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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房里的血腥气还未散尽，符江半蹲在床头，和吴均说着话。

　　他问：“你可想去见幺十五？”

　　吴均摇了摇头，声音低的近乎听不见，“不见了，人死了，爱恨就都没了，还见他做什么。”

　　符江顿了顿，轻斥，“说什么胡话。”

　　吴均虚弱的笑笑，“不用瞒着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我是不怕死的，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吴均的目光在婴儿的襁褓上留连，满是不舍。

　　“从前我只是羡慕的看着殿下和小公子相处，如今我有孩子了，却连多陪他两天都做不到。”

　　她没有发出哭音，却有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符江向她保证，“你放心，这个孩子是符家的长子，没有人敢欺负他。”

　　吴均点了点头，“多谢你。你是个好人，有时候我也想，要是真和你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是一见不错的事情，只是如今，你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说什么报不报的。”符江轻笑，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松些，“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吴均被他逗笑。

　　看着吴均精神越发不济，符江将孩子抱到吴均跟前，“在看看孩子吧，他还没有取名字呢。”

　　吴均费力的伸手，在孩子的脸颊上轻摸一下，“真好，和殿下的孩子是一样的温度，暖暖的。”

　　她脸上是符江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等我死了，帮我找一处风景好的地方葬了就是，也不用去平凉，要不然孩子来看我时，不方便。至于孩子的名字，我没力气了，就都交给你吧。”

　　说这些话，像是用尽了吴均的所有力气，但她还是不错眼的看着符江，等符江轻点几下头后，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看着吴均仍带笑意的脸，符江轻声道：“对不起。”

　　他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吴均道歉，也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她道歉。

　　吴均说一辈子的时候，符江才惊觉自己从没有要跟吴均过一辈子的打算。

　　从始至终，他都是将吴均当作自己和苏令间唯一的联系。

　　人是苏令托自己照顾的，那他就一定要照顾好。

　　符江抱着孩子起身，将孩子交给一旁等着的奶娘，对还在不住擦眼泪的阿秀道：“吩咐下去，府里要办丧事，让他们都下去准备吧。”

　　阿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带人布置东西去了。

　　第二日一早，原本满是喜气的将军府，处处都挂上了白绫。

　　苏令收到消息时，惊的一下子打翻了手里的茶杯。

　　她猛地站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来报丧的是符家的下人，苏令问内情，他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夫人昨夜难产，我家将军虽是去产房陪了，可夫人还是拼尽力气生下孩子后就撒手人寰。”

　　“昨夜生产？”不仅是苏令，站在一旁的锦祥也是惊讶的很，“怎么不见人来说一声。”

　　下人道：“那都是后半夜的事了，府里乱成一团，什么都顾不上了。”

　　苏令揉了揉眉心，对下人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她知道女人生孩子的艰难，却没想过吴均会挺不过来。

　　匆匆换好衣服，苏令往外走时，正好碰见从府外回来的翟枭。

　　苏令扶着翟枭的胳膊，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吴均——吴均她——”

　　“我都知道了，你现在着急也没用，我陪你一块过去。”

　　翟枭帮着苏令擦了擦眼泪，安慰了两句。

　　苏令点点头，两人一同乘了下人准备好的马车，赶去了符家。

　　苏令先去看了孩子，又去厅堂给吴均上了三柱香，等了许久，才碰到从外面进来的符江，说上了话。

　　符江将翟枭和苏令请到偏厅，让下人上了茶。

　　两个大男人默契的没有开口，都等着苏令说话。

　　许久，苏令才抬头，她才哭过一场，嗓子还是哑的，道：“决定好了吗，葬在哪里？”

　　符江点头，“按着吴均的意思，就在东郊，离家里不远，风景也好。”

　　这也像是吴均会做出的选择。

　　苏令嗯了一声，又问：“孩子呢？不如让我把孩子带走吧，你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不像样，让他跟和安一起长大，也还做个伴。”

　　苏令一来知道孩子不是符江的，二来也怕他一个大男人粗心，照顾不好孩子。

　　符江却摇了摇头，“不了。祈轩姓符，是符家的孩子，怎么能劳烦殿下照顾呢，再说我也已经答应她了，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他这么一说，苏令也不好再坚持，便也打消了接走孩子的念头。

　　她道：“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来府里找我们，好歹我们也是这孩子的亲人，也让我们多尽尽心。”

　　“这是自然的。”

　　符江点点头，将这话应承了下来。

　　符家办丧事，又没个主理内务的女主人，苏令便多留了几天，帮着将一干事宜料理妥当，这才跟着翟枭回去。

　　三年过去了，和安果真长成了一个最闹腾皮实的泥猴子，翟家和符家在长安的宅子离的不远，他和符祁轩年纪相仿，理所当然的就成了玩伴。

　　吴均的死在其他人的印象中越来越淡，只是苏令每见一次符祁轩，都要好生的感慨一番。

　　她对符江也是存着谢意的。

　　吴均走的早，留下符祁轩这个孩子，符江也将孩子教导的大方识礼，很是乖巧。

　　若是吴均泉下有知，想来一定会觉得欣慰。

　　苏令怀了身孕，行动不方便，所以好几个月都没去上朝，翟枭就在每日下朝后，将要紧的事挑拣的跟苏令说。

　　只是今日归家时，翟枭的表情很是奇怪。

　　拿过锦祥递过来的帕子，翟枭净了手，犹豫良久，这才找了个比较稳妥的说话方式。

　　“西北边有好消息传过来了，和狄人这一仗，咱们打赢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苏令将粥放在翟枭面前，闻言也是惊喜，“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拖拖拉拉打了三年，总算是结束了，这些年为了西北战事，连年的运粮草征兵，再这么下去，大雍怕是也撑不住了。”

　　翟枭嗯了一声，见苏令没有别的神情，这才接着道：“往长安传这个好消息的，是幺十五。”

　　苏令手底下一顿，愣愣的看着翟枭，“他不是早没了吗？”

　　若不然也不会所有人都瞒着吴均。

　　翟枭的表情也有些沉重，“当年他带人深入腹地，其他人都死了，只有重伤的他被游民所救，后来他养好了伤，在游民的家里多年潜伏，最终里应外合，啃下了狄人这快难啃的硬骨头。”

　　苏令彻底沉默下来。

　　幺十五既然活着，那他肯定是要回来的，只是自己可该怎么跟他交代呢？

　　“就照实说吧。”

　　翟枭看着苏令，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咱们已经骗了一个，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既然这样，那就把一切都讲出来，让幺十五自己做选择。” 将军，公主又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