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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住目眦欲裂欲往前的青史，秦关带些忧虑与上邪对视一眼，而后神情复杂看向萧闯：“看来被萧公子不幸言中了。”
萧闯不知何时已然收起折扇，执了七杀剑在手：“风原自己泄露了此地之事，想来猜到我们将来此处，他知晓上邪前辈本领，不传讯叫他的族人赶紧离去，反倒令他们不惜代价残杀此地之人，想来……是当真想着要拿人头去为魔君的回归而铺路了。”
那句“拿人头去为魔君的回归而铺路”一出，青史整个人已是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便连萧闯自己也没料到，他随口一说的谶言，不过半日竟当真得以应验，而他在说这话时，心中有何曾希望这些话当真能够应验？
人群中依然唯独上邪最为冷静，轻叹一声道：“先救人吧。”
青史仍要第一个往里面冲，秦关拉着他的手，一时也不知该放不该放，却见青史回头看他，脸色仍是惨淡，目中惊怒中却也有着两分清醒：“姑娘的提醒，我不会忘，但我除了是……我也是师尊的弟子，我自有法子制服他们。”
见上邪点了头，秦关这才放手，任由青史冲入已成火海的村落之中，她自己则是再次搭起弓箭，余光瞟到宣冰老神在在站在她身边，全无意愿随青史萧闯几人闯入救人，不由奇怪道：“你应与青史一般，也不惧这片火海，为何不随他前去救人？”
宣冰比她更奇怪：“我为何要进去救人？”
秦关一时有些语塞，心道路见无辜之人受苦受难，自身有能力的前提下出手相救，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况且他们来此难道不就是为了救人？
却听宣冰又道：“人族与我并无恩义，我与魔族亦无仇怨，你要我去救，我还当真不知该救谁。我不如便如上邪前辈所言，趁机在此仔细瞧瞧他们究竟孰强孰弱好了。”
这年轻姑娘的三观之清奇、心肠之硬当真远远出乎她意料，秦关忍不住瞪大眼道：“若非……我当真要怀疑你与青史究竟谁才是那一位的转世了。”她口中与宣冰说着话，实则注意力还是在前方的战场之上，手中不停拉弓射箭襄助落入险境的村民。
宣冰看她动作，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姑娘一手弓箭功夫委实了得，更别提她那些箭上也不知有什么神通，但凡射中魔族人，竟叫那些刀枪不入的魔族人顷刻便倒地，却要比其余人手中的神兵起效更快。
明明这姑娘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而已，然而他们这一行中的三个普通人，却各个都厉害非常，远超她的预料。
她心中叹服，口中与秦关漫不经心聊着天：“为何？就因为比起心肠柔软的师兄来，我显得更加无情一些？”
“你不是无情……不不不，我是说，你的确无情。”手中有一箭射出去，秦关趁机回头瞧一眼她漫不经心的笑脸，“但你的这种无情怎么说……你不觉得跟这些魔族人很像么？仿佛天生站在某一制高点处，看不见、也一丝一毫不关心旁人的疾苦。”
她自认不是那种情商很低的人，若换了对旁人，她大约说不出这样直白到足可伤人的话语。但面对宣冰，她也不知为何，就笃定这些大实话必然伤她不着，甚至也绝不会被她放在心上，是以在不知不觉间，就脱口说出了心中所想的大实话。
宣冰果然也并不放在心上，悠然笑道：“你这么说却也有几分道理，比起师兄，我倒不觉得那个位置有什么好抗拒的，若当真能够登上去，岂不正好能够成就一番事业？而师兄自己也得以解脱，无论他的心还是他的命都能够继续存活，这般看来，此事当真两全其美。”
秦关听得好笑，但觉眼前这小姑娘真是天生的铁石心肝、心比天高，摇头失笑道：“你固然有这愿望，只怕却没有哪个魔族人愿意认你。”
“正是如此。”宣冰悠悠叹道，“若他们当真肯认我为主，我倒当真愿意给师兄一个解脱。”
甩一甩已然疼痛难当的手腕，秦关心道，可即便当真有了这般选择，以青史对宣冰那不露声色却柔情至极的呵护与疼惜，他必是宁愿自己一生耽于苦海，也绝不将宣冰拖入其中半分。
即使……宣冰本人并不觉得那是苦海。
*
这场战役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
上邪与宣冰从始至终未曾出手伤过、更遑论杀那些魔族人，但上邪却招来一片雨云灭掉了那场火灾。秦关与谢遥仍以远攻为主，将那些魔族之人迷晕在地。而应风采与青史出手则没有那么多顾虑了，若说应风采是能打就打、该杀就杀，那青史便是在逼迫着他自己对每一个与他交手的魔族人下杀手。
他整个人从始至终都颤抖得厉害。
但他一丝一毫也没有容过情。
只因固然这次他们来得不算晚，固然戎家村人这次自保得当，并未被魔军轻易屠戮，但前面几日的交锋再加上昨夜那场大火、魔族人突如其来的疯魔，村人到底也死去不少，且各个死状极惨。以往青史每每听闻魔族人杀人时的癫狂与残忍，固然也曾在脑海内想象过千万次，这千万次加起来却也没有亲眼所见带给他的冲击更大。他眼看着因他动作慢了，是以一魔物只手便将一村民开肠破肚，掏出那村民的内脏撒落在地；他又见一魔物明明有余力躲过秦关射来的一支箭，却偏要将一妇人拉到自己面前来替他挡箭，幸而秦关意不在杀人，出手力道算不上重，那妇人这才留下一条命，却又转瞬被那魔物给挖出箭头还顺手撕烂她衣物……
这些魔物并不是人，他们残忍冷血、毫无人性，杀人对于他们而言从来都不是“杀人”，而是取乐，是享受，甚至死亡对于他们也并不是死亡，一切人类、甚至牲畜都生而拥有的情感，他们都并不具备。
这事实青史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知晓，可直到这夜，他才第一次对此有了种具象的认知。
而这些残暴之辈就是他的“臣民”。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