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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千涔忽然笑了。
其实不想笑。
但却忍不住笑了。
甚至连骨子里的血液也变得兴奋起来。
或许是这些年来的生活已经让他养成了习惯，好战，绝对地好战。
想这些年来，有多少东西在他指间粉碎，他羽千涔，可从来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要战，那便战。
他猜测得不错。
自从羽千涔登基以来，虽然各方势力表面上臣服，但内地里，确实有些人暗怀他意。
比如那些曾经依附过萧皇后，依附过羽千极，依附过龙战巍的人，还有曾经受制于凡国师的人。
当初无论是什么理由，他们选择臣服，至少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都站到了羽千涔的对立面，他们指责他，嘲讽他，落井下石，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所有的声音，都在他穿上皇袍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不服，那便杀。
君王之权，莫过如是。
夜深了。
苏轻妍命碧桐在乾嘉宫的每一处，都挂上灯笼，整个大殿顿时亮如白昼。
当羽千涔回到大殿前时，入夜所见，俱是明亮与温暖。
“妍儿。”他快步走向前方，张开双臂拥住苏轻妍。
“你回来了?”
“嗯。”羽千涔点头。
替羽千涔褪去外衣，两人一同进殿，苏轻妍又命所有人退下，只剩二人相对。
“今日兵部呈文，说星荒近日动荡不安，朕已遣兵前往，也不知道岳父大人是否还在星荒。”
“星荒吗?”苏轻妍也有些意外，“星荒地域辽阔，大大小小近千个部族，不过长期以来都是各自为据，当然，也有不少的流寇，马贼……连我都担心爹爹呢，也不知道爹爹是否已经得到你称帝的消息。”
“应该是知道了吧。”羽千涔沉吟，“虽然星荒部落众多，但真正成气候的也只有十几个而已，况且从星荒经过的商队极多，消息倒也并不封闭。”
“嗯。”苏轻妍点头，“爹爹为人向来谨慎，应该能够照顾好家人，你倒也无须太过担心。”
“希望吧。”羽千涔一脸平静，大约也只有在苏轻妍面前，他才能够说实话。
仔细看了他两眼，苏轻妍眉头微微拧起：“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很棘手?”
“没有。”羽千涔摇头，“当初在北邙遇上阿图大帝，我都不觉得棘手，更何况现在。”
“哦。”苏轻妍这才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
“你不要这么严肃。”羽千涔微微一笑，“接下来这段时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三年了，也似乎只有今时今朝，我才能吐出胸中这口闷气。”
“那，我们喝酒吧。”苏轻妍忽然道。
“喝酒?”羽千涔也来了兴致，“好啊，就喝酒，月灵，拿酒来！”
月灵闻言，领着一众宫侍鱼贯将酒菜送入殿中，在桌上一字排开，然后和羽千涔坐在桌案边，你一杯我一杯，开怀畅饮。
“江山千里暮，燕赵一身轻。”酒意半酣之时，羽千涔忽然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苏轻妍闻言一怔，放下手中的酒杯，定睛看着羽千涔。
羽千涔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问你。”
“何事?”
“三年多之前，你是不是去过洛州，去过如祥斋?”
“你说如祥斋啊?”羽千涔点头，“去过啊，那是月影卫在洛州的联络点。”
“原来是这样。”苏轻妍蓦地恍然大悟，“之后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嗯。”羽千涔点头，“多半是吧，除你之外，你是个意外，不在朕的掌握之中。”
“你苦心经营月影卫多年，为的就是今日吧?”
羽千涔双眸眯了眯：“最初的时候，只是想自保，不想作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是后来——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至于后来，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么?”苏轻妍展颜一笑，“我怎么却觉得，有些事情，我还是不知道呢。”
“什么事?”
“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羽千涔一愣。
“是啊，我当时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感觉就像是在看——总而言之就是很奇怪，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你真想知道答案?”
“嗯。”苏轻妍无比肯定地点头。
“你还真傻，明明知道那个地方不是你呆的，却偏偏闯了进去。”羽千涔说完，眸中却燃起一缕亮光。
“那个何捕头，难道也是月影卫?”
“他不是月影卫，只是曾经被月影卫救过，愿意为我效力而已。”
“果然。”苏轻妍唇边流露出一丝苦笑，“你这个人太可怕，无论什么人，只要被你看上一眼，就会落入你的设计——我就在想，为什么你当时看起来那么柔弱，却居然能灭掉羽千极，灭掉龙战巍，甚至，如今连令狐英，也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你。”
“令狐英愿意臣服我，并非是因为他不如我，只是因为他失去了一个女人。”
“失去了一个女人?”苏轻妍有些莫明其妙，“你说皇甫苓华。”
“不错。”羽千涔点头，站起身来，在大殿中来回踱步，“这些年来，我也算去过很多地方，也曾见过无数人，但真正能让我视作对手和知己的，却廖廖无几——商靖元算一个，令狐英也算一个，至于羽氏皇族之中，心智堪与我比者，唯一个羽千威而已。但是羽千威无意于天下，或者说，他也觉得自己能力不足，无法驾驭这盘棋，所以选择了退出。而令狐英与我，只在伯仲之间，如果不是因为皇甫苓华已死，他或许真地能与我一战，至少均分天下。”
“这样么?”苏轻妍仔细地思索，幽幽一叹，“难怪令狐英总是很不开心，曾经我以为他是想成为朝云之主，后来……他不是后悔了吧?”
羽千涔笑笑，没有说话。
苏轻妍沉默。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在失去之后，方才懂得其可贵之处。
幸而，她和羽千涔虽然也经历了无数的事情，但却仍然坚定地走到了一起，而今后，他们或许还会经历更多的事情，那么，她是否能够坦然地面对呢?
晨起，梳妆完毕，苏轻妍仍然带着月灵去宸安宫向惠太后请安。
自从上次牡丹宴后，每天清晨，她处理完事务，仍然会前往宸安宫，但惠太后却再未传见她，每次只是让她在门外立着，半个时辰后才传话让她回去。
今日才到宸安殿外，忽听殿内传出阵阵笑语之声。
未几，一名宫女迈步走出，直至苏轻妍面前，蹲身行了个礼，继而字字句句无比清楚地道：“苏妃娘娘，太后说您今儿个不必在这了，太后还说，宫中有远客来，晚间太后要设宴，请苏妃娘娘早作准备。”
设宴?太后又要设什么宴?
苏轻妍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但是表面上仍然平静如常，略略颔首：“本宫知道了。”
那宫女朝她蹲身福了一福，随即转身离去。
苏轻妍一言不发，移步出了宸安宫，登上轿辇，返回乾嘉殿。
“娘娘，属下已经打探到消息，惠太后请了一些大臣的女眷，打算今夜在宸安宫中设宴。”
见苏轻妍一脸沉默，月灵又道：“太后这么做，用意非常地明确，倘若娘娘您去，免不了又要生闲气，倒不如称病避退，让太后自个捣腾去。”
苏轻妍没有答言，事实上，她也是完全赞同月灵的说法，如果自己不去，太后自然有办法向羽千涔推荐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她倒也不担心羽千涔做出什么事来，不过——
“月灵，你说，商靖萱会不会给太后出什么馊主意?”
月灵闻言微愕，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苏轻妍垂下眉头：“倘若本宫从来没有进过宫，不清楚这里的门道还可，但是本宫对于这后宫中的一些事，却知晓一二。”
“那——”
“太后设宴，肯定会遍请后宫，不去不行，本宫便去露个脸，然后找个由头离去，想来太后定然乐见，不会阻我，至于接下来的事，却要找两个人去做。”
苏轻妍想了想，又道：“我看小恒子和春燕不错，便让他们俩去吧。”
“可是，”月灵仔细思忖，“太后宫宴，能够在里面伺候的，都是大宫女和掌事，小宫人根本没有立足之处啊。”
“席面上的事，就要碧桐留意了。”
“好吧。”尽管月灵觉得仍然有些不妥，但她向来不在这些事上下功夫，因此并没有留意。
午膳之后，苏轻妍沐浴更衣，梳妆完毕，刚要准备去宸安宫，羽千涔却迈步走了进来。
见她今日妆容如此精致，羽千涔双眼不禁一亮，遂上前握住她的手：“你今儿倒肯用心，打扮得如此齐整，是要——”
“自然是去宸安宫赴宴。”苏轻妍瞅了一眼，“怎么，母后没有着人去请你?”
“有。”羽千涔点头，“可能她老人家觉得闲坐无趣，希望有人陪她聊聊天吧。”
“只是聊天么?”
“我……只当是聊天。”羽千涔双眼眯成两条线，“放心，如果母后还谋划些别的事，我也有法子应对。”
“那便走吧。”
两人遂一同出了乾嘉殿，坐上辇轿，往宸安宫的方向而去。 绝代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