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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一线微弱的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缝隙,已经足够让陈卿感动和惊喜。
他抬头看去,眼睛被刺的生疼。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连看到一线阳光都这么奢侈。
沈王府审理所的牢狱他之前来过,接李老汉一家出狱的时候。
这里的牢房很少,只有三个,分别写着天地人的字,牢房空间却不小,因为在牢门之外还有一个过道,过道能放得下两张桌子,而过道尽头还有一个十几阶的台阶,登上台阶后的平台上还有一扇铁门。
陈卿已经记不得在这里被关了几天了,因为这牢里除了送饭的时候隐约感到铁门处透过来些光亮,平日都是黑洞洞的,连个火把都没有,实在是沉闷的很,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墙上居然还有一扇窗户的。
“今天是个例外。”他心想着,“说不定是有什么人会来,不然怎么会开窗户,要知道那个王琳实在是恨不得把他活活闷死在里面。”
他不由得想起刚进来时,审理所审讯他的情景。
“陈卿,你可知罪?”堂上还是那个叫赵秉忠的审理官。
这回坐在他旁边的却分别是那世子府的管家王琳和那个太监王敏。
他们带上来两个人,陈卿对他们并无印象,对方却一口咬定认识他。
一个人说是杀马帮的,一个说是申家车队的,他们之间互相似乎也不认识,却异口同声说他们亲眼所见陈卿和杀马帮匪首李杰关系非同一般。
那个杀马帮的先是证明王爷出征前王府有个护卫曾经找他们首领李杰送上一封密信,那护卫就是陈卿,然后又证明在刺杀王爷的时候,李杰是亲自动手,明明有机会刺杀成功,却又处处让着陈卿,错失好几次机会,摆明是让他立功;
那个申家车队的人也直接指认,路上他们被杀马帮的匪众劫了货,原本是感觉要完蛋的,结果陈卿和他们一见面,连人带货又被送回来了,由此可见他和贼匪的关系定然不一般。
陈卿百口难辩,后来干脆置之不理。
这下正中他们下怀,在那王琳的授意下,审理所当场宣判,陈卿勾结贼匪,袭杀亲王,死罪,暂关押审理所大狱,念陈卿是钦封六品武官,待王府奏明朝廷后先行夺去官职,再行问罪。
“这狗娘养的王琳,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对付老子。”陈卿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明明有扇窗户却不开,这是要把老子闷死在这牢狱里吗?”他越想越气,死劲的拍着牢门,大喊大叫,骂看守的人不是东西,好长时间,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后来有一次闹得凶了,只听到牢门哗啦响了一声,有几个人进来,不由分说将他绑了起来,拳打脚踢一顿,直打的他嘴角出血,抱着肚子滚在地上直喊疼,眼睛狠狠瞪着他们:“你们,你们敢,你们好大的胆子。”
其中一人拿脚用力踩着他的头,大笑几声:“陈卿,你也有今天!”
后来听他们说话,他才知道这几个人是那李重生前的死党,李重死后就一直对陈卿怀恨在心。
其中一人本来还有点害怕,怕陈卿出去会报复他,另一人说:“怕个球,他现在也是贱命一条,听王公公说,朝廷的旨意已经下了,剥夺了他的功名职务,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六品护卫统领了,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咱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说着几个人又将他一顿暴打,将他打翻在地上,踩着他的手指哈哈大笑,享受着报仇的快感。
打完后,他们把他从地字号牢房内拖了出来,直接拖到了一个更加狭窄阴暗潮湿的人字号牢房。
陈卿曾听张安说起过这牢字的讲究,藩王家属被责罚关押天字号,地方有品级官员被责罚关押地字号,而普通百姓被责罚关人字号。由此可见,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无职无品的普通人了。
他不由得想起当年钦封武官的那一刻,宫中太监亲自传旨,沈王当着满城文武官员的面奖赏,众人簇拥,何其隆重,如今免去官职,连声招呼都没人跟他打,就这个消息居然还是一帮前来打他的无意间说起的,心中如何能不悲凉。
事实证明,让他寒心的还不止是这个。
这样莫名其妙的挨打在后来又发生了两次。第二次还是这帮人,最后一次,由于窗户又被关上了,牢里一片漆黑,但陈卿却明显感觉的出来,这次跟之前的那帮人不同。
和护卫出身的那帮人相比,这帮人身手并不怎么样,只是下手特别狠毒,像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其中一人好像是个头头,黑暗中陈卿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他上来什么话都没说就是狠狠踢他的肚子,还让手下人架起他的胳膊,用力掰过去,直到陈卿疼的大叫起来,胳膊差点扭断,这些人才罢了手。
如此三次下来,陈卿早已是遍体鳞伤,若不是从小习武身体素质还好,换做别人可能早就爬不起来了。
他起初还会破口大骂,骂王琳畜生,小人,后来索性骂也懒得骂了,他知道这是王府里有人故意要整他,而这个人可能不只是王琳。
要知道这里可是堂堂沈王府的审理所监狱,他一个世子府的管家无职无品,哪来这么大权力。
他有次被打的趴在地上,想着能这么整他的,只有那个心胸狭窄的世子爷,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却又偏偏无可奈何。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在这潞州,如果真是得罪了这位未来的藩王,他还有活路吗?
……
就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也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押出去问斩的时候。这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
他在里面听不太清楚,却隐约能感觉到来人一定是自己从前的某个朋友,正疑惑间,他听到牢门咣当一声开了,进来的是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束火把,火光映照下,陈卿看到他进门后悄声跟那开门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恭敬的告退,又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嚓,嚓!随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陈卿身子倚着牢门用力望去,看那火光映照来人的脸,终于兴奋的叫了起来。
“张安!张安!”他连声大叫着,好像生怕他会听不见,更怕他会突然离开一样。
张安表情沉重,将火把向前举,熊熊火光很快将牢室映照的亮了起来,直到他看到陈卿披头散发,那张原本英气勃勃的脸上布满了伤痕,张安的心和他的脚步一样沉重,就在陈卿激动的叫着他名字的间隙,他不忍的转过身去。
“陈卿,你怎么成了这样。”张安快步冲到他面前,把火把别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脸,陈卿透过火光,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愕然的表情。
“没事,我底子好,你也知道,就他们那几下子,根本伤不了我……”陈卿一边故做轻松的笑笑,一边没说几句话就咳嗽起来。
“他妈的这帮鸟人,下手真狠啊。”张安上前抬过他的手腕,看到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的神情由愕然到愤怒,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
“听意思,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陈卿问道。
张安冷笑一声问道:“两拨人吗?”
“果然如此!”陈卿冷笑一声。“我就知道第一拨是李重生前那帮狐朋狗友,至于第二拨人,好像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李重,呵呵,他都死了,还是要有人利用他。”张安冷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安看着他憔悴的神情,长叹一口气:“李重此人生前太过蛮横,得罪的人不少,他在时别人叫他一声刀哥,那是给他脸,死了没人会把他当回事。其实能来这牢里寻你仇的都是一拨人,是同一个人指使安排的。”
“谁?”陈卿追问道。
张安道:“还记得去年七月,你赋闲在家的时候,有一次逛街,就是你说遇上潞州新任知州申纶的那次,你曾出手拿弓箭射伤了一个人……”
陈卿仔细回想下,啪的一巴掌拍了一下脑门:“你是说那王家的管家?”
“他娘的,我说那个上次打我的人,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就他身上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味,我想起来了,就是他。”
张安点头道:“没错,这个人也姓王,他是王家的管家,之所以敢如此专横,借的却不是王家的势力。而是因为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亲弟弟,也是个管家,却是世子府的管家,也是即将上任的王府左长史,他叫王琳。”
“什么?”陈卿猛的一惊,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难怪这个王琳要如此对付他,原来他当日教训的那个恶棍竟是他哥哥,看来此人真是心胸狭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居然还要找他报仇。
“你不知道,这王琳兄弟俩从小父母双亡,是他这个哥哥把他养大,供他读书,所以王琳一直视其兄长为父,感情笃深。”
张安叹口气道。“我早跟你说过,王琳是个小人,别看他是举人出身,此人一向心胸狭隘,这种人等闲是惹不得的。你如今不仅得罪了世子,也得罪了他这个世子府炙手可热的管家,也是未来的王府长史,难怪他要对付你了。”
“什么?长史?”陈卿愕然道,“你说他会是王府的长史?”
张安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这长史不是……”
“朝廷无人!”张安无奈的叹息道,“自从前年本府长史王通年迈致仕,朝廷一直派不下一个新的长史过来,按理说藩王府长史要求必须是进士出身,无奈天下进士宁肯辞官也不来王府,虽然长史的品级比那翰林院的编修、地方上的县令高的多,但就是没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这些年来长史就只能从举人中选,便有人推荐了这王琳,他正好符合条件,前日朝廷已经下旨,让他升任王府左长史,官秩正五品!”
“完了!”陈卿一听瘫倒在地上,心想着此人从前不过是个无职无品的管家,便已是如此骄横,这如今升了长史,还能了得,岂不更加无法无天!加上如今老王爷病重,早晚这潞州的天下是这个世子的,他偏又如此宠幸此人,这下倒好,两人狼狈为奸,这潞州还有他容身之所吗?
“我,是不是快死了?”半晌,他目光黯淡,问张安道。
“这话怎么说?”
“通匪,不是死罪吗?何况还有个谋杀亲王……”
张安蹲下身子,看着他,认真道:“陈卿,你切不可自暴自弃,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你通没通匪,光靠两个人证根本不够,何况老王爷虽病重,老人家还在世,随时可能醒过来,你是他赏识的人,他只要活着一天,他们就不敢乱来!”
“没用了,没用了。”陈卿颓然道,“呵呵,老王爷,老王爷毕竟是老了,他再怎么器重我,怕是也有心无力,这世道就是如此,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个世子早就看我不惯,他如今大权在握,加上这个公报私仇的王琳,他们这些人想要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还要什么证据吗?”
他一脸沮丧,显得有些害怕。
“陈卿!你不能这么想!”张安双手探过去抓住他的肩膀道。“事情还有转机,你相信我,我有办法让你安然无恙的出去。”
“哈哈哈。”陈卿冷笑几声,一脸失落的看着他,“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也靠着这世子,难道你能去跟他作对?罢了罢了,不要为了我毁了你的前途,千万不要做傻事!”
“你这话怎么说的!”张安气得暴跳起来道。“我说我有办法就有办法,你要相信我,切不可自己做傻事,明白吗?”
良久,陈卿才抬起头,眼中透出求生的渴望。
“你能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吗?” 潞府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