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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太师答应顾西筠，只要他率众进宫，砍下楚王首级，自己就能允许顾西筠带着尚燕儿远走高飞，从此不理会长安的是是非非。

　　更重要的，他会帮顾西筠瞒住尚燕儿，只让她知道老楚王是被叛乱之人杀死的，而顾家引兵去救，最终不敌。

　　这是如今能让顾西筠和他父亲都满意的最好的办法。

　　只是等顾西筠站在楚王宫大殿外的汉白玉砖地上时，他终于明白，父亲骗了所有人。

　　尚燕儿一身红衣，外披铠甲，率领众人誓死想抗。

　　只是在她看到顾西筠的一瞬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和心痛。

　　她曾经有多爱这个男人，在国破家亡的时候，就有多恨他。

　　顾西筠甚至不敢去看那一袭红衣。

　　他早该知道的，兄长身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给个顾家仅剩的后人离开。

　　什么帮着瞒着尚燕儿，不过是他的推辞之词。

　　还未等顾西筠下令，所有人都冲着所剩不多的楚国旧人冲过去，在飞鸾公主注视下，一刀砍下老楚王的人头。

　　事情已经越来越失控了。

　　尚燕儿是学过武艺的，这样的局势下，她生生率领禁卫，杀出一片空地来。

　　叛军越杀越多，尚燕儿在人群中凄然一笑，大声叫着顾西筠。

　　“顾西筠，你们不就是想要传国玉玺吗？本公主就是将它扔了，也不会交给尔等叛贼。”

　　说着，她将玉玺高高举起，猛地摔在石阶上。

　　再加上满目恨意，似是在摔什么肮脏至极的秽物。

　　看着众人如疯狗一般争抢已经摔碎一角的玉玺，尚燕儿连连发笑，将还带着敌人血迹的长剑搭上自己脖子，毫不犹豫的挥下。

　　顾西筠眼前的天底霎时间开始放空，他眼里只能看到和红衣眼色一致的鲜血，耳朵里的，也只有尚燕儿临死之前发出的悲怆之语。

　　“顾西筠，你对不起我。”

　　顾西筠闭眼，在心底承认，他这辈子真的对不起尚燕儿。

　　将楚王杀死之后，那些人仍不解气，连尚燕儿的尸身都不放过，连连挥刀。

　　顾西筠被顾太师的人拦在外围，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泪流如雨。

　　后来他才知道，顾太师怕自己的人会下手不够狠，将大牢里的死囚尽数放出，穿上军士的服装，让顾西筠带着他们进了皇宫。

　　这些人和楚王室都有血海深仇，恨不得将皇室之人斩杀殆尽，他们不会放过进宫去的尚燕儿。

　　尚燕儿和家族两者之间，顾太师替自己儿子做出了选择。

　　他算的很明白，只要尚燕儿死了，自己儿子不会不顾顾家的百年门楣，他这一生，也会和自己一样，只是为了顾家活，而不是为了自己活。

　　结果也确实没有令他失望。

　　只是那群罪犯里，虽是被污的人居多，但也有穷凶极恶之人，被放出来后，在已经乱了套的长安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样的情况，在翟枭他们入城后，才慢慢的安定下来。

　　桌上的茶温了热热了又温，这故事终是缓缓落下尾声。

　　顾西筠看着满屋子的布置，道：“我派手下将尚是幼儿的楚王幼子偷出皇宫，雇人将养，又暗中联系楚王旧臣，本打算趁新朝不稳推翻后再立旧主，没想到却碰上了翟枭。此人确实是个良才，只可惜推翻楚国他居功甚伟，若不然我也想招揽一二。”

　　苏令轻抿一口茶水，“你招揽不过去的，死了这条心吧。”

　　她有身孕，不宜过多饮茶，这是这会口干舌燥的，她便轻抿了几口。

　　不过苏令说的话却得到了顾西筠的赞同。

　　“你说的对，翟枭就是死脑筋，不过我现在也用不到他。只要你和翟枭一死，大雍便会群龙无首，到时候我让你哥哥苏列北写个罪己诏，再将皇位传给天睿，便可物归原主了。”

　　他口中的天睿姓尚，也就是他趁乱从楚王宫里偷出来的楚王幼子。

　　“物归原主？呵。”

　　苏令轻笑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楚王为何会背上千古骂名，我不说你也清楚。他施暴政冤忠臣，无怪各地战火纷起，就算没有苏家，也还有张家李家，楚王是自己一手葬送了自己和楚国，与其他人何干。”

　　这话说的很对，可顾西筠不甘心。

　　楚王自己倒行逆施害了自己没错，可他的燕儿呢？

　　那样一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无故枉死，她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自己不该寻这群人抵命吗？

　　顾西筠隐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苏令瞧了一眼，随即撇开视线。

　　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顾西筠这就是把自己撞死，他也不会回头。

　　他聪明，饱读诗书，所以他心里有自己的对错之分，只是他错就错在拿自己的对，要求所有跟他意见不一致的人。

　　更离谱的是，他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你问尚燕儿的死该找谁，但你可想过，因为黑鳞军叛乱而死的成百上千百姓又该去找谁说理？你吗？”

　　苏令看着顾西筠的眼睛，想找出哪怕一丝的后悔，可是没有。

　　他一笑，“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如此的轻描淡写，分明是拿人命当草芥。

　　苏令忍不住皱眉，“推翻楚国，人们可以拥有明君贤臣，可是你这样能换来什么，归根结底，你到底是为了你心里对尚燕儿的愧疚，还是为了养育你的这片土地？”

　　顾西筠似乎是对苏令的话有些不解，“天睿从小就聪明，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代明君，这和我的初衷并不冲突。”

　　顿了顿，他继续道：“楚王昏庸是不假，但是如今楚王已死，苏列北占了这片土地许久，也该原封不动的归还给尚家了。”

　　顾西筠一直想将一个太平盛世交还给尚天睿，所以他在利用完沙匪后将他们剿灭殆尽，更是在狄人出使大雍时，没有让他们看出一丝君臣不和的迹象。

　　苏令听顾西筠讲了一堆的废话，再说起话来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费尽唇舌，顾西筠就是油盐不进，苏令也来了火气，“自古成王败寇，自然是谁赢了就归谁。”

　　她说这话倒是和顾西筠不谋而合，“所以，如今咱们就看看，到底这块肥肉，会落在谁的口里。” 将军，公主又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