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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过去，厨房里没有一点响动，陆遇卿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怔在原地。

　　余笙那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响起，一字一句砸在平静如死水的心湖，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甚至隐隐有掀起波浪的迹象。秋日微暖，他却是遍体生寒，四肢百骸，骨肉血液如同在一瞬间冻僵了，黑暗如潮水般翻涌着，要将他吞没。

　　别墅里，余笙去了书房查看512案在网络上引起的舆论，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客厅挂钟指针行走发出的细微声响。

　　良久，陆遇卿动了下，背靠流理台，低声自嘲的发笑。

　　他怎么敢将自己与她一视同仁？

　　从前他是人，自卑弱小，像条尾巴一样偷偷摸摸地跟在她身后，他望着前头的背影，孤单却傲然，她与世间万千人均不同，有着自己的一身傲骨，不为权势弯腰，不为强者屈服，遗世独立，如天山白雪一尘不染。即便后来她怜悯于他，将他带在身边，一同走过千山万水，但离得近，相处久了就越是明白，那个人凉薄的眼中藏着海纳百川的包容与大爱。

　　他能为某些事趋炎附势，迎合他人，只要达到目的即可，而她不同，她宁愿多受些苦，多走些弯路，也不会损无辜者一厘。

　　那时起，他就明白，自己与她不同。她是事无巨细分，他却满身算盘心思，两人从原则上便存着天壤之别。

　　为人时，他不敢将这份心思说出口，哪怕是泄露分毫，都像是在玷污她，那种卑微到极致的心情，使得他从不敢与她平起平坐，相提并论。

　　云泥之别，她是洁白的云朵，他只是肮脏的泥土。

　　为人时况且如此，何况在他做了那么多事，连人都算不得。

　　他浸在暗无天日的阴暗里，与凶煞戾气为伴，与妖魔鬼怪为伍，别人看他眼神带着惊恐与畏惧，自血里脱身而出，成了今日这副模样，比泥土更不如的一滩烂泥。他自虐般的克制自己的情愫，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却又像个卑鄙小偷，趁着她记忆不在，利用她的纯粹撒娇，找各种借口占便宜，贪恋与她相处的时光。

　　然而，他始终都知道，以前配不上她，现在更配不上。

　　长久以来，他一再告诫自己，莫要奢求过多，你不配。

　　“你可知自己于我是何种意义？”陆遇卿万千情绪涌上心头，身上的阴气难以隐藏，却又担心白丝铜铃有反应，又强硬的把自我隐藏起来。

　　不经过伪装，连碰她一下，都觉得是天大的恩赐，既害怕又向往，无数勇气却也只该敢小心翼翼地碰碰小拇指而已。

　　记云禅在错误的时机飘进来，见到厨房里的人是陆遇卿，而非余笙，正想装作没看到领导那副不争气的模样悄悄飘走，但他一进去，陆遇卿那双阴鸷的眼神瞬间望过来，如同把他钉在了罪恶的十字架上，无法动弹。

　　“领导，我是不是打扰您了？”记云禅气弱的问。

　　陆遇卿眸中寒光冷冽如刀，带着杀意，眨眼功夫，他克制住情绪，声音喑哑的开口，“她在楼上。”

　　记云禅相当识趣地摇头，“不不不，我只是例行公事替老唐来查看情况，我这就回市局送消息。”

　　死亡凝视，不敢找，不敢找。

　　记云禅来得突然，走得飞快，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击。

　　陆遇卿收拾好心情，把洗好的碗筷放回消毒柜，然后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洗净削皮，切成小块的撞进玻璃碗中，拿上二楼书房。

　　余笙盯着电脑屏幕，面沉如水，视频里记者会的视频声音清晰的回荡在书房，那些掷地有声的反驳，振振有词的狡辩，以及声势浩大的承诺，又一次试图将亡者的声音掩埋回地下，未亡人则成了危害社会公共秩序的祸首。

　　公道与正义，这种时候渺小而虚幻，像是海上的泡沫一个浪打来就碎掉了。

　　手落在键盘上，指尖在微微颤抖，余笙垂眸讥笑一声，手指弯曲握紧，控制住颤抖才松开，点开电脑里的一个隐藏文档。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余笙的行为，她快速把文档关掉，扬声道：“进来。”

　　陆遇卿面色如常，推开门步履平稳地走到书桌前，把水果放下，“补充水分。”

　　“哦，谢谢。”余笙手指在触摸板上胡乱滑动，“那个……”

　　“我错了。”陆遇卿从善如流的道歉。

　　“为什么道歉？”余笙又蹙起了眉头，她捏捏眉心无奈叹气，“那个啊，我不知道你以前究竟是怎么和那个人相处的，但是你好歹重视些自己的感受，大家都是人，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渴望回应，期待回报，这些内心的欲望不是坏事，你没必要把自己的位置放得那么低，一味的付出，不敢有一点点的渴求。无论是她还是我，你没有义务无条件的对我们好，明白吗？”

　　陆遇卿像是中强大的电脑病毒，仅用一秒捕捉安全漏洞，加以攻击，“这么说，我能以救你的人情要求你给我个机会喽。”

　　“……”余笙目瞪口呆，看陆遇卿以堪称奇迹的速度灿烂起来，她垂眸，伸手拿叉子插了一块水果往嘴边送，“我不是这个意思吧？”

　　“是！”仅一字，干净利落。

　　好像哪里不对啊。

　　我明明是在说，你可以不用小心翼翼地讨好我。

　　为什么会变成在脚下挖个坑？

　　余笙干笑，“你逻辑有点彪悍，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本意是告诉你可以活得自私一点。”

　　“你说得对，我接受你的建议，所以我决定自私一点，不考虑你的想法。”陆遇卿挤出个假假的笑容，跟有人强迫地把他的嘴角往上推似的，“干脆让你以身相许，这样连过程都省掉了，十分划算。”

　　余笙眨眼再眨眼，清了清嗓子，尴尬的笑笑，但实在是笑不出来。

　　事情的发展方向有点迷，陆遇卿的行为再次颠覆了她印象里的人设。

　　“我撤回刚才的发言。”这样总行了吧。

　　“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

　　余笙：一口老血喷出。 鬼缠身：大佬，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