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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鬼看起来很狼狈,白裙子下惨白的小腿上,大片大片的斑点晕染开来,很像尸斑。
但她已经是鬼魂了,怎么可能会有尸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哭得很可怜,看我打开门,朝我伸出了双手,像是要我抱一抱。
我哪敢抱她啊,只能问她:“你怎么了?”
她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懂,但是看她的表情慌乱又无助,血色的泪珠沿着脸颊掉落在裙子上,裙角红了一大片。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拖拽着她,她的哭声一下子拔高,满是痛苦。
我意识到不对劲。
那台车子已经还给张一年了,按道来理说这小女鬼应该是待在西直街的,为什么半夜三更的会来到这里?
还有她的状态很不好,像是跟谁打过架了似的,如今扭曲的样子,更像是有谁在做法拿她。
我看不下去,动了恻隐之心,冲她说道:“你到店里来躲躲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一个鬼魂进店,小女鬼一听我这么说,嗖地一下子飞了进来,我怕她骑在我肩膀上,站的离她有点远。
店里面法器不少,她也不敢乱跑,只是贴着墙壁站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关上门,转头对她说:“我只能留你到天亮,之后……”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的气流猛地冲向店门,震得整个店门轰咚一声,像是要倒掉一般,小女鬼吓得一下子窜到了我身边,紧紧的抱住了我的膀子,躲到我的身后,偷偷的瞄向店门。
随后,接二连三的撞击不断的挑战着那道门,我已经完全确定,的确有人在做法抓这小女鬼。
我想去拿一些法器抵挡一下,却没想到,那些法器还不知道能不能对施法者产生作用,小女鬼首先吓得哇哇大叫。
两只鬼爪用力的抓着我的膀子,尖锐的指甲陷进我的皮肉里,生疼。
但纵使是这样,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被朝着门那边拽,她哇呜哇呜的哭着,我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阵法,想要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冷静下来分析是不可能的,就在我努力平息心情的时候,那小女鬼忽然不哭了。
她的身体还飘着,手仍然抱着我膀子黑眼珠子却定定的看着我,那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我忽然就想起云霜说的话——鬼魂都是有劣根性的。
这小女鬼被镇压在后车厢里两年多,一直没有真正的融入鬼魂的世界,还保持着一定的人性。
但今天她受到了重创,在不断的折磨之下,人性慢慢消退,鬼魂的劣根性开始展露。
我手往身后的柜台摸,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小女鬼,亲眼看着她的那双黑洞洞的眼珠子里有了裂痕,白不白红不红的,杂乱的包裹着眼珠子,慢慢的往外凸,像是要掉下来了似的。
紧接着,她毫无血色的小嘴微微开启,两根獠牙压向了下嘴唇,忽然桀桀桀的笑了起来。
那种笑直往耳朵里面钻,激得我后脊梁骨一股寒气直往上面窜,手一下子摸到了柜台上的一把檀香。
下一刻,小女鬼已经冲着我撞了过来,歪着头,很明显是想要咬我的脖子,我屏住呼吸,握紧了檀香,有些懊恼,到了这种时候,想要点燃檀香已经不现实了,小女鬼眨眼间已经近在咫尺,说时迟那时快,我抬手便将檀香插进了她张开的嘴里面,同时身子往下一缩,一个翻滚已经到了店门口。
檀香虽然没有燃起来,但却是阳物,对于鬼魂来说,也具有一定的威慑力,满嘴的檀香一下子压制住了小女鬼的邪煞之气,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后背靠着门,门还在不停的被撞击,檀香坚持不了一会就会失效,到时候这小女鬼再反扑过来,我很可能抵挡不住。
可是现在开门的话,这小女鬼岂不是……
我伸手用力拍了拍脑门,白璃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可怜这小女鬼呐,你舍不得把她抛出去,说不定很快你就成了她的开胃大菜了。
她的劣根性已经被激发出来,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懵懂的小鬼头了,我简直是引狼入室。
眼看着那小女鬼已经将檀香消耗干净,我一转身将门拉开。
呼呼的风声直往店里面灌,外面黑漆漆的,月亮被乌云挡住了,我想都没想就跑了出去,站在了巷子里。
小女鬼站在门槛里面,不敢出来,是我请她进店的,她在里面相对安全,一出来,便完全没有保护了。
对方做法的人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她就是躲,也躲不了多长时间。
做法?
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从车子后备箱里搜出来的黑盒子,那个黑盒子是一个困魂咒,用来困住小女鬼的。
张一年之前也说过,他女儿出事之后,他找了人做了法,之后才将车子卖出去,不管张一年所诉说的两年多前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但困魂咒是真的。
如今从形势上推断来看,这个张一年不见得像表面那样老实善良,两年多前他找人做法,那么,两年多以后的今夜,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想到并且能请来做法的法师,很可能就是同一个。
那么,这个困魂咒是他做下的,如果被破了,他会受到强烈的反噬,我们就能暂时脱困了。
那个黑盒子我一直就带在身上,伸手摸了出来。
看着黑盒子,又看了一眼待在店里的小女鬼,我却又犹豫了。
我虽然对破阵什么的研究不深,但顾爷爷是个中翘楚,我可以求救于他,只是,一旦对方被反噬,这小女鬼暂时脱险,会不会反扑我?
我已经掉以轻心一次,决不能再有第二次。
我手里握着黑盒子,冲着小女鬼晃了晃,她一下子往后退了几步,很明显这个黑盒子对她的震慑力很强。
既然对她有震慑力,那我就不怕跟她待在一起,而对方做法也需要大量的法力精气来支持,刚才发了一波力,这会子也弱了下去,我也没回店里,只是坐在地面店铺的台阶上,盯着小女鬼。
不是所有鬼魂都能随意的行走于人世间的,鬼力强悍的鬼魂,修炼到一定程度,身体几近于实体,跟常人无异,他们混在人群中间,像人一样去生活,即便跟你朝夕共处,你也不一定能分辨出他不是人。
但大部分鬼魂还是不会选择在强光下行走,弱一点的鬼魂惧怕阳光,害怕那种强烈的灼伤感,这种鬼魂半夜出来活动,凌晨三点之前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老巢,休养生息。
这小女鬼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我只求过了三点,她就赶紧自己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很慢,外面始终不见月光,冷风从巷口灌进来,呼呼的越吹越厉害,远处雷声阵阵好像要下雨了。
这老天爷竟然也跟我作对!
手臂隐隐作痛,浑身一阵一阵的发寒,之前被小女鬼的爪子掐到,阴煞之气侵入身体,像是一条引子一般,勾起了原本我身体里面就没退干净的尸气,我张开右手,发现那条黑线眨眼间已经长到了手指根,照这样发展下去,估计我活不过明天。
想起赵瘸子临死之前的惨样,我心理上接受不了,又想到明天就是周末了,墨贤夜推门进来看到我浑身又烂又臭……
就算我不在乎墨贤夜怎么看我,但明天,谁又能说得准卢五爷他们会不会动手?
一旦打起来,到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像赵瘸子一样被控制成一具傀儡,还是在打斗中被波及,死无全尸?
无论哪一样都不是我所愿意见到的,所以当时我已经管不了那小女鬼了,站起来离开古街。
其实我也没想好要去哪里,深更半夜的,到处又黑漆漆的,雷声越来越近,哪儿都不是我的避风港。
我无助的在街上晃荡着,以前我很少半夜出门,而最近却成了家常便饭,不经意间也会看到街道角落里一些小鬼在游荡,心里并不怕,也不想多管闲事。
我不是救世主,除不尽这世上的所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找到我头上了,我义不容辞,没有威胁力的,我也不用非得赶尽杀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雷声已经到了头顶上,雨点淅淅沥沥的往下落,打湿了我的衣服。
恍恍惚惚间看到前面一家旅馆亮着灯,便走进去,开了一间房,衣服都没脱便爬进了被窝,将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迷迷糊糊的便睡下了。
身体越来越冷,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整个人只感觉累,感觉自己一直都在飘着,不停的做梦。
梦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坟墓、魂魄、长着獠牙的僵尸,甚至最后还梦到了赵瘸子,他不停的朝着我招手:“来啊,白丫头,快下来陪赵叔叔。”
“白丫头,我跟你说,下面的生意特别好做,咱们还一起搭档,我给你介绍大单子。”
“别犹豫了,白丫头,赵叔带你走。”
……
那种情况下,即使在梦里我也还是明白自己被魇住了,努力的想要醒来,好不容易挣脱了赵瘸子,随之,那个小女鬼又扑了上来,一会哭一会笑的缠着我。
就这么反反复复,无论我怎么努力都醒不来,最后我都要放弃了,忽然感觉到下巴上传来一阵钝痛,随后,有什么东西压上了我的嘴唇,辗转厮磨,一股股温热的气流直往我喉咙里钻,驱赶着我体内的寒气。
黑暗中,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却能听到雨点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夹杂着紊乱的呼吸声。
那熟悉的感觉让我又气又恼,却又莫名的安了心。
是墨贤夜,他来了。
“不在店里等着我,跑来这里做什么?让我找了好一会儿。”他贴着我耳朵抱怨道。
我红着脸将头往一边扭过去:“躲到天涯海角,你也能找到,不是吗?”
“那是肯定的,你身上带着我的气息,我怎能找不到?”他翻身躺在我旁边,大手一伸将我捞进他怀里,另一只手握着我的右手,轻轻地来回抚着,“白璃,我教你修炼可好?”
我一愣:“修炼?”
“对,我教你。”他认真道,“你身体里的尸气越积越多,迟早会出事,我教你修炼,学会运气,尸气爆发起来的时候,你可以试着自己压制一下,这样就不至于将自己陷于今日的困境之中。”
我当然想学着修炼,已经走到了这条道上,想要脱离很难,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断的强大,只有足够强大,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脱离这个圈子,才能做到身在其中,却能泰然自若。
想到这里,我便开口道:“修炼当然是想修炼的,但以我的资质,能修炼出成绩,怕至少要几十年才能崭露头角吧,等我七老八十的了,修炼又有什么用?”
“普通的修炼法门肯定是行不通的,但你可以走捷径。”墨贤夜继续蛊惑我。
我不解道:“什么捷径?”
“别急,我慢慢告诉你。”他说着,再次吻住了我,我伸手推他,他却在我耳边念叨起了什么。
他一边念,一边上下其手,他念出来的那些心法直往我脑子里灌,随着他的动作,配合着那些心法,我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在升华。
那一夜,他不休不止,我却也没有以前感觉的那种累,外面雷声阵阵,雨点嗒嗒的拍着窗户,房间里却一片火热。
……
雨停了,天亮了,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气息还有点不稳。
墨贤夜已经走了,临走前,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白璃,从今往后我们便真正的成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选择接纳你,你便永远也不能背叛我,要听话。”
他走掉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真正成为一体’是什么意思。
昨夜,墨贤夜交给我的是双修心法,这就是他说的,所谓的捷径。
双修是一门修炼法门,修炼双方必须身心合一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墨贤夜能这样待我,已经表明他接纳我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怎样,这一段时间,墨贤夜的确一直在帮我,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想要跟他绑定在一起,但现在我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他了。
伸出右手,抬到眼前仔细的看,膀子上被鬼爪掐出来的印记没有了,手掌里的黑线也退到了手心里,危机解除了。
翻了个身,裹着被子闭上眼,想再补个美容觉,虽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我只是……不想出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纷纷杂杂罢了,可活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又怎能逃得过这些俗事?
结果我还没爬起来,房间的门便被打开了,吓了我一跳,猛地坐起来,拉高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朝着门口看去,就看到云霜冷着脸,瞪着眼,气呼呼的盯着我。
看到是她,我倒是松了口气,刚想讲话,云霜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扯开我的被子,直勾勾的往我身上看。
“神经病啊!”我气急败坏的将被子夺回来,盖住满身的印记,心里咒骂着墨贤夜,禽兽!
云霜怒气更甚,眼睛像是要喷火,眼神里面似乎还带了一点泫然欲泣的意味。
我很惊讶,云霜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很要强,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可是如今这表情,让我很意外。
我知道她喜欢墨贤夜,但感情这事嘛,一个巴掌拍不响,墨贤夜只把他当妹妹,在她面前,其实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可是看着她这样,忽然一股罪恶感袭上心头,感觉自己做了小三抢了别人的男人似的,不由的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浪蹄子!”云霜啐了我一口,抓起一边地上的衣服,扔在我脸上,“给你两分钟的时间穿好衣服。”
说完她就出去了,轰咚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满头黑线,浑身粘腻的难受,便拿着衣服进了浴室,等我洗漱好一拉开门,云霜的脸一下子撞入我的眼里,吓得我尖叫一声。
“叫什么叫?昨夜还没叫够啊!”她冲着我吼。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昨夜……她偷听了?
“我累死累活的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倒好,把墨大哥迷得神魂颠倒的,在家里还不过瘾,还跑到外面开房间,白璃,你要不要脸!”云霜继续挖苦我。
我本来还不好意思来着,被她连番的这样嘲讽,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了,便双手抱胸道:“你的墨大哥要是不愿意,凭我,能支配得动他?云霜,墨贤夜对你没有儿女私情,我劝你大好的青春,不要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云霜一下子窜过来,伸手薅住我的领子,咬牙切齿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干预我的私生活的呢?”我反问她。
她一把甩开我,别过脸去,好一会儿没说话,我能看出来她在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也没敢再出声招惹她。
直到她再次开口,语气里面带着一丝委屈:“白璃,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想不明白我们平静的生活里怎么会出现你这样一个异数。”
“还有不到两年时间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为什么要出现?”
“墨大哥多不容易啊,难道就要因为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凡人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太不公平了,老天爷对墨大哥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云霜像是在跟我说话,但更多的似乎是在自我宣泄,说出来的话让我越听越糊涂。
我忍不住问道:“不到两年时间是什么意思?墨贤夜怎么了?”
云霜猛然看向我,直勾勾的,看得我心里发毛,她走上前来,用手指顶着我的心口道:“白璃,你给我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你伤害了墨大哥,或者耽误了他,我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一巴掌拍掉她的手:“你遮遮掩掩的不跟我说实情,我怎么知道做什么是对,做什么是错?”
“少勾引墨大哥,多做好事善事积累功德,这就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云霜说道。
呵,少勾引?
我巴不得他不来折腾我呢,我清清白白二十余载,被他夺了最宝贵的东西,谁又补偿我的损失呢?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又问道:“墨贤夜是不是不能接近女色?”
“懂什么叫童子功吗?保持童子身修炼,事半功倍。”云霜说道,“特别是墨大哥,曾经遭受那么多,修炼对于他来说,尤为重要,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明年,那墨大哥是真的要被你毁了!”
“云霜,你可别吓唬我,虽然那药丸比较奇特,药效也出乎我意外的持久,但也没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吧?”墨贤夜什么人啊,怎么可能被女色轻易摧毁?
云霜摇头:“你不懂,也不能理解墨大哥的苦楚,你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感觉云霜已经陷进自己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了一般,对我直接全盘否定,我耐着性子想从她嘴里套出一点话来:“既然事情这么严重,那为什么不想办法将这药给彻底解掉呢?我没办法,难道你们还能没办法吗?”
“你以为狐族镇族之宝是那么好应付的吗?如果可以,我会容忍你到现在?”云霜激动的吼道。
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关键词——狐族镇族之宝。
果然是狐狸精啊,镇族之宝竟然是这种可以让人难以控制感情的药物,怪不得狐狸精都那么会迷惑人。
云霜吼完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我却笑了起来:“别捂了,要想墨贤夜好,我觉得你还是得跟我好好说说,关于你们狐族这个镇族之宝到底是什么来路吧?”
云霜捂着嘴摇头,不肯说,我耸耸肩道:“我无所谓啊,墨贤夜那么帅,又那么有能力,这样的男人如果我能霸占一辈子,倒是我占便宜了。” 生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