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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露重，崔德生提着盏小灯笼，将鲜有人经过的石板路照出一片光亮，照着玄文帝走往华阳宫的路。

　　“陛下。”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了崔德生身后那人，忙跪下行礼。

　　玄文帝摆摆手让他们起身，“不必多礼，将门打开吧。”

　　“是。”

　　随着一阵锁链声，华阳宫的宫门并未反锁，从外面一推就推开了。

　　没有白日里的阳光照耀，此时的华阳宫便显得格外的寂静萧索。

　　殿外并没有宫女候着，玄文帝也没让崔德生出声，一个人迈步走了进去。

　　一阵凉风吹来，玄文帝刚觉的一路上生出的薄汗消退些，眼前忽然飘下来一片孤零零的落叶。

　　皇宫里处处繁花盛开，华阳宫却已经提早入了秋。

　　他顿住脚步，也不知为了什么，弯腰将树叶拾起到手里，看着发黄的叶脉出神。

　　“华阳宫冷僻，叶子提早凋落也是有的，陛下不必为了一片枯叶烦心。”

　　玄文帝闻声抬头，就看见良嫔站在窗口的位置看着他。

　　盛装的良嫔总算是给华阳宫添了些艳丽的色彩，她并未出门相迎，遥遥冲玄文帝行叩拜大礼，“臣妾拜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非大典等正式场合，妃嫔是不用对玄文帝行如此正式的礼节的，更何况今日这样的场景。

　　“起来吧。”

　　玄文帝不知良嫔意欲何为，便吩咐一声，左手习惯性的背到了身后，却没有将那片本该躺在地上的落叶扔掉。

　　宫殿里并未亮灯，只有莹莹的月光从窗户投进来，照在两人的脸上。

　　良嫔在笑，“陛下怜惜臣妾，也像怜惜手中的落叶一般吗？”

　　玄文帝没有说话，因为他从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哦，你说的真对”这种话。

　　“既然如此，”良嫔抬手将插在鬓边的步摇拔下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顿时垂落下来些许，她凑近玄文帝，像是少女最后一次仰望自己最崇敬的神，“那就请陛下像怜惜那片树叶一样，最后再怜惜臣妾一次。”

　　玄文帝忍不住皱眉说了一句，“说的是什么傻话？怎么就跟没有明天一样。”

　　他也不想分辨良嫔是在咒他这个皇帝，还是在咒她自己。

　　良嫔掩唇一笑，“陛下自然是千秋万岁，只是臣妾再出不得这华阳宫，岂不就是再无明天了。”

　　玄文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嫔妃开罪顾郑两家，就是害的自己没了孩子，陛下也不过轻飘飘的解了皇后管理六宫的权力。

　　她把后宫里最有权势的贵妃和皇后都得罪透了，能半死不活的待在这华阳宫，已经是三生有幸。

　　她顿了顿，“今日之后，陛下就将玉璧收回去吧，臣妾待罪之身，实在不宜再服侍陛下身侧。”

　　“那你今日——”

　　玄文帝也有些弄不懂了。

　　“那是因为臣妾不甘心，”良嫔又拔下头上的珠钗，用这辈子最大的胆子抱着玄文帝的胳膊，“陛下就当补偿臣妾，今日就与臣妾做一对寻常夫妻，好也不好？”

　　过了今日，再不奢求明天。

　　这就是良嫔此时的想法。

　　皇后的处置如同当头一棒，将她彻底打醒了。

　　纠结了这些日子，她不再对这个男人抱有奢望，不再对权势富贵抱有奢望。

　　她不争了，也不抢了，因为她再没有任何一点点可以用来做和皇后她们斗的筹码。

　　她只是可怜自己，一辈子连个新娘子都没做过。

　　她转身，将放在堂前的两根红烛点燃。

　　“陛下您看，龙凤双烛已经燃起来了，照的屋子多亮堂啊。”

　　烛光映在两人的眼睛里，玄文帝猛地反应过来，良嫔的今日穿的一身红裙，像极了民间嫁娶的喜服。

　　只是良嫔这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绝情如他，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

　　他摸了摸良嫔的眉心，启唇说了一个字。

　　良嫔顿时消息来，鲜活的如同刚入宫时的那样。

　　她帮玄文帝脱下嵌着鲜红色宝石的腰带，不妨玄文帝忽然长臂一挥，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拉到胸前。

　　不等玄文帝继续做什么，良嫔便是一垫脚，吻在玄文帝的下嘴唇上。

　　说是吻，却更像是咬。

　　玄文帝的动作顿时一顿，看着良嫔的视线也有些怕人。

　　良嫔知道玄文帝不喜有人亲吻自己，却偏偏在他的唇上咬出一个印记。

　　她就是要做第一个敢亲这个皇帝的人。

　　她要玄文帝记得她的大胆，哪怕是良嫔自己都把面前这个帝王忘了。

　　这也算是一种报复吧。

　　“陛下？”

　　良嫔看了玄文帝一眼，含羞带怯。

　　“无事。”

　　终是敛下眼神，玄文帝一同走到早已铺好的床前。

　　暗红织金的床帘缓缓放下，挡住了窗外露着半边脸的月亮。

　　玄文帝身体渐好，本来移交给顾西筠处理的国事也慢慢都回到了玄文帝的案头。

　　看着喜怒无常的帝王一如既往冷脸，在场的臣子没一个人敢让视线在玄文帝的嘴唇上多停留一瞬间。

　　郑贵妃之子已过满月，他是皇长子，身后又有整个郑家在做支持，今日在朝堂上，郑顾两派就换了个话题，就立太子之事吵了起来。

　　皇后虽年轻，可满朝上下谁不知道陛下不太待见皇后，如今在凤座上坐着的，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郑贵妃娘娘，如今那才是后宫里的头一份。

　　郑家有郑贵妃，顾家有顾西筠，两派人一个奈何不得一个，为着一件小事在玄文帝面前争抢的面红耳赤。

　　“都给朕闭嘴！”

　　玄文帝听的脑袋疼，猛地一拍桌子，吓的殿前落针可闻。

　　“吵啊，怎么不吵了？”

　　玄文帝的视线从大臣们的脸上划过，逼的他们一个个的不得不低下头。

　　啪的一声，上好的狼毫御笔被他猛地拍在桌上，像是还不能抒发心中的怒气，他抱兄看着底下的众臣，

　　“朕今天就且听听你们能吵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玄文帝正在气头上，自然没有人敢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没人说话，玄文帝便一指站在一边的顾西筠，“顾爱卿，你来说。” 将军，公主又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