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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他对她的感情——无论是什么感情，都不足以支撑他做出挽留她这样的举动；其二——

　　她道：“你是不是知道我非走不可？”

　　上邪沉吟过后，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知道？”秦关双眼眨也不眨看着他。

　　再次沉吟一会儿，上邪道：“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应当会自行得到这个答案。”

　　秦关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她在专注看着风景。

　　当天空之船越飞越高时，脚下的灵琅城便也变得越来越小。早前些日子，她每日走在灵琅城的大街小巷，她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雷，直到眼下再没有了那样的危机感，她才突然发现这座机关之城其实是美的，它或许美得没有那样柔和，但它也有着别的城池所不具备的独特风情。

　　她拿着相机拍了好一会儿照片后，才道：“其实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的事都瞒着我。不论是在这里，或者是在我们上一回相遇，你喜欢我喜欢得不要不要的时候，你都还是有很多事瞒我。”

　　她说这话时，依然在专心拍着照，没有去看上邪听她的话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对你到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恋爱脑在作祟呢，还是真的就第六感，我就总是无论你隐瞒我多少事，心中有着什么打算，对于我到底知道多少，但我还是无条件的信任着你，甚至从没打算追问你不想说的事。”

　　很多事其实是明显的。

　　若说在西唐那时空上邪对于她一切的了解，来源于他们早已发生过的相遇，那在这一次切切实实的初次相遇中，上邪除了对她一见面就热烈向他表白的情感感到意外，对于她和谢遥来自何处、对于他们俩身上层出不穷拿出来的那些并不属于这时代的东西、对于他们突然出现的目的，这些连鸿图夜鹛等人都在这段相处的时光里时不时好奇向他俩追问的东西，他却从没有表达过任何的好奇和意外。

　　这实在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偏偏他却又对他自己的“不寻常”从不掩饰。

　　秦关觉得这委实不公平极了。

　　西唐时海上初遇，他在她面前成竹在胸，当时她便不忿于自己对他充满好奇心，而他对她却连一星半点探究的意愿也没有。彼时当她提出这抗议时，他说了一番令她心脏快要爆炸的极为动听的情话，而在那情话的背后，则昭示着他对她并非没有好奇过，而是他对她好奇的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

　　可现在呢？现在是他初遇她，是他理所当然应该对她“好奇”的阶段，可结果居然跟西唐时完全没什么不同：她被他的神秘吸引，一天天的想着他探究着他喜欢着他，而他却总是风淡云轻，对于她的一切倒像比她自己还清楚。

　　这可真是令人沮丧，但——

　　“但这也不是你的问题。”终于从相机中抬起头，秦关朝上邪展颜一笑，“毕竟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这么想嘛，你又没逼我。”

　　她笑容很灿烂，可是这灿烂笑容看在上邪眼里却一点也不美。

　　因为她不是发自真心而笑的。

　　她只是想让他以为她内心毫无芥蒂、一点也不难过而已。

　　心中有些莫名的涩意，上邪思虑好半晌，终于挤出一句他自以为已是最大实话的话：“我不是个好人。”顿了顿，他又加强语气，“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坏一百倍……一万倍。”

　　秦关扑哧一笑。

　　这人、这人怎么连说自己是大坏蛋的模样也这样令她心动呢。

　　那就算他真是个大坏蛋好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爱上了呀。

　　那她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爱上个坏蛋，就给自己儿子取名为过字改之的人啊。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嘛。

　　所以现在强颜欢笑、不久之后日思夜想那也都是她自己该承担的。

　　此刻因为他这句虽不到点子上、却也真诚的话而开怀也是真心的。

　　“那我有一句话想要请问大坏蛋先生，希望大坏蛋先生能如实回答我。”笑罢，她慎重向他问道，“我想问你，你知道以后我们还会再相遇吗？”

　　上邪迟疑了片刻。

　　无论怎么看，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都是“不知道”。偏偏，秦关却在问题里加上了“如实”这个条件。

　　是以迟疑过后，上邪依她的话如实答道：“若不出意外，你我应当会再相逢。”

　　秦关面上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他。

　　这问题，她在西唐时也问过他。

　　在那时，明明有两人的“一周目”作为打底，可她也好，上邪也好，虽口口声声说着他们必会再遇，但他们的心底里并非真的那样笃定，他们都对这件事心怀着不安，他们害怕应当再遇的那一天或许她起床晚了赶不上飞船，或许她在时空轨道中迷失了方向，或许他那天吃坏了肚子没能赶去寻找她……各种各样的担心，有些有所依据，有些天马行空，但无论哪一种，那都是因为他们太患得患失了，而患得患失则是因为他们都对彼此交付了全部的真心。

　　而在这个时空，在此刻，他再没有了所谓的“一周目”作为底气，可他却几乎毫不犹豫回答她：会，他们会再遇。

　　是因为他瞒着她、或许也瞒着所有人的、只有他自己所知道的那些秘密作为他如此回答的底气吗？是的吧。

　　还因为……他对她并没有患得患失，他对她或许已有了些不同，这不同令他精心为她准备了天空之船，这不同却又远远不足以令他对她交付真心。

　　秦关忽然笑了笑：“我现在知道很多大家都在传的那些俗的不得了的经典名言真的都很有道理。”

　　上邪从善如流追问道：“比如？”

　　“比如‘感情教会人成长’。”秦关答道。

　　比如，一开始她只想一股脑的将自己全部的感情都倾泻给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他的回馈，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学会考虑这是不是他想要的，以及她给出的那些东西若真叫人接收了，她又能不能为之负责。

　　刚刚喜欢上他那阵，她时常在心里骂自己“渣”，而现在，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从良”了。

　　她没有再继续这话题，只举起相机朝他笑道：“不知道大坏蛋先生愿不愿意跟我合照一张？”

　　现在的上邪已经知道“合照”是何意了。

　　微微颔首，他自觉便朝着她那方倾过去。

　　画面定格的那瞬间，她的头蓦然停靠到他肩膀上。

　　那瞬间的画面是真的很美。

　　拍完，她却垂下了头：“对不起，我又违背诺言了。”

　　好半晌上邪都没有说话。

　　等她惴惴抬起头时，才发现他手里正举着那台她送给他的拍立得，笑吟吟看着她：“不知道秦家的明月姑娘愿不愿意跟我合照一张？”

　　秦关眨了眨眼。

　　明月。

　　这是他第一次肯这样叫她，虽说后面还跟着姑娘二字。

　　秦家的明月姑娘自是千肯万肯。

　　只是在他的这张小小照片里，女孩儿原本就够水灵的一双眼里泡泡的含着一汪眼泪，看上去似悲又似喜，似开心到即将掉泪，又似伤心到只能落泪。

　　*

　　天空之船慢悠悠在最高处前行一段时间过后，秦关忽道：“你还记得我所说的，那艘世界第一厉害的大船吗？”

　　也学着她模样时不时拍一些风景的上邪闻言回头看她。

　　“我就是突然想起了。”秦关也抬头看他道，“青鸾族长和灵鸟族的人都这样厉害，你可以跟他们讨教一番造船术啊。”

　　上邪思虑片刻，便明白她所想：“担心我以后造不出那艘厉害的大船，当不上‘船长’么？”

　　犹豫了片刻，秦关轻声道：“也不是，我就是、我就是想万一以后你有很紧要的与此有关的心愿想要实现，也能多一些经验。”

　　毕竟上回她离开的时候，他口中真正的风云号，他坦然要建造并不轻松，而她更是连雏形、连图纸也从未见到过。

　　那好像是对他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她只是想要抓紧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希望他能达成所愿。

　　看她好一会儿，上邪收起笑容，慎重道：“好。”

　　*

　　又半个月后，青鸾出关，众人至倾天塔里相迎。

　　满脸倦色、浑身都似黑红了一圈的青鸾自房间出来时，迎接他的是以鸿图和青鸾为首的人族一行人等十分慎重的大礼，而行礼之人中也包含了上邪。

　　青鸾见状愣了愣，而后展颜笑道：“去看看吧。”

　　他与八族之间，俱是利益关系。

　　但当鸿图一干人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是向他致敬道谢，而非急急询问有关神器之事，他便感觉这一个月来的疲惫紧绷，以及熔炉里此时不知堆了多少的废铁，这些并非没有意义。

　　他忽然想，若世间真有王者之剑，那王者之剑必会择主。

　　而鸿图成为王者之剑的主人，这似乎没什么不合适。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