸾族长、甚至于灵鸟族全族人的眼中,是不是觉得能够造出倾天塔、造出灵琅这座机关城池,你们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呢?”秦关微笑着问青鹂。
青鹂抿嘴不语。
他并不想显得自己狂妄自大,但他心里当然有着这样的自信。
“灵鸟族当然独一无二。”不想他不答话,秦关却自己回答了自己,而后向他问出第二个问题,“那青鹂又是否想过,灵鸟族固然独一无二,但其他族群,实则也都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才能与本领?”
青鹂呆了呆,凭直觉答道:“即便他们独一无二,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秦关点了点头,却道:“但如果我说,贵族的机关术其实也并非毫无破绽,我可以给出一些意见,让倾天塔变得更为成熟完善呢?”
青鹂脱口道:“这怎么可能?你怎可能做到?”
不止青鹂,便连夜鹛等人也都诧异看向秦关,心想这妹妹不止身携宝藏,她脑子里莫非也塞着一座宝库?她怎的什么都会呢?
唯独谢遥和上邪对此毫无变色。
谢遥微微一笑想到,当初他与秦关初识,怜惜这十八岁的漂亮女孩儿之余,总觉得她有些狂妄,可之后她在旅人的一系列训练之中,令他以及旅站所有工作人员刮目相看。而在那之外,他也慢慢了解到这女孩儿简直十项全能,各种冷僻的知识她都懂得一些,各种看似全无必要的技能她都学过一些。他都惊叹于她人生前面二十年难道从没有睡过觉,而将一切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之中吗?不然她怎能这样的厉害?
这女孩儿初识,只让人觉得漂亮;稍微了解些许,则会令人感慨她优秀;而当对她的了解越来越深,则不免惊叹于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高跟能走秀平底能攀岩、文能定国武能安邦这些词居然都能用来形容同一个人。
他记得有一回曾经问过她,怎么就想不开学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呢,难道是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游走于各个时空什么都必须会一点的旅人吗?秦关对此的回答则是,她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变得更优秀一些。
他记得她当时微微迷惘的神情,自然也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想法想要变得“优秀”。曾经她所期待的那些人或许没能对她一日胜过一日的优秀给出足够的反馈,但——
看向夜鹛鸿图几人虽惊讶却并非难以相信的神情,谢遥微笑想道,这些虽结识不久、却令她真心的笑起来、真心对待的朋友们,总算都正视她的光芒并给出足够真挚的回馈呢。
他不由又看向上邪。
上邪看着秦关,神色平淡。
他总是看不透上邪这个人的,自然也不会想到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其实很简单,他只是非常简单在想,她果然很有魅力。
而很有魅力的秦关姑娘正将一物举至青鹂的眼前:“可不可能的,不如我也先给你看一看我的‘独一无二’吧。”
她递出去的是一块小小的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的是昨天夜里众人彻夜饮酒闲谈的视频。
青鹂见到这屏幕,原本是在想着,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怎么、怎么竟完全回放了昨天的情景?可视频播放一两分钟以后,他就已将满心的惊疑给暂且忘光了。
因为他看到族中那些弟弟妹妹们脸上的神情,眼中的光彩。
他当然知道,灵鸟族人各个都是向往自由、向往更广阔天空的,其中也包括他在内,不然他们不会身携着武器也要一次又一次的前去翠羽平原。他也知道,这些小家伙们都很爱听这几个人类为他们讲述的故事,他原本担心他们会因此而生出心事,族长却说,不能阻止一个人去接近他所期待的东西。
这些他都知道,可直到看到这视频回放,他才知道他的“知道”相比于真实而言未免太过浅薄——他们的神情那样向往,他们的眼中仿佛都盛满了夜鹛等人描述当中的天地,他们的言语和姿态却又那样克制,无一不在向自己和其余人表明:我只是听一听,只是想一想,我并没有真的想要出去。
……而这其中也包含了他自己。
若非这个视频,青鹂大约永远不会知晓自己对于外界的向往竟是这样炽烈。他以为、他一直以为……他当自己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他以为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出去。
“族长不愿见我们也没关系。”他怔怔之中,听秦关复又笑道,“劳烦青鹂兄将这个视频递给族长大人看一看吧,再将我适才说的那句话也转达给族长,就当——”她迎着青鹂仍旧迷茫的眼神,狡黠朝他眨了眨眼,“就当回报当天我们在翠羽平原救你的恩情吧。”
其实要说恩情,青鹂在这几天的陪伴照顾里无疑早将他们那天的顺手之恩加倍奉还,可此时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青鹂当然想不到这些,即便他想得到,可秦关已在这短短数日相处中了解他的口硬心软,知道他绝不会拒绝。
青鹂尚未点头,夜鹛忽道:“若青鹂兄应允,不如再替我多带一句话。”见青鹂向他看来,他微微一笑道,“烦请青鹂兄告知族长,我等前来贵族之前,已与其余七族结盟,往后我八族将共抗魔族。”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