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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红回来以后，我们继续上路。

　　这里，离我的老家，也就只有最后几十公里了。

　　视线很好，远远的，我已经能看到老家城区的高楼。

　　那些高楼刚好就在朝阳升起的地方，因此我看到的都是朝阳下的剪影。

　　几十公里，算上进入城区后，赶上早班高峰期的堵车，其实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的事儿。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所以赶到医院时，廖娟就在住院部门口等着我们。

　　廖娟的神色十分疲惫，两只眼圈儿都是发黑的，见到我，她就对我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再不来，我都快撑不住啦！”

　　我的心里忍不住的就泛起一丝丝愧疚来，可同时又很矛盾。

　　我知道，这个女人，对我老爸，绝对是真心的。

　　但我亲妈就不是么？

　　若不是她做了小三，导致我老爸和我亲妈离婚，也许我亲妈现在还活着吧？

　　就算我已经开始意识到，当初我老爸和我亲妈离婚，原因可能并不只是廖娟来插足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真相”。

　　可我此前并不想知道什么真相，因为我心里就是有个死结，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虽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老爸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着，因此我和珍珍并不能进去探视。

　　我去咨询医生，医生告诉我，我老爸的手术原本是很成功的，开腹取出了一个足有两公斤的大肿瘤。

　　可意外的是，在手术后恢复的过程中，我老爸却出了问题。

　　严格的说，这并非是医院的责任，而是因为我老爸的身体太虚弱了，恢复能力不足，以至于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

　　前天夜里，疲惫不堪的廖娟在陪护床上睡着了。

　　我老爸想要喝水，却又不忍心叫醒她，于是便撑着身体自己从病床上爬起来，然后便在下床时摔了一跤。

　　这一摔，就撕裂了伤口，引起大出血，然后又因为大出血，引发了并发症，还有程度相当危险的感染！

　　好在医院抢救及时，用于输血的血源也充足，否则我老爸此刻都已经没了……

　　好在，医生也说了，我老爸他目前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没有生命危险了。

　　得知了这些情况，我心里更是内疚不已。

　　前前后后，除了珍珍帮我回来照看的那一两天之外，可都是廖娟一个人在照顾着我老爸。

　　若不是我老爸心疼被累坏了的廖娟，他又如何会出这样的事儿？

　　我……我早该回来的啊！

　　我已经没有了母亲，若是老爸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在这世上岂不是真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句话我早就知道，可是，从前我却从来没有过如此深刻的体会！

　　我让廖娟回去休息，医院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和珍珍来看，几个人换着班来，就不会有人再累坏了。

　　临走时，廖娟突然对我说：“张固，以前的那些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对她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现在已经累坏了，需要休息。”

　　廖娟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转身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来，轻声对我说：“好吧……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对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下午，胡正炎帮我从省城请来的医疗专家到了。

　　来的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我并不认识，但医院接待他们的规格却很高，包括院长在内的主要领导竟然都出来迎接了。

　　若是没估计错的话，这几位老者应该都是业内泰斗级别的人物吧！

　　接着，我老爸便被直接转入了规格最高的特护病房。

　　在专家组会诊过后，我得到一个好消息——我老爸除了身体太过虚弱之外，其余并无大碍，无须转院！

　　专家组来虽然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却为我老爸做出了一套非常详细的治疗恢复方案。

　　那方案的费用肯定不菲，不过关子怡却给我打来电话，告知我，所有的费用，都由胡正炎来承担，我无需担心。

　　到了晚上，我老爸便醒了。

　　我被允许进入病房探视。

　　他依然很虚弱，还不能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双眼噙泪的看着我，心理似乎憋着千言万语。

　　我安慰他不要激动，然后给他讲我大学毕业以后都做了什么，很仔细的讲，一点儿细节都没放过。

　　比如说我是怎么遇到的珍珍，是怎么和她一起共同经营饭馆，又是怎么将饭馆一点一点做大……

　　说着说着，我就笑了：“老爸，说起来，我是真得感谢你当初给我借的那十万块钱啊！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根本没机会起步，也没法把珍珍给骗到手，做了你的准儿媳啦！”

　　说道这里，一直坐在我身边的珍珍就是一嘟嘴，使劲儿掐了我的腰一把，我老爸的手却突然一松……

　　我被吓了一跳，赶忙一看，原来他竟然又睡着了。

　　我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对珍珍笑着说：“嘿嘿，他睡了，你也去休息吧，晚上我在病房里陪着就成。”

　　珍珍点点头，对我说：“好，明天我给你们送早饭来。”

　　特护病房里只有一个陪护床位，珍珍显然不适合留在这里，于是便到医院外面去住宾馆，留我在病房里看着我老爸。

　　其实……我倒是真想和珍珍一起出去的……咳咳……好吧，现在真不是该想那些事儿的时候。

　　半夜里，老爸又醒过来了。

　　这一回，他呢喃着能开口了。

　　他语气模糊的对问我道：“儿子，你……你和她……什么时候……结婚啊！我……我刚才做梦……梦见抱孙子喽！”

　　我羞赧的笑着，对他说：“爸，快的，等你身体恢复过来，我就和她商量结婚的事儿好不？让你早点抱上孙子！”

　　老爸微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然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便觉得自己失眠了。

　　这时候，外面走道里，也许是有人的手机响了吧？

　　音乐声音很轻，但这是万籁俱静的深夜，所以我能听清。

　　“时间都去那儿了？”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

　　“生儿养女一辈子。”

　　“满脑子就是孩子哭了笑了。”

　　我转头看着老爸已经花白、且白比黑多的头发，鼻子顿时就是一酸！

　　我知道，在他和我亲妈离婚以后，他其实一直是在默默的关照我和我亲妈的生活的。

　　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他其实一直是想要修复我和他的关系的。

　　我还隐隐的感觉到，他抛弃我和我亲妈，另娶了廖娟，应该是有隐情的……

　　我懂得，其实，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

　　总而言之，我对老爸冻结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就彻底化开了。

　　等他身体恢复了，就与他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长大了，而他是真老了。

　　次日，清晨。

　　我在老爸的病床边趴着睡着。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射在我的眼睛上，把我给照醒了。

　　扭头，揉了揉眼睛，便发现到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看着我，目光慈祥。

　　“爸……”

　　我起身，去卫生间里接水，为他擦脸，擦手，洗脚。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都没说话。

　　我不说，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说，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连说话都费力吧？

　　只是老爸嘴角上一直挂着微笑，眼角却挂着泪花儿，隐隐的，还有一丝愧疚的意思。

　　我想他应该是想起我亲妈来了。

　　不提……

　　互相心里明白，也就够了。

　　反正都回到老家来了。

　　等老爸的身体恢复以后，我便带着珍珍去给我亲妈上上坟吧！

　　让她也见见她的儿媳妇！

　　在我给老爸洗过脚之后，没过多久，珍珍提着早餐来到病房。

　　因为我老爸还不能吃东西，只能挂着营养液，所以早餐只有两份。

　　此时，他又睡了过去，我和珍珍就在病房外面一起吃早餐。

　　正吃着，廖娟也来了，她手上提着两只保温桶，见我们已经在吃东西了，她便是一愣，然后对我说：“啊，你们已经在吃早餐了啊！我还给你们带了皮蛋瘦肉粥来呢！看来我是来晚了啊！”

　　没想到廖娟竟这么早就过来了，我便对她说：“你应该多休息一会的，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

　　听我这么说，廖娟的眼睛顿时就亮了，甚至还挂起了一点点泪花儿：“是……是啊！都……都是一家人！”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那“都是一家人”，完全就是无心脱口而出的好么？

　　难道我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廖娟了么？

　　可是……我亲妈又该怎么办？

　　似乎，我亲妈生前其实也是一直在劝我不要那么抵触廖娟的吧？

　　不知道我亲妈她究竟是为什么会那样劝我。

　　这事儿很有些不符合常理，毕竟，对我亲妈来说，廖娟就是拆散了我们的家庭的第三者。

　　哪有原配会对小三如此大度的？

　　这么想着，我就有点怔怔出神了。

　　廖娟有些尴尬的将保温桶递给我，对我说：“张……张固，做都做了，你还是尝尝我做的皮蛋瘦肉粥吧！你爸他以前告诉我过，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所以，这是……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 都市小厨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