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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祥守在禅房外，见慧生来了，冷淡的点了一下头，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慧生移开目光，就着被锦祥掀开的帘子，慢步走了进去。

　　苏令跪坐在小几后的蒲团上，等慧生坐在对面时，从脚边拿出来一个小包袱，道：“你应该也知道，我要走了。”

　　慧生笑了一声，“陛下发了那样大的火，想来也没几个不知道这事的吧。”

　　苏令不搭话，慢慢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物件，还有不少女子的钗环，只是大多是用黄铜等不值钱的材料打成的。

　　这样朴素的东西，不像是苏令长公主这样的身份该有的。

　　慧生沉默下来，等着苏令的下文。

　　苏令最先拿出来的，是一件素色的僧袍。

　　苏令的声音不带喜悲，像是在讲述一个上了年纪的故事一般，“这件僧袍，是锦和死前几日，她偷偷的来找我，说是看见你的僧袍破了，预支了月钱，又亲自去宫外挑了这料子，挑着不值守的日子，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慧生的手指动了动，看出他的意图，苏令将衣服往前推到慧生面前，又从里面拿出一枚平安符来。

　　“这平安符，我前几年带着锦和锦祥也来了躺护国寺，那时候你刚和锦和重逢，她担心你在崇敬殿吃苦，便求了这平安符，想替你挡一挡灾祸，我都以为她早拿给你了，不想后来收拾房间时，从她的首饰屉子里找了出来。”

　　慧生闭了闭眼睛，有些声音不稳道：“你到底——”

　　不等他说完，苏令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戒心，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要离开这里了，我和锦和主仆一场，到底也不会真对你怎么样，这些东西，我留下一些做念想，剩下的都留给你也罢。”

　　“不会对我怎样？”慧生苦笑两声，“你这是在诛我的心啊。”

　　苏令并没有否认这点，只道：“你若是不想留着，我带走就是。”

　　慧生叹了一口气，“留着吧，这也是我该受的。”

　　苏令一边看着他用透着死人一般颜色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僧袍，一边说着意味深长的话。

　　“死去万事休，人都已经去了，剩下的人除了寄托哀思，更该以活着的人为重，既然是礼佛的人，就该对这一点的体会更加深刻。”

　　慧生却摇了摇头，“殿下此话差矣，佛虽劝人向善，但也有因果轮回这个说法，人生在世，种什么因就又什么果。”

　　苏令看了一眼仍是执迷不悟的慧生，“那你告诉我，锦和种了什么恶因，何至于落到这样的的结果，你可曾问过你的佛？”

　　慧生不说话了。

　　苏令将涌上来的怒气压下去，“人生在世，不过短短百年，若是只去纠结什么因果，那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事。”

　　慧生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殿下可相信人有来世？”

　　苏令语气不善，“我从不信那个，再说，就算真有来世，你觉得还会是当初的人吗？”

　　慧生顿时身子一震，神色痛苦。

　　苏令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慧生，到底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她就离开了禅房，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想来苏令和她带来的人一起离开了。

　　苏令走了许久，慧生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如同是去了定一般。

　　“师父？”

　　见慧生久不出来，通和忍不住扒着门框，唤了他一句。

　　慧生是背对着通和坐的，听见通和呼唤，便微侧了头，毫无异样的问道：“何事？”

　　他这样的平静，倒是让通和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道：“师父，今日太晚了，一元住持说让您在这里留宿一晚，明日在回宫去。”

　　慧生这才看了窗外一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同意了，“嘱咐人往崇敬殿送个消息吧，免得大师担心。”

　　通和忙应下来，“师父放心，徒儿知道了。”

　　“嗯。”

　　慧生从蒲团上站起身，出了这间护国寺给苏令准备的禅房。

　　通和跟在慧生后面，等两人都出了门，这才见慧生手上多了套僧服和一个小包裹，眼神闪了闪，随后收起表情，侧头带着天真的表情问道：“师父，您手里的是什么啊？是刚刚长公主殿下给您的吗？”

　　慧生并没有回答，通和咬了咬牙，不气馁的继续问道：“师父，徒儿看您的脸色不好，是因为长公主跟您说什么了？”

　　慧生顿住脚步，也不恼怒生气，就那么静静的说道：“通和，你今日的话太多了。”

　　通和脸色不变，又笑起来，“师父，徒儿这不是担心您嘛。”

　　慧生嗯了一声，就离开了这里。

　　护国寺安排给慧生的住所，是一处干净整洁的小院子，作为慧生的徒弟，通和也住进了这个院子，占了一个偏房。

　　慧生作息规律，晚上没一会，他就睡觉去了。

　　夜半的时候，小院里忽然响起咯吱一声，随后就是偏方的房门打开，先是有人将眼睛凑在细细一条门缝中往外看，见院子里并没有别人，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院中并没有点灯笼，但许是因为今夜是十五，所以月光格外皎洁，连地上都投下了清晰可见的树影。

　　通和悄无声息的接近慧生的房间，挨着房门听了听，又将窗户捅了个指头粗细的眼儿，直到真的确定慧生已经睡了，这才放心离开。

　　慧生将锦和的遗物放在床里侧，他仰面躺着，只是自从身体差了之后，他的睡眠就有些不好，只是今夜里睡的比往日里还要不安稳，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睡不着。

　　他叹了一口气，认命的从从床上起身，打算去倒一杯水喝，只是刚一坐起来，就看见窗外有一道黑影走过。

　　他正打算出声呵斥，又将这一声咽了回去，披了件衣服就悄悄跟了上去。

　　护国寺建在西山山顶，而且为了彰显佛家众生平等一意，并不是处处都建了围墙，从慧生现在住的院子出去，再走一段路，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出护国寺。 将军，公主又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