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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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真的有一颗小星球在云参参的心底炸开,无尽的酸楚如浪扑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些苦,只有天知道。
魏幽在没有说后面的故事时,但云参参或多或少就能猜到了。
是的,一个孩子的大脑和另一个孩子后腰成了严重连体,就算心脏能保持跳动,但那样T字形的诡异状态,也无法让他们正常生存。
但那两个孩子对他们的父亲魏圭来说,是特别珍贵的存在,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流淌着自己的DNA,而是他们是非常珍贵的实验标本,而他们同样疯狂的母亲,也因为生产他们而丧命。
要想有第二个他们,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们的父亲也不愿在等。
于是分离手术是必须的,当时的各个参与人员都希望舍弃魏幽,保全看起来更加正常的魏禁。而当时还非常年轻的韩教授就提出了大胆的方案——保全魏禁的完整身体,和魏幽的大脑。
如果不考虑司法道德的话,他们就是历史上第一个寄生与被寄生的存在。
在科学上有这样一个大胆的假设——人的肢体要做任何事,都是大脑传达的指令;当遇到危险时,人本能的第一时间保护大脑,而不是同样重要的心脏,这个指令也是大脑传达的。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所谓的大脑本身就是寄生物,而人类的躯壳就是为大脑而进化的寄生体?
在这种假设上,可以想象魏禁和魏幽曾有一段非常糟糕的相处经历,他们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但最终,他们还是成为了这世上最珍视的彼此,这样观念的形成,是因为他们发现这世上他们唯一有的,就是彼此。
父亲对他们的爱和培养,没有一丝一毫是出于人类的亲情,他看兄弟两的眼神就像是对一个物品的狂热喜爱。喜爱到偏执,喜爱到变态。
他完全没有把两兄弟当一个正常人类去对待,他们不得不一次次的躺上手术台,接受各种人类学识的同时,也要承受各种各样的实验。
魏禁的身体也必须终身服药,然后没隔三年还需要进行一次手术——将魏幽不断会重新长成的脸,从身体里割掉。
魏幽的脸,一半长在身体里,一半长在皮囊外。
曾有一次,魏禁任由哥哥的脸生长,他想看看,那张脸到底会长成什么样。
然后当魏幽的脸可以睁开眼睛时,一只看里面,可以看到魏禁肠胃、血液;一只在外面,那可以帮魏禁看到背后的世界。
那视角,堪称完美。
但那张脸会一直长,一直长,无法停止,他还会长出牙齿,冒出四肢和小手,可想最后会变成什么恐怖的模样。
那样的他就算能够生存,也一定不会被人类所接受的。
他只能再次接受手术,将多余的脸割掉;而魏幽,会眼睁睁的看到手术刀靠近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的眼睛干净利落的全部挖出。
所以魏禁身后的刀疤,其实也不是一次所伤,而是平均没三年就会隔开一次。
云参参当时看到疤痕的时候还奇怪了,已现在的医疗条件,祛疤产品就像化妆品一样轻松易得,怎么会还有那么明显的疤痕?原以为是魏禁不在乎,或者觉得身体留疤是另类美。
而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来不是他不想祛疤,而是根本就祛不掉,能让疤痕一次次的合体,他就已经里尽全力了。
这样不幸的日子,一度让年幼的他长期生活在崩溃的边缘,随时随地都想跳窗自杀。他也曾不止一次来到母亲的遗体前,那个已经被冰封的女人,肉体因为实验而变得畸形并且永远不会看他一眼的母亲,他好像能在她这里得到答案。
为什么要生下异样的他?
为什么生下他后就死去?
为什么这个世上其他人生来就会有的东西,比如身体、母亲、自由……他通通都没有。
回答他的绵长的沉默,是每一刻吸进鼻腔的冰冷空气。
无数个冰冷的日日夜夜,寂寞就像魔鬼,它装扮成母亲的样子,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着他。黑夜像地狱的入口,灯火熄灭处,仿佛能看到成千上万的鬼怪的长臂,拥挤在一处向他招手。
令他最终走到崩溃点的,就是白曦,她很优秀,但是环顾在魏禁身边优秀的人太多了,那点优秀不足以让魏禁多看她几眼。只是有一天,白曦强烈拒绝了一次加班,原因是她该回去给女儿喂奶了。
魏禁远远的听到白曦的话,突然泪水抑制不住的滚滚而下。
他多渴望啊,他渴望一份爱,就像一个人渴望星辰大海一样,明明近在眼前,但你知,你知,它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这世上大部分东西魏禁可以使用手段得到,然而他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却偏偏是天上的星辰大海。
他看得见,却摸不着;他站在人间最高的阶梯之上,非常努力的穿过人海,他以为这样会可以更靠近星辰。然而一回首,却发现星辰大海拥抱了世人,唯独没有拥抱他。
因为他不是世人……
他终于明白,不,是他们终于明白,他们是被困在北极的蝴蝶,再怎么努力挣扎,也等不到春天。
于是魏禁和魏幽都走上了天台,他们打算再努力的飞一次,但愿下次睁开眼,迎接他们的会是一个温暖的辽阔草原。
“她竟然跟了上来……她竟然了发现了我的异样。”魏幽将针管扎入云参参的身体,手法很熟悉,看着她手臂的视线却是缥缈的,好似延伸到另一个维度空间,“她拉过我的肩膀说……”
“你不是北极的蝴蝶,你是光……”白曦将手臂按在魏禁的肩膀上,非常郑重的告诉他,“你是北极光!”
——北极光!
就因为这一句话,支撑了后来的魏禁活过了十多年的日日夜夜。
那是魏禁和魏幽第一次触摸到星辰大海,就在白曦的眼眸里。
往后的日子,他们就慢慢走近了白曦,白曦作为一位年轻的母亲,并不吝啬自己的关爱,她像阳光溅落在花朵边缘后又弹起的光晕,轻柔、温暖。
魏禁和魏幽虽然在父亲的碾压下,变得性格迥异,甚至都走向了不同的极端。但他们的需求出奇的一致,在白曦的身上,他感受到被爱,感受到被需要,感受到自己生存的意义。
“我是北极光……只有少数人能看到我,但这并不妨碍我影响世人。”
魏幽有将细长的针管从云参参的眼球里拔出,他在云参参身上各个部位收集了而二十四个标本,一一放进储蓄盒里,又放进冷藏箱。
“但是我太痛苦了……”魏幽转过身,眼里隐隐含着泪光,“我太痛苦了……”
白曦死后,黑暗重新笼罩了他,寂寞更是穿透了他,在他的身心里肆虐横行。
而他不得不一个人坚持下去。
如果黑夜是地狱的入口,他已经冷漠到可以搬张凳子坐在地狱的入口前,日日夜夜的凝望着深渊——却又怎么都不能麻木。
他在地狱的入口痛哭,周围没有人、没有光,前面漆黑一片,后面白雾茫茫。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日日夜夜的,留守在地狱的门口,活不了,也死不去。
商业帝国的狂风暴雨更是没有轻饶他,像裹着刀刃一样的龙卷风,将他包裹在风暴中心。刀刃切开了他的肌肤,他不得不快速的愈合,以便迎接下一刀。
偶尔去看魏薇,那个爸爸的又一个试验体,像裂开的彼岸花一样凄美。她求自己,给她爱,给她自由,给她光明……
每一次他都拒绝,不是因为吝啬,而是因为……他做不到啊。她要的东西,他给不了啊。
“再后来我看到了你。”魏幽看着云参参,浅浅笑起,发自内心的欣慰,“我知道,你是白曦留给我的,最后的恩惠。” 住在我身体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