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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双眉微皱,并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羽千涔转开头,殿中一阵沉寂。
“主上不用担心,属下相信,一定能找到灵儿的。”
轻轻叹息了一声,羽千涔方才再次抬头:“月隐,你可恨朕?”
月隐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回答——月灵之所以会失踪,和羽千涔的安排确实有极大的关系,但是——
“属下有怨,但是不恨。”
仔细看了他两眼,羽千涔忽然笑了,月隐有些莫明其妙,忍不住道:“主上,您笑什么?”
“朕自起事之初,便知道自己要什么,但为了完成目标,也要牺牲很多的东西,包括亲情、爱情、友情……如果朕不是天子,或者不想成事,就能够在家中好好地陪着自己最爱的女子,但朕既然要征伐天下,一统海内,有很多事,就不得不去做?”
月隐目光震动,却没有说什么。
羽千涔站起身来,慢慢地踱着步:“昔年,朕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地过日子,但是他们都逼朕——朕只有奋起反抗,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主上。”闻听此言,月灵屈膝跪地,“主上待月隐之心,天地可鉴,月隐也曾发下誓言,愿一生追随吾皇,刀山火海,绝不会有半丝犹豫,至于灵儿……若上天眷顾,使我夫妻二人得以重聚,则说明我们夫妻二人缘分未尽,若是上天不眷顾,抑或灵儿有什么闪失,待此间事了,月隐会自离去,不再眷恋红尘。”
“你倒是看得开。”羽千涔点头,“既然如此,乾安宫所有事宜,仍然交托于你,你可视轻重缓急自行处置。”
“皇上?”月隐有些意外,“难道皇上,打算——”
羽千涔点点头:“朕自起事以来已历时四载时光,西定夕华,南取朝云,北平北邙,只有东边的星荒,一直是朕的心腹大患,但此次前往星幻山,一路之上朕已查探明白,星荒各个部族确实分散已久,形同散沙,根本无以聚力,纵然那黑鹰部族的首领昂绰,确有几分勇武,但也非一统星荒之大才,朕只要运筹帷幄得当,必可一一灭除之。”
听到他的话,月隐眼中不由得闪过丝兴奋,他已经隐隐地明白,自己所跟随的这位帝王想要做什么,或许只有这样的鸿图霸业,才能让人热血振奋。
“月隐愿遵从主上之号令。”
“不。”羽千涔摆手,“你现在的任务,是帮朕镇守浮都城,浮都城是朕的后方,只有后方稳固,朕才能放开手脚做事,至于外面的事,自有月玄他们去做。”
“是。”
等月隐离去,羽千涔遂将月玄召进。
“主上。”
羽千涔抬头看了他一眼:“此去星荒城,朕已沿途布下数百棋子,如今,朕将整个星荒的月影卫悉数交与你,你应当知道怎么做吧?”
“是,主上。”月玄领命而去。
羽千涔这才收回目光,重新审视桌上的地图——琰月、夕华、北邙、星荒……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昔日在宦官脚下瑟瑟发抖的少年,终有一日,竟然君临天下。
回首往事,这一路走来多少血腥与磨难,多少坎坷,居然都付之一笑。
他心里有的,只是波澜不惊而已。
只是——
站起身来,羽千涔一步步踏出大殿,朝着兰华宫的方向而去,才至宫前,贤良淑静四妃便一齐迎了上来:“恭迎圣上。”
羽千涔一摆手:“里面的情形如何?”
贤良淑静四妃对视一眼,为首的贤妃方才踏前一步,躬身答道:“娘娘她受伤太重,一时半会,怕是难以康复。”
“朕,去看看她。”
羽千涔说完,踏前一步,却只站在门外,徘徊难进。
他这一路来,或许不欠任何人,唯有里面这女人,却亏欠良多。
恰在此时,殿门忽然打开,碧桐端着盆水走了出来,抬头看见他,随即将头扭向一旁,疾步离去,羽千涔并未动怒,只是默然一声叹息,便转身离去。
他并未回乾安殿,而是去了苓华宫。
站在宫门处的两名侍卫看见他,立即躬身行礼,羽千涔并不多言,迈步走进殿中,直到床榻之前。
垂落的丝帐间,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静静地躺着,面容纯净而美好,羽千涔在她身畔坐下,握住她的手:“永儿,你母亲现在正在生父亲的气,你说,该怎么办?”
永儿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羽千涔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眸中满含宠溺:“为父这半世艰辛,识尽世态人心,手掌万千人命,心也不似幼时明净,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一世安好,免遭磨难。”
言罢,羽千涔站起身来,将一直侍立于床边的月风叫到门外,压低声音道:“永儿的情况如何?”
“启禀皇上,公主的身体已然无恙,但是心志能否恢复,却要看天意。”
羽千涔点头:“朕虽贵为天子,但有的时候,确实也要看天意。”
“主上尽可放心,月风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公主。”月风言罢,目光一闪。
“你想说什么?”
“苏妃娘娘……毕竟是公主生母,若是由苏妃娘娘来照顾公主,公主定会大有起色。”
“这个么……”羽千涔仔细地想了想,“待妍儿身体好些,你可将公主送去她身边,与她作伴。”
“是。”
羽千涔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仍然回广乾殿中独宿,入夜,袁德刚服侍羽千涔睡下,外面忽然响起小夏子的声音:“皇上,宸元殿的罗掌事来了,说大皇子身子发热,不停地说胡话,太后请您过去瞧瞧。”
羽千涔眉梢微挑,到底是披了外袍,坐着辇轿前往宸安殿。
璃晴早已领着众人在外间候着,一见羽千涔,赶紧迎了上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平身吧。”羽千涔步履沉稳,自所有人面前走过,迈进寝殿之中,却见殿中跪着好些个御医宫侍,一个个大气不敢喘。
羽千涔行至榻前,定睛瞧去,却见商靖萱双眼无神,脸色惨白,坐在榻边泫然欲泣。
挑了挑眉梢,羽千涔并不言语,伸手搭上羽嘉昭的手腕,心中顿时一沉——这孩子五脏六腑之中,不知何时已经凝结了一团极寒之气,不断侵蚀他的心脉,反让他的身体显得格外地火烫。
“涔儿。”太后的声音忽然传来。
羽千涔收回手,朝着惠太后躬身一拜:“母亲。”
“昭儿怎么样?”惠太后的表情格外地焦灼。
“昭儿他……只是被风吹了而已。”
“哦。”惠太后闻言舒了口气,双手合什,接连念了好几声佛,才复又睁眸看向羽千涔,“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
“涔儿知道。”羽千涔点头,“涔儿也会尽一切努力,治好昭儿。”
“有你在,哀家也就放心了。”惠太后长长吐出口气,“昭儿这病来得太过凶险,哀家也吓坏了。”
“是涔儿不好,让母后忧心了。”羽千涔说完,恭恭敬敬先将惠太后送出,然后回到寝殿之中。
再次行至榻前,羽千涔看了商靖萱一眼:“昭儿这病着实奇特,朕要将他抱走。”
说完,羽千涔俯下身子,正要将羽嘉昭抱起,商靖萱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
“昭儿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羽千涔呼吸一滞,随即道:“你不用担心,昭儿只是身子弱,染了风寒而已。”
“只是风寒?”
“只是风寒。”
商靖萱沉默,看着羽千涔抱起羽嘉昭朝外走去,忽然道:“羽千涔,昭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商靖萱今生,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倘若他有什么闪失,我商靖萱就算倾尽毕生余力,也会置你于死地!”
听得她这般怨毒的话语,羽千涔只是脚步滞了滞,然后仍旧加快步速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商靖萱方才双腿一软,跪坐于地,双手捂面,忍不住低低地哭出声来。
“娘娘。”璃晴走过来,伸手将她扶起,忍不住劝慰道,“您这又是何必?”
“你不知道……”商靖萱攀着她的胳膊,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的心有多冷,我原本以为,那个女人受难,他必定会施以援手,孰料整整三年,三年啊,他居然无动于衷,三年时间里他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受尽磨难,他也不理不睬,昭儿又是我生的……”
“娘娘是怕皇上不顾及你与他的情分?”
“情分?”商靖萱摇摇头,“我与他之间,哪有什么情分可言?只有昭儿,确实是他的骨肉……但愿他还记得,自己是昭儿的父亲。”
羽千涔才踏进广乾殿,袁德和小夏子便一齐迎了上来,可是当他们看清羽千涔怀中的羽嘉昭时,也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皇上,这——”
“没事。”羽千涔摆摆手,“你们且退至殿外,看守好殿门,不许任何人擅入,朕有法子救他。”
袁德和小夏子赶紧照办,而羽千涔则步入内殿之中,轻轻将羽嘉昭置于榻上,解开他的衣衫,然后将他扶起,双手紧贴他的后背,缓缓注入一股内力,不多会儿,羽嘉昭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羽千涔这才重新将他的身子放平,拿过一床被子,轻轻覆在他的身子,自己侧身坐在床畔,看着羽嘉昭陷入沉思。
羽嘉昭出生之时,他并不在宫中,虽然不清楚当时的情形,但归来之后,还是向月风细细询问了一番,而月风也没有半点隐瞒。
还记得当时,他对外界宣称去东灵山为太后祈福,实则是前往仲平关,与星荒各个部族的军队周旋,而东煌翼则越虚而入,控制了整个浮都城……看样子,羽嘉昭身上的毒,只怕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思至此处,羽千涔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 绝代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