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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残酷的,战场是无情的,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生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有些人的死,对陈卿来说,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比如之前的李景芳和冯大川,比如今日的秦彪。
这些人不仅是他的战友、兄弟更是他的恩人,他的依靠。对于陈卿来说,自从冯大川等人死后,秦彪便成了他的依靠。
他英武过人,胆略超群,戎马半生又是个真性情的汉子,他在陈卿最不被看好的时候冒死前来投奔他,在他被两省联军围攻的时候主动请缨浴血抗敌,立下奇功。又在他孤身一人身入险境去救陈相的时候,不离不弃,及时救他性命,后来在他被三省兵马围追堵截的时候,又是他提早联合云梦山出奇兵破了对方的封堵……这些年秦彪就是他的智囊,他的臂膀,他的依靠,他曾是中军大营的首领,而如果把中军大营比作心房,陈卿便是其中的心脏。
心房被毁灭了,心脏还能苟延残喘几日啊。
所以陈卿在听到秦彪之死的那一刻,感到的不仅是难过,是失落,更是无助,是绝望。
秦彪还是青羊军目前牺牲的最高级别将领,他的死对整个青羊义军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撤,撤兵,下令,全军撤离潞州,回,回青羊山!”这是他倒在地上被救醒后,说的唯一一句话。随后他的整个身子便又瘫倒了下去。
陈来领命,赶忙传令收兵,连同留在潞州城下围城的那三千人,一起撤离。他又紧急找来几个兵士抬着陈卿,把他放到一辆马车上,小心看护,随大队人马一同撤离。当疲惫的兵士慢悠悠的东撤到苗庄的时候,忽然有哨兵急急来报“潞城县失守了,官军已经占领了李庄,随时可能南下直捣我们的大本营。”
陈来闻言大怒:“官军小儿,欺我无人!”他说罢就要带兵北上潞城去迎敌,被周子原拦住道,“将军息怒,这个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潞城县已经失守,城内外各官军早已合兵一处,兵力一定不会少于我们,又处于守势,我们疲惫之师前去就是去送死。”
其他几个先锋也跟着拦道:“是啊陈将军,敌人这么快占领了潞城,一定早就想到我们会去救,不然秦将军不会中了埋伏,我们万万不能大意啊。”
周子原道:“官军实力本来就强于我们,四天之内连夺三县更是士气正盛,我们切不可触其锋芒。秦副帅已殁,如今大帅又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我们还是赶紧撤回大营,召集各路首领,从长计议的好。”
陈来是个性格莽撞的人,本来认准了的事情谁说也没用,但一听周子原的话也觉得不无道理,如今大军接连攻城,士卒疲敝,陈卿一倒下他就是全军总负责,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的好。
他担忧道:“我听你们的,那咱继续撤,可眼下官军已经打到了李庄,从李庄南下到我们青羊山大本营不过四十里路,估计等我们撤回去的时候他们也该到了,咱们现在不是正往他们口袋里钻吗?”
周子原道:“不会,我太了解官军,他们作战受各种束缚,尤其是这种临时东拼西凑的联军,相互独立作战,偏偏兵权又统于一人,他们各自的主将自主权有限。虽说他们已经占了李庄,可要南下攻咱们大本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会孤军深入,万一出了岔子他们担待不起,所以咱们大营至少目前是安全的,由此向东之路也一定是安全的!”
陈来昨晚听他讲三垂冈大战,才发现此人很有见识,又想起出兵前他的劝阻,愈发觉得此人有两下子。他是个有勇无谋的人,陈卿一倒便没了主意,既然如此不如就索性听他一回,于是陈来当即下令:“全军继续后撤,撤回青羊山!”
就这么经过一番动荡,陈来率领着围攻潞州城剩下的一万多人马急匆匆返回了青羊山大营。
路瑶听说陈卿回来了,带着女儿陈锦,搀扶着挺着个大肚子的云娇高兴的前来接应,再一看他脸色发黑,头发蓬乱,躺在一副担架上,云娇一怔,扑到他跟前焦急道:“陈卿,相公,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陈卿双目微微开着,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想说什么却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白凤儿也抱着孩子赶了过来,他是来接丈夫秦彪的,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的身影。陈来含泪告诉他,秦副帅没了。
白凤儿闻言如遭雷击,当下便昏死了过去,路瑶赶忙让人把她扶回房去好生照料。又上前来安慰云娇:“想来是秦将军没了,陈卿受了打击,他就是这么个人,当年冯将军不在了也是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妹妹千万不要忧伤过度,小心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云娇看着陈卿一脸憔悴的神情,含泪点了点头,让陈来把陈卿抬到家里床上,自己亲自照料,路瑶道:“你马上快生了,自己都需要人照料,这个还是交给我吧。你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好。”
云娇坚持要自己亲自照顾陈卿,路瑶罕有的生气道:“妹妹没听明白吗,眼下是多事之秋,你把自己照顾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就是最大的功劳,陈卿这边有我呢,你还不放心吗?”
这么多年来她少有这样说话,更从没在云娇面前摆过大妇的架子,云娇先是一愣,看着陈卿的手微微抬了下,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陈卿撤离潞州不久,鲁纲率领的京营万余人马从壶关北上,汇合鲍鼎和牛鸾的人马从潞城县南下,南北夹击杀向了潞州城,到了城门口才发现青羊军早已撤离,鲁纲让人打开城门,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随后又派人通知各路兵马指挥,联军负责人齐聚潞州城会务,才有了之前那会上的一幕。
……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天,陈来率军回来后才发现整座青羊军大营只有他们当初离开时留下的那点人马,李杰、王仲兴和林永通通不在营里,赶忙派人四处去打听,心中暗叫不好。黎城壶关和潞城失陷后这些人都哪里去了,说好的不论战局如何退回青羊山,难不成他们也遭了不测?
“怎么样,找到三位副帅了吗?”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身边的人,得到的答复一直是没有。
这日突然哨兵急急来报,陈来以为是三人有消息了,赶忙把他迎进来,那兵士却一头栽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陈,陈将军,不好了,消军岭守军来报,从壶关晋庄镇方向来了大批官军,足有五六千人,正朝着龙溪方向而来,兵士们抵抗不住,龙溪镇很快就要失守了。”
陈来大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下青羊军群龙无首,副帅个个消失了一样,主帅陈卿又正在昏迷,这下把他给急得,在地上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他拿着陈卿帅帐中那份地图看来看去,却是没有主意,忽然想起那个周子原来,赶忙让人把他叫过来,给他看地图告诉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来急匆匆道:“你看,他们从晋庄而来,估计现在已经打下了龙溪镇,官军这是要干嘛,难道他们想从龙溪北上,和那李庄的山东军一起南北包抄我们的大营?”
周子原仔细看着那如山水画般的地图,不住的啧啧感叹“这他娘谁做的地图,也太帅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图。”
陈来一看他眼角溢出的笑意,重重的咳嗽一声厉声道:“周子原,你他娘想什么呢,老子刚才问你话没听见吗?”
周子原一愣,这才收摄心神,仔细看一眼那地图,抱拳道:“陈将军容禀,依我看他们夺龙溪,并不是要北上,且不说从龙溪到咱们青羊山一路上山高路远,到处是我们的人,他们要冒的风险很大,你见过有五六千人就敢来打咱们大营的吗?他就不怕中了埋伏?这可是咱们经营多年的地盘。”
“那你说,他们这是要作甚?”陈来一向缺乏耐心,直截了当道。
周子原细细一思索道:“依我看,晋庄方向来的人马,他们的战略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
他说着把手指向地图上标示的风则岭和王陡崖。
陈来一惊道:“难道他们敢去直扑我风则岭大营?那可是我们的南大营,陈相在那里守着,有一万多人马啊。”
周子原又思索一阵,目光炯炯道:“不,不对,他们不敢就这么去南大营,这不符合官军出征的惯有思路。像南大营这种地方,谁拔掉它都是大功一件,如果他们真要动手,怎么会如此仓促?”
他立马叫来前来报信的兵士,问可看清楚是官军谁的人马,那人说从旗帜上看好像写着个陈字。
周子原立刻敏锐的意识道什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如此大功,鲁纲这种人怎么会让给一个分巡冀南道的佥事?不对,不对,他们不是来攻打南大营的,那他们跑过来干嘛呢。”
他的思维快速转动着,眼睛死死盯着地图,忽然眼前一亮道:“来人,快,接着打探,看看官军到了龙溪镇是否有分兵,然后火速去南大营提醒陈总指挥,让他近日密切注意王陡崖下,花园口一带是否有河南兵,还有让人去阱恼看看,阱恼附近是否也有大量河南兵,弄清楚速速回报!”
兵士懵懂的看了陈来一眼,陈来大喝一声道:“快去了,这就是老子的命令,速去速回,不然军法从事。”
那兵士慌忙下去安排了。
陈来着急的看着周子原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来攻打大营的,那他们兴师动众跑到咱们屁股后面,想干什么?”
周子原目光森寒,紧紧盯着那地图,指着阱恼和风门口的方向,淡淡道:“我猜他们是出来探路的,他们的战略目的不是北上和山东军汇合,而是东进和河南军汇合,他们是想找着一条路让河南人上来。”
“河南兵,河南兵……”周子原念叨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桌子道,“快,陈将军,速速吩咐石窑滩、穽圪筒地方守军密切注意,我猜这个陈大纲不敢一路向东深入,他在龙溪必然分兵两路,一路少许人为疑兵继续向东经过赵城村,往壶关和林县搭界的花园口方向,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另一路才是主力,他们会从黄崖经黑虎向北,向石窑滩穽圪筒一带攻击,目标是咱们和林县的另一个接口阱恼!”
陈来闻言大惊失色,赶忙亲自下去安排。
周子原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中暗骂道“这帮官军,老子被罢职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么个德性,坐拥数万大军,围着农民军这么点人,却不敢打,在如今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想着汇合更多援军才打。这真是,千变万变,胆子没变,还是那个怂样,老子真替你们感到脸红!” 潞府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