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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一不动，像根柱子，由着凉薄攀上去，撕咬，舔舐。
血腥味在两人舌尖流转。
凉薄后退一步，一抹嘴，“就这样。我们的关系，别在蛮蛮面前暴露太多。”
江珩一扯扯嘴，嘴角的破皮生疼。他咽口吐沫，喉结滚动两下，转眸就看到凉薄倔强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到蛮蛮的病房。
护士帮蛮蛮摇起病床，蛮蛮正拿着平板看电视。看到凉薄和江珩一，张开双臂要抱抱。凉薄拍他的小脑袋，“刚才有没有乖？”
蛮蛮说：“我有很乖哦。护士姐姐让我不下床，我就真没下去。”
凉薄抿嘴笑了，看他正在看的视频。蛮蛮趁机给凉薄讲电视剧情……经历一场大地震，姐姐和弟弟被埋在建筑物下，要妈妈做选择，妈妈选择救弟弟。若干年后，意外存活的姐姐找亲生母亲，只为了一个答案，当初为什么抛弃我……
凉薄牵强地笑笑，抱着蛮蛮干瘦的身体，呢喃道：“也许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但还是无意间伤害了别人。”
江珩一安静地在一边削苹果，削了一个又一个，却没人吃。
电视结束时，蛮蛮小心翼翼地说：“我做了个梦，梦到生我的爸爸妈妈出现了。妈妈，他们也是为了不得已的原因，放弃我吗？”
孩子的声音太清脆，说的内容又太直接，凉薄不忍听，也不忍让他知道更多，只是含糊地说：“他们其实很爱你的。你生病了，需要很多血，都是从他们身体中抽出来的。”
蛮蛮紧紧靠着凉薄，“那一定很疼。”
凉薄眨眨眼，眼中一片清明……是被水洗过，雨过天晴的清明。
江珩一把苹果递给她，她顺手接过小刀，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着喂蛮蛮。蛮蛮时刻谨记自己是大孩子，很排斥凉薄喂他的举动。凉薄哄他，“你现在生病了，做个小孩子也可以。”
蛮蛮便向江珩一寻求真相。
江珩一点头。
蛮蛮迷惑了……人的年龄，和生病又没有关系，大人怎么就能把这两者混淆一块说呢？
蛮蛮吃了块苹果，想起自己曾经做的决定，“妈妈，我会多吃饭的，等我再长的大一些，我就能保护你了。”
凉薄弯弯嘴角，半天才说出“好。”
江珩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凉薄扭转头，放下苹果，“我出去买饭。”
刚出病房，凉薄捂着嘴，不停地吞咽涂抹，暗自回忆笑需要牵动的肌肉。于是她一边笑着，一边飞快眨眼睛。
经过走廊，站在电梯门口，又是平静而优雅的女人。
电梯门倒影出她的身影，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倒影中的女人眼眶下陷，眼底有浓浓的黑眼圈，鼻头有粉刺，嘴又白又干，就像条垂死挣扎的死鱼。
从认识姬野后，她就不敢不化妆出门。
电梯门口，影子瞬间破碎。
凉薄走进去，靠着墙壁，仰头，皱眉。她怎么突然觉得，以后的生活都好不起来了？
买好简单易消化的饭，凉薄回到病房，才知道营养餐是高级病房的标配。她提着饭盒，显得尴尬而狼狈。江珩一一定认为，她出去买饭的举动，是为了逃避。
凉薄又出门把饭扔到垃圾桶里，施施然回到病房。
江珩一给她留了一份饭菜。
平心而论，这顿饭味道还不错，都是素食，很清淡，厨房很会掌握火候，把每一种蔬菜的味道都发挥到极致。她从外面买的饭菜，肯定是比不上的。但她却因为这饭菜生出几分委屈，嗓子里堵得慌，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蛮蛮关注凉薄，说：“爸爸，你不给妈妈夹菜，妈妈都不想吃饭了。”
凉薄只想把饭扣在江珩一脸上，一点都不想看他的表情。
蛮蛮深知自己说错话，拉着凉薄的手，“妈妈，吃完饭，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凉薄一口答应。这个要求，她还是能做到的。
护士收拾完病房，凉薄躺在蛮蛮身边，回想自己童年看过的通话故事。白雪公主，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
因为蛮蛮的病，凉薄对任何和死亡有关的话题都格外敏感，她觉得这些故事寓意都不好，一时又不想出好的故事。
江珩一替她解围，“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小女孩，喜欢一个小男孩。小女孩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小男孩。后来小男孩也喜欢小女孩，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凉薄的脸色就冷了。
接着给孩子讲故事，向她表白，这手段真够恶心的。
蛮蛮听得皱眉，“小女孩喜欢小男孩，小男孩为什么后来才喜欢小女孩，当时不喜欢吗？”
江珩一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凉薄凉凉地瞟眼他的脸色，心中畅快，说：“你爸爸不会讲故事。不听他讲。”
蛮蛮笑了，“才不是。爸爸很会讲故事。爸爸就是小男孩，妈妈就是小女孩。”然后骄傲地扬起头，“我很聪明的。”
凉薄喟叹，心情复杂难解，“蛮蛮最聪明了。”
蛮蛮又到治疗时间。
凉薄在病房外，看到细长的针头扎进蛮蛮的小胳膊，接着，护士把窗帘拉上……
不知何时，自己靠着江珩一，或者说，江珩一搂着她。
凉薄定定神，“你这是何意？”
江珩一眼皮抖动，声音发飘，“你想哭，还是能哭的。”
凉薄甩开他。这人有病。臆想症。该去看医生。
凉薄走出两步，又倒退回来，“我认识一个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江珩一不解其意，接过凉薄递给他的名片，看着心理咨询师的称谓，讶然失笑。
这都什么事？
凉薄回到单身公寓，站在花洒下冲澡，热水喷在脸上，她仰着头，屏住呼吸，就在忍不住的一刻，趴在洗手池上大口喘气。镜子因为热气蒙上一层水雾，她抬手一抹，看到女人癫狂的脸，从脸颊上湿淋淋的发丛中露出。
凉薄指着镜中的女人，忍不住大笑出声，镜子的女人也笑着……凉薄觉得诧异，你还有脸笑我？你彻头彻尾像个女鬼！
洗完澡，凉薄心情愉快地裹上浴巾。坐在客厅吹头发，姬野的电话正好响起。
“小凉薄呦，你的机会终于来了。”
次日，又是蛮蛮做治疗的时间。每次这种时候，凉薄和江珩一都相顾无言，静静在手术室外坐着，等医生出来。
这次，凉薄是和姬野一起来的。
于是三人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坐姿就很有讲究……姬野坐在中间，和江珩一隔着距离远些，凉薄靠着姬野，不停地摸姬野裤兜。江珩一眼神不停越过姬野凉薄，凉薄不觉，姬野却眼中却写满笑意。
半晌，姬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盒美杜莎，扔到凉薄怀里，“去那边缓缓。”
凉薄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长椅上只剩下两人，江珩一去就近的休息室。如果不是为了和凉薄多待会儿，他也不会在走廊的休息椅坐着。
姬野跟在江珩一身后，关上门，怜悯地说道：“我和刘十三都能帮你保守秘密，没想到事情发展道这种程度。江总，我很遗憾。”
江珩一没理会他。帮他煮了杯咖啡。
六月的炙热明亮，穿过玻璃，在休息室洒出大片白光……姬野拉下百叶窗，看着这男人细长的手指用镊子挑出咖啡豆，放进研磨器中打碎，到处咖啡碎末，放在小天平上称量……
江珩一表情冷淡，眼神很平静，穿着看不出牌子的半袖衫，举手投足间矜贵疏……这是从小养尊处优培养成的贵族气质。
姬野垂下眼眸暗自轻笑。能让凉薄念念不忘的人，自然非寻常人。
“江总。我和凉薄相处一年有余，不说十分了解她，也知道她性情。她之前心中有你，之后遇到的人除非比你更优秀，否则都入不了她的眼。正常情况下，你们还是很有可能的。”
江珩一把刚煮好的咖啡推出去，五指并拢指着咖啡杯，示意他品尝。
姬野双手抱着咖啡杯，笑眯眯地说：“要我说，你们之间有各种可能。但唯一能破坏你们的关系的人，只能是你自己。”
江珩一抬眼，纡尊降贵问道：“怎么说？”
“自古婆媳不对头。你爱敬你母亲，你母亲超过凉薄的地位。两个女人间可不是要失去一个？”
江珩一嘴角划过一丝浅笑，不置可否。他在雨地中跪着，逼宋玲心软，便已经是在她们之间做出选择，他实在不想再让母亲为难。
姬野挑眉，品咂着咖啡，砸吧嘴。眼中意味深沉，既是品尝咖啡，也是玩味江珩一的表情。
此时的凉薄，自然不是避到通风处抽烟。她开着姬野的大奔，一路狂奔到博雅办公大楼。张特助见到他，很意外，凉薄抬手腕看手表，“他让我回来取文件。”
张特助不解其意。大老板把这位姑奶奶当祖宗一样供着，怎么可能让她跑腿回来拿东西。这种事不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物的任务？
凉薄眼神扫过他。
张特助赶紧说：“好的，请进。”
凉薄进门，小心地关上门。
昨晚姬野告诉她，博雅交给市政的成品标书，已经通过董事会一致同意，江珩一批复后列为绝密文件保存起来。今天一大早，江珩一到医院等蛮蛮做治疗的结果，现在被姬野拖着，她只要找到标书，拍下照片，任务就算完成。
凉薄左右张望，回想江珩一的办公习惯，最后目光落在他办公桌后的壁画上。 最爱你背影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