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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能投射出作者的内心世界。
江晏冰看自己妈咪写的小说,慢慢地了解了妈咪的不为她所知的样子,甚至也找到几分她对自己“不好”的依据:妈咪父母对妈咪不甚友好,妈咪就对自己就有些冷淡;妈咪青春期上寄宿学校,自己就得上寄宿学校……
江晏冰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把妈咪当成不可逾越的存在,觉得她应该是完美无瑕的女神,另一方面,又千方百计把妈咪拉下神坛,寻找她作为“人”的软弱的凄惨。
所以这段时间,江晏冰绘画的表现很不好。
关朗因此找她谈心。
江晏冰坦然说出最近自己看小说的事。
关朗微微叹息,和她说起自己所知的,凉薄经历过的事。
凉薄的经历,在江珩一召开记者招待会后,就已经广为人知。当时媒体上掀起讨论的热潮,不少人对江珩一和宋玲进行人身攻击。但这种攻击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某种不知名力量的操控下,相关搜索条很快退出网络。
因此亲身经历过的人知道事情始末,没有经历过的人,如江晏冰,在网上查不到只言片语。
听管关朗说完,江晏冰心中十分震惊。
原来她的妈咪和爹地从小相识,一起就读于那所贵族学校……而自己的爹地,不止一次伤害妈咪,甚至真心提出迎娶程姨。而她的妈咪,也是真心想要嫁给另一个人。
世情兜转反复,爹地和妈咪还是走到了一起。
这样曲折反复的爱情,她羡慕,但不想要。
正如她读经典名著,罗密欧和朱丽叶,以生命为代价成全他们的爱情,让人感动至深,但放在生活中,只剩下无尽的苦楚和悲怆。
如此想着,江晏冰瞬间释然。
她的人生还很长,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她现在能带给她平静生活的约翰,以后的生活一定很美好。
江晏冰给约翰打电话,诉说自己的感悟。
约翰没接到电话。
江晏冰就发信息。一条条文字信息发出去,没收到半点回应。江晏冰不以为意,照旧练习画画。
她现在已经熬过基础入门的线条练习,开始入门水墨的基础课程,满脑子都是水墨流淌的场景。她放在约翰身上的精力并不多。
如此不分昼夜的练习两个月,江晏冰进步神速。
下一轮学习,便是临摹经典水墨画。
关朗认为,首次临摹的作品,会严重影响以后的作画风格,便建议江晏冰多看些大家的名作,或者出去采风,培养灵感。
江晏冰打算去日本。
出发前,给约翰发了条信息。
加上上个月给他发的感悟,她已经给他发十几条信息,但他一个回应都没有,哪怕是表情。
江晏冰安慰自己,约翰很忙,她该对他多些耐心。
她并不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往异国他乡,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但却是首次在飞机上遇到寒流。
飞机不停颠簸,旁边的顾客捂着嘴尖叫,空姐来往安抚乘客的情绪,广播不停地说,“马上就会正常……”
飞机颠簸了两分钟,恢复短暂的平静。随后再次颠簸。
这次,空姐在广播中说,“寒流时间很长,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空姐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以防万一。
江晏冰知道,这是让乘客写遗嘱。写好的遗嘱放进黑匣子,成为他们这班人生前最后的印记。
江晏冰旁边的乘客头发半白,捂着嘴哭,“我还不想死。”
江晏冰抓着扶手,在摇晃的座位上苦笑,“我比你年轻,我更不想死。”
在死神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无论老幼,无论贵贱……江晏冰觉得此刻身处在一场梦中,而这场梦又清清楚楚发生在身边。她要死了,怎么想都觉得可笑。
她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龄,从没思考过死亡。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又觉得心安。
她有一对在爱情中受尽折磨的父母,有过一个很有技巧的床伴,一个对她言听计从的男友,一个事事为她打算的老师……
她走过的地方,看过的云,比普通庸庸碌碌的人都要多。
飞机继续颠簸,江晏冰强压住恶心的感觉,提笔写下对父母的思念,最后对约翰写道:真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写完后,就交给空姐保管。
之后,不知谁哭了一声,飞机中一片哀嚎,夹在越来越的发动机轰鸣声中,预示着飞机上众人的命运。
突然,一阵激烈的失重感传来,飞机上尖叫声骤然响起,江晏冰也跟着大喊,发泄临终前最后的情绪……
但是,飞机突破了乌云层。
广播中响起空姐激动的声音,飞机上欢呼一片。
江晏冰愣愣地从舷窗往外看,不其然想起自己妈咪曾在巴黎遇到恐怖袭击事件……当时关老师说,一辈子很长,你还太年龄,很多事没经历过。
江晏冰百感交集,捂着嘴呜呜哭着。
飞机在就近的国际机场迫降,航班上的人由空姐安排住进当地的招待所。
江晏冰向空姐要回自己的“遗书”,拍下高清照片,就把纸质遗书销毁。
遗书上的内容,的确是她真情流露。如果她死了,她不介意被人看到。但她活着,并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那些事,尤其是她和是史叔叔曾有过那么一段。
照片被她放在U盘里的加密文件夹中,只留给她一人回忆。
其后,她给关老师保平安。
电话结束后,江晏冰收到约翰的消息:我们分手吧。
江晏冰以为他在开玩笑,急忙给他打电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约翰说:“和你在一起,感觉不对。我不知道如何维持我们的爱情。”
江晏冰愣愣的,脑子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挂断电话,她都没明白,约翰到底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分手了?
江晏冰一个人在招待所,听着同行的旅客和家里人通电话,心情很沮丧。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给凉薄拨了一个电话。
在听筒中听到凉薄的声音,江晏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凉薄对江晏冰一直是放养的态度,只知道孩子在关朗那边学习,却不知具体行程。
江晏冰说了去日本的途中飞机遇到寒流,迫降的事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听筒中交替着两人的呼吸声,江晏冰心如止水,挂断电话。
紧接着,又接到江珩一的来电。
“你的事情,我听你妈咪说了。你现在怎么样?”
太久没有联系,来自亲人的关怀都显得陌生。江晏冰湿了眼眶。
江珩一说:“你和你妈咪性格很像,都太要强。要强不是不好,但也要学会适度柔软。就像一根橡皮筋,绷紧了才有弹力,但绷得太紧,就会崩断……”
“爹地……”江晏冰抹了把泪,“约翰和我分手。我都不知道原因。”
江珩一听完前因后果,叹息一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交给时间。”
失恋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谁都帮不了她……江晏冰也知道这个道理,强作欢笑,“那正好,日本之行就有了双重意义:既能学习,又能疗伤。”
一天后,江晏冰再次搭上飞机,顺利在东京的成田机场降落。
江晏冰走出大厅,看到有人举着自己的名字的纸牌。
接机人是个二十岁出头,梳着马尾辫,穿嫩粉色风衣的活力姑娘。
姑娘名叫纯子,是关朗在日本友人的弟子,“奉命”来接她去休息的地方。
车子驶出市中心,越走越偏僻。最后停在一座木质结构的院子的院子前。
江晏冰好奇打量地打量院落。她家在A市有座庄园,花园中有很多中国古典元素的建筑。而这座建筑,和那些建筑又有些不同,显得更厚重严整。
纯子领着江晏冰穿过前庭院,踏上木制台阶,跪在门口,敲门,听到里面的回应,鞠躬说了一句话,就带着江晏冰绕到后面的卧室。
脱鞋,进卧室,放下行李,纯子手脚利索地帮她收拾床铺,用英文叮嘱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走之前,很羞赧地表示,她的老师目前正在闭关作画,未来几天都有她做东道主。
晚上,江晏冰躺在陌生的地方,摸着身下带着清香的被褥,不免失眠。在悠长的深夜,她好像听到房屋外虫鸣的声音。她回忆着宫崎骏的动漫,就对目前的生活环境有了一种熟悉感。
江晏冰想,纯子是个热情的姑娘,他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结果正是如此。
第二天,纯子带着江晏冰去房屋后面的小树林玩。
树林人迹罕至,仅有的小路也是因为有了脚印,才踩出的路。路边的野草大概高至江晏冰的小腿。
江晏冰穿着长裤,并不觉得小草碍事。
纯子光着小腿,从树林回来,纯子腿肚上就有红色的疙瘩。纯子不以为意,在疙瘩上涂抹了一种药水。
浓烈的草药香扑鼻而来,江晏冰看的眼神发直。
纯子笑着把药水送给她。
江晏冰把药水当成礼物,自然要给她回礼。但她的行礼中没有特别的东西,便给自己爹地打电话求助。
解锁手机屏幕,意外发现约翰又发来信息:江,请原谅我。 最爱你背影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