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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门前，那人迎着风站在清幽的月色下，放眼眺望整座青城山，见山林幽静，听庙会喧闹，见袅袅烟雾随风而去，听钟鼓声声作鸣。夜色在前，灯火在后，踽踽独行，茕茕而立。

　　久缘安排人守着两仪界情况，回屋感知寻寿，其他僧人在佛堂内做晚课，许是余笙身份特殊，难得一见让他们静不下心，时不时悄悄打量一两眼，谨慎又小心。

　　陆遇卿跨出佛堂，行自余笙身边，安静地陪着，一如往昔。

　　“堪不破生死，方执着于长久。”余笙凝望着远方，轻轻地说道：“你不能总如此乱来。”

　　“这就是你那年跟我走的原因？”陆遇卿眼底没有退缩的意思，自嘲道：“我以为至少是那份执着打动了你，这些年走过来却发现，你答应跟我走是料想到我会如此，劝解不成就开始预防，在你散魂后，我尝试过无数办法救你，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出问题，全是那些年里你做的手脚。”

　　她游刃有余的读懂他的心思，在他豁出去之前一步步的埋下应对之策，将他逼得无路可走，可她到底少算了一步，一个死人是算不过活人的，他虽未能把人救回来，但却历经万难把她的魂魄送入了轮回。

　　“我当年做的不是件小事，一旦归来，会造成什么后果？”

　　“难道连你也觉得当初的自己做错了？”

　　陆遇卿问话的姿态太像曾经那个骨瘦伶仃的孩子了，执拗倔强，死活不肯服软，余笙轻声笑了笑，无奈却同样的不屈服，只是她处事方法比较柔软，反而看不出她的坚持。

　　“我从不认为救人是错。”她转身回望陆遇卿那双逼人的眼，“但是呢，腐草茫茫，陂泽微生。”

　　陆遇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把她的话当做圣意崇拜的人了，不满地哼了声，“说再多你不过是认命了。”

　　余笙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仿若未闻，叹道：“献祭前，我曾算过一卦，得的是阴阳象，‘大厦将倾，救之不可’，仅是不可，而非不能，便是有法。我遵卦象所言，以一魂一魄觅得生机，可有些事人看不破，只有做过得了感悟方知其中玄机，直到身死那日，我方明白那时偏不信命的自己是多么的自大狂妄。”

　　死后，成为一缕游魂，那时她才顿悟，明白自己不该救。

　　见陆遇卿还欲争辩，余笙举手投降转移话题，“陪我去走走吧。”

　　她如今只借着一缕残魂与记忆现了身，终归是过客，这些道理是非留给后世的人处理吧。

　　余笙拾级而下，裙摆轻轻扫过石阶，却不沾一物。

　　她没想要逛庙会，只是看看人间热闹的景象而已，因此只是站在横断两边热闹的山道，看着庙会里拥挤的人，看着山道旁三五结伴吃着东西休息的人，这些热闹从来不属于她。

　　庙会上孜然和辣椒的气味飘来，她不适应的呛咳了好几声，平息后无奈道：“看来我不是很习惯现在。”

　　陆遇卿在旁听着撇撇嘴，以前的她对庙会闲逛这种事并不感兴趣，话也不多，一天到头都是他在主动挑起话头，她三两句终结，现在会主动开口，明明是受今世的影响，却要装成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

　　“这具身体生在这个时代，不可能会不习惯。”陆遇卿毫不留情地拆穿。

　　有变化的是灵魂又不是壳子，思想喜好会随着改变，身体的嗅觉和味觉怎么可能会变？

　　她，根本就是把他当从前的那个傻小子！

　　余笙自顾自地望着人群，“是啊，她才是属于这里的，你能这样想很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遇卿有些懊恼，现在这样陪着，如今的他和从前的他有什么不同？而他想要改变，却突然发现更习惯在这个角度看着她，不知她在想什么，人在眼前，但给人的感觉随时都会消失，她却抓不住，他厌恶这种感觉上的距离感。

　　“从献祭到身死时间太快，我回到常山算是给余家的交代，但对于你和风前辈的事，我心有遗憾，如今知晓你们有自己的归属，有能留下的地方，也有能回去的地方，我是心安的。”当年她努力却未做到的事，如今有人替她完成了，而她所担忧的人不再孤单，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算是遗愿已了。

　　山阶上有数名岁数不同的人走上来，为首的两人衣着单薄，但衣料却看得出是极好的，身后的六人穿着简单的衣袍，但身上衣服上都有相同的家徽。

　　旁边的游客见到这一行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就像是电视剧里老百姓看到了武林门派弟子结伴出行，相当惹人注目。

　　陆闵和陆免没想到会在青城山遇到余笙和陆遇卿，他这次来青城山是有事相商，傍晚才到中津市，未免唐突在近郊找了间小旅馆住下，准备明天再上山，但不久前发现青城山有奇怪的动静才匆匆赶来。

　　陆闵与余笙的视线对上，刹那间就察觉到不同之处。

　　上次余笙离开后不久，他把余笙的行径回忆了几遍，发现余笙只是在演戏而已，根本不是那位前辈苏醒了，但眼下那无形的压力充分告知陆闵，是苏醒的。

　　陆闵等人站在距离余笙五阶台阶的下方，陆闵压下心中其他念头，率先抱拳朝余笙拱了拱手，其余人见家主如此敬重，紧跟垂首拱手。

　　陆闵只做了个动作，像是古人遇故人的打招呼，倒是没让人觉得太奇怪。

　　余笙冷淡地点了点头，转身往上走。

　　等人转身走远后，陆免小声问道：“大哥，是醒了吗？”

　　陆闵艰难地点了下脑袋，“走吧。”

　　该来的躲不掉，当年做的事也无法改变。

　　上次陆家兄弟没见到陆遇卿，这次再见到他，心底的畏惧犹存。

　　过去三十年了，陆家在南通扎根安生度日，成为那一代最有名望的家族，弟子最多，但陆家的名望是如何得来的，他们都没有忘记。

　　自从余笙出现，他们就知道安生日子迟早会到头，但没想到当事人还没算账，陆家内部先出问题了。 鬼缠身：大佬，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