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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大结局(2)(双更)

皇上他雨露不均沾 隰则有笙 9652 2021-04-06 11:23

  “我啊,真是越来越喜欢这蒙古草原了。”昭充仪喜难自矜,满目都是刻薄又幸灾乐祸的笑意,“一来这,恪贵妃和她的宝贝儿子还有德妃就会出事,我这心里就痛快了。”

  盛妃拂面,忽的一笑,揶揄似的讽刺道:“没曾想能闹到这样的地步,真是意料之外。不论是恪贵妃还是德妃,都养了个好儿子。”

  “就是她们处的再好,现在她们的儿子闹成这样,将来她们也难以相好了。彼此都心存疑影,疑心易生暗鬼。就算是急赤白脸地闹,也算是情理中事了。”昭充仪轻盈如蝶一般落在盛妃旁边,一敛衣袖,处处显露着轻快二字,“只要她们两个落了单,盛妃娘娘您还比不过她们其中一个么?”

  “可惜再勋被挪出了朝阳宫,恪贵妃这一年来没见过他几次,就算见面了,御前的人也都在旁陪着,挑不出什么错儿来。否则还能推波助澜一把,治恪贵妃一个挑唆之罪。”昭充仪支颐,捧着奶茶吃了两口,又撂开了,似乎大为不甘。

  “这自然不能查,一查不就把你给查出来了么?”盛妃眯起眼,风淡云轻道,“你放心,这不是还有平江公主在么?得安排起来了。”

  原本来草原,于韫姜而言是件极高兴而轻松的事,可是自再阳受伤之后,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再阳醒转后,徽予又询问了一遍他当时的事情,他同再枫说得没什么出路,加上当时赶来的人的证词,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了。

  恪贵妃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当心肝儿似的疼爱着养大,如今遭此一时,也顾不得什么贵妃的身份、郑家女儿的傲气,一直跪在御帐外求徽予能收回成命。

  入嗣沈王名下,那恪贵妃也就再也不是刘再勋的母亲了。此生恐怕再不能见面,依照再勋的脾气,此生也是难过了。

  她本就呕了血,气血大亏,一直跪着也极伤身体,跪了一夜之后,终于耐受不住,昏厥了过去。韫姜听说,徽予顾念着同夫芫的情分,还是于心不忍的,拨了太医过去好好照顾,不许夫芫再来御帐求情。

  韫姜一心扑在再阳这儿,也不知怎样面对夫芫,逃避似的,没有多问她的事。后来愈宁过来,才知道夫芫病倒了,她是个一直康健而妩媚的女子,为了她的儿子心力交瘁,终于是病倒了,听说病得很重。

  韫姜将药碗递给泷儿,叫泷儿喂再阳喝下,一面轻声道:“你看看我们带了什么药来,挑些她能用的,送过去吧。”

  愈宁哀声,惋惜道:“恪贵妃娘娘一直仗着自己身子不错,宫务上劳碌过多,底子本就伤了些。这回一催发,一股脑发作起来,才病得这么厉害。”她忍不住唏嘘叹气,“听说恪贵妃娘娘不肯吃药,只求皇上能看在她的面上,收回成命。皇上自是不肯,还下了狠令,说贵妃若不肯吃药,要拿此胁迫皇上,那就要四……庶王子流徙。”

  韫姜紧闭双目,无言片刻,细声说:“姑姑且下去办吧,本宫没什么可说的,她若有话,就带回来说吧。”

  再阳看着韫姜痛苦的神情,心中泛过一丝悔意,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可是木已成舟,他不能收回前言,也只能一直将这件事埋在心底,烂在肚子里。

  “母妃。”再阳取过泷儿手中的药盏,一饮而尽之后,示意泷儿退下去,“您似乎有心事。”

  韫姜脸上有着掩饰不去的疲惫与心事重重,但她还是说:“没事。”其实她心里是一团乱麻,这件事她思前想后,总觉得不简单。可是找不到一点思路去理清它。

  “母妃若有心事,请一定不要瞒着儿子,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个孩子。母妃不用什么都瞒着我,不许我知道。”再阳奋力坐直了身子,不顾牵扯着疼痛的伤口。韫姜慌忙扶住他:“你别乱动。”

  她犹豫再三,还是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再勋当真气急到此番地步?——母妃自然不是不信你,不过是从前同恪贵妃说起再勋,再勋总是孝顺而温和的。他虽同你们不亲近,但……不至如此才对。”

  再阳的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他牵扯了一下嘴角,说:“再勋有孝心的事也许是真的,正因为如此,才有些话没对恪娘娘说过,以致于连恪娘娘也不知道。”他犹豫着,不知到底要不要把他和再枫听到的那次对话告诉韫姜。但他生怕韫姜知道了,就会疑心这次的事是不是他和再枫主谋的。自己倒罢了,就是怕韫姜会生再枫的气,到时候就对不住再枫了。

  最终他还选择装傻充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韫姜素来信任再阳,连她也不知道再阳会有这等心思,因此反倒有些愧疚:“你别怪母妃,母妃不是怀疑你,不过是疑惑罢了。”

  再阳连忙应声:“儿子知道,母妃千万别过意不去。”他似笑非笑的,“有些事说多了,只怕做母妃的担心,所以干脆不说了。再勋想必就是这样的,所以恪娘娘一心觉得他乖顺,母妃就愈发不知道了。”

  韫姜深深看他一眼:“难道连你也是这样?”

  再阳讪笑道:“儿子不敢。不过是揣测揣测再勋的心思罢了,儿子虽然没做过这种事,但彼此都是有颗孝心的,大概也能将心比心些。”

  韫姜微微叹气:“你别多想这个了,好好养身子要紧。好在没伤及根本,只是伤筋动骨的,还是得养许久了。但你不许累着,功课、骑射、剑术,这些都不要紧,等你大好了再去计较,现在不许偷着看书,仔细伤了身子。”

  “儿子知道了。”他拉住韫姜越发纤瘦的手,“母妃一直守着儿子,儿子也是担心母妃的。求母妃回去休息休息吧,儿子没什么事的,祺瑞、安秀他们伺候着足够了。到底也没怎么着,不过是手不好动弹而已,其他的忌讳的全都避着,也没什么事。”

  韫姜确实有点体力不支,也怕自己先倒了,叫再阳越发不能安心调养。于是只得起身离了,回自己的帐子去。回去才躺了片刻,愈宁就回来了,愈宁进来回话道:“送去的东西,恪贵妃娘娘都收下了,还叫奴婢带一句谢。”

  “旁的呢?”

  “没了。”愈宁为难地低下头。

  “罢了。”韫姜侧身朝里躺好,“罢了。”这已经不是去年那样的意外,可以一笑泯去了的。郑家的事,韫姜心里都记得,除了怀疑盛妃,她有时会不自觉地疑虑,是不是郑家谋划、恪贵妃暗中指使的……想必恪贵妃也会耐不住怀疑,是不是韫姜同再阳施的苦肉计。

  两相生疑之下,就算还会去怀疑盛妃、就算现在能好言好气的,将来不知能怎样,这样就好了,彼此别过,也省去了一顿口舌之争。

  这场韫姜和晴妃期待的秋狝,在一派沉重中落幕了。徽予没有收回成命,去的路上三个皇子,回来只有两个了。夫芫还是没有好起来,似乎更为严重了,定城和寿城日日守在她的床边,盼她能好起来。

  回去路上,连最活泼的晴妃也沉默了一路,几乎没有说话。

  这件事韫姜瓜田李下,只得把郁闷之情都积郁在心底,加上一直费心再阳的伤势,她回了宫后也发起旧疾,原本只是咳嗽,可惜今年节气不好,越发雪上加霜。

  这日她难得精神好了一回,恰巧晴妃和䜩诗她们过来看望韫姜,韫姜便招呼她们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都快闷坏了,不知最近有没有什么趣事,说来本宫听听,也好解闷呢。”

  晴妃同䜩诗对视一眼,脸色有些难堪:“倒没什么趣事,不过确实出了一桩事,正因如此,我们今儿才一道结伴来了。现在姐姐您在养病,一应事都不许拿来打搅您的清修,所以你不知道。但兹事体大,还是想要姐姐知道才行。”

  䜩诗的心突突窜着,声音因为紧张与羞臊而变得有些尖锐:“昨儿夜里闹出一桩事来,值班侍卫经过琳容华的住处时,瞟见一个身影打却非阁窜出来,便去捉拿,却没有捉拿住。这贼人是从却非阁出来的,却非阁的人却一问三不知,开口闭口都说没看到过。可值班侍卫十来人,人人两双眼全都瞧见了,岂能有假?这一下便查起来,生怕是行刺的刺客,或是……或是登徒子。”

  䜩诗心里还不知道琳容华与小郑大人的事,只是年纪还轻,所以单纯地觉得羞臊罢了。晴妃更是不必提,没到二十岁的年纪,只是默默的。半夜从妃御房中窜出一男子来,那房中人一应矢口否认,多半也不能是刺客,估计就是……

  韫姜心内一惊,琳容华平安生下平江公主时她就觉得大事不妙,但因事情过于严重而难以启齿,她便闷在心内。而且一直也都一派风平浪静的,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她也就没有多想。事到如今,在这恪贵妃失势的时候发作起来,难不成是有人……?

  她只觉心跳剧烈地窜动起来,也来不及问到底查的如何了,立时高声喊愈宁:“快、快更衣,本宫要去朝阳宫。”

  愈宁急惶惶从外头进来,错愕又焦急:“娘娘,您玉-体抱恙,下榻走几步都吃力,又怎能前去朝阳宫。”

  韫姜摇头,不顾众人的阻拦,坚持要翻身下榻:“本宫一定要去、本宫不得不去。本宫大错特错了,不能再酿成大祸啊!”都错了,全都错了,她和恪贵妃精明一世,竟然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别人的圈套里。别人的刀架在脖子上了,尚且不知,就在这里等死!

  她推开愈宁,疾言厉色道:“你要是想我死,今天就别让我过去,要是想我好好的活下去,就去备轿辇。”

  愈宁很少见韫姜这样的神态,也料知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退下去安排。晴妃一众人尚蒙在鼓里,一个个上来搀扶踉踉跄跄的韫姜,韫姜摇头:“你们回去,不许告诉皇上你们来过,省得来日皇上问责你们,快,都回去吧。”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去朝阳宫,耽误一时一刻她就觉得揪心。终于更衣罢了,随意遮了一件大氅,竟是用夫芫送她的那匹裘裁的。她抚过那油光水滑的裘毛,心一点点凉下去。

  到了朝阳宫,未及人过去通传,她就疾步往里走去。千璎迎出来,一时也是惊诧地不能言语,不知是该请韫姜进去,还是将她拦在外头。韫姜懒怠理她,兀自抬步入内,只见定城和寿城都守在床边,正伺候着夫芫用药。

  夫芫见她火急火燎地过来,也是错愕:“你怎么来了。”听到夫芫沉闷的声音,提心吊胆的韫姜才恍然被拉回了现世,她还带着病,一步一动都吃力而虚浮,她无力道:“定城,你带着寿城下去吧,本宫有话同你们母妃说。”

  定城是最明事理的,也信任韫姜,二话没说,便挽着寿城退下了。韫姜一步一摇,走向夫芫,挨着她身边坐了。她带病前来,必然是有极其要紧的事了,连同夫芫的神色也紧绷起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韫姜吃力地靠着架子床的雕花框,将小郑大人同琳充华的事略略说了,她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语气也分外复杂,愧疚、懊恼、愤恨都有:“你说我私心也好,说我胆怯也好,我是瞒着你不敢说。这种事,就连我也要忌惮三分,加上小郑大人都开口了,我便没有再多管,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直到现在,本宫才知道,都是圈套、步步是算计。连同再勋同再阳的事,也许也不简单,好像有人盘算好了,就等着再阳或是再勋出事,在把这件事发挥出来。桩桩件件,都是冲着你或是我来的。”

  夫芫的脸因为重病,而变得青白消瘦,此刻的她死气沉沉,颓倒在靠垫上。

  “郎绮妘——”夫芫的表情一下狰狞,一下又舒展开来,“也是本宫蠢,原是我姐姐太宠爱郎绮妘了,连带着本宫也对她不设防。原来她早有异心了,否则怎么会一点也不透露给本宫?就算我四弟这么说,她也不应该都瞒着。”她闭上枯涸的眼,叹道,“算了,这时候计较这个没什么用了——”

  毕竟,郑家的末路真的快来了。

  她其实后来又收到了家书,老郑将军还要她里外迎合,届时才可成就大业。夫芫虽以郑家为傲,但拎得清,将那封家书烧尽之后,她以血泪之言修了一封回信,恳求老郑将军悬崖勒马。但是仿佛是无济于事的。

  郑家的末日要来了,夫芫那时候的无助与彷徨,是她此生没有经历过的。她养尊处优地长大,当掌上明珠似的宠着,嫁入王府之后,她也没受过委屈。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一辈子,她会永远以郑家为骄傲,皇上的心里也永远会有她一席之地。她有孩子,不论将来她是不是皇后,她至少现在是这明城最高傲的贵妃。

  可是,从第一封家书隐秘地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她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谋算地,开始拉近与韫姜的关系,她不得不承认,韫姜在徽予心里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徽予愿意为她打破许多规矩。夫芫至少、至少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但是,事与愿违啊!

  “再勋和再阳的事……追究不清的,不是你儿子的错,就是我儿子的错,事到如今也不用查了。我已经不奢求什么了,但求你保住再勋一生平安。”

  夫芫的一直妩媚多情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她转向韫姜,艰涩地吐出几个字:“郑家快完了。”

  韫姜脑中轰得一声,木木道:“你……你知道?”

  夫芫眼底是乌青的黑影,笼在她憔悴的脸上,也是一样的话:“你知道?”

  韫姜十指紧扣:“是。”

  “那你应该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就算能保全自己,将来也活不好了。”夫芫好像是释然、又好像是自嘲,抿着干燥的唇,落寞地笑了。

  “我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直到我知道的那一刻,才知道我多可笑。就这样,我一辈子都完了。我不敢对任何人说,也无力挽回,我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结局。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争了这么久到底图什么,是我的傲气?呵,没有郑家,我郑夫芫又怎么会有这一身的脾气。所以我看开了,原来什么都是没用的。活到现在,原来都是一场空。”夫芫颓丧地歪倒着,“你回去吧,不干你的事。我、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要是心里是看重我的,就帮我照顾好定城还有寿城。她们都是极好的孩子,勋儿……勋儿他也是好孩子。”

  韫姜摇头,忍不住落下泪来:“姐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不能让狠毒之人得逞的……”

  夫芫拉着韫姜的手:“韫姜,不是我馁了,也不是我认输了。事已至此,费这心做什么?本宫只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样,皇上才不会厌弃定城和寿城。再勋这件事就算不发出来,就凭我父亲的事,你以为郑家还能活吗?从他有那个心开始,郑家就完了。也许,从郑家风光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走向穷途的。韫姜,我是郑家的女儿,我不后悔,郑家若死,我不会苟活的。”

  “当真没有回天之力了吗?”韫姜的泪啪嗒一声落在夫芫的手背上,夫芫一笑:“木已成舟,收手也是枉然。皇上容得下曾经觊觎皇位且战功赫赫的人么?从我父亲有那一份心起,就没法了。我猜,皇上大概是知道了的,就像曾经的贤妃,其实皇上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

  韫姜哽咽:“姐姐……你别这么想,其实皇上心里是有你的,你振作起来吧,凭皇上对你的情分,就算郑家落寞了,皇上也还会顾念你的。到时候咱们两个还是好好的,就算再勋回不来,咱们也好时不时帮他一把,也、也挺好的,对不对?”

  夫芫摇摇头:“韫姜,不是这样的。”她抿了抿唇,哀声道,“你就当我是私心也好,死要面子也好,总之我不想作为一个罪臣之女活在这个明城里。”

  韫姜猛地一怔,只听夫芫继续缓缓地说:“我会是明城里永远的恪贵妃。”

  她握住韫姜的手:“没想到最后是你……曾经我还那么讨厌你,嫉妒你。”她温柔地笑了,韫姜从没见她笑得那么温柔过,“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喜欢你的温柔体贴、喜欢你的关心。只不过我不甘心皇上喜欢你更多,我好胜心又强,才会一直同你怄气,才一直不待见你。——谢谢你。这十多年来,我一直瞧不上别人,身边也没有什么好姐妹,只有你,同我是贴心的。”

  韫姜深深低着头,几乎是泣不成声,夫芫艰难地支起身,轻轻地抱住了韫姜颤抖的身子:“你回去吧。”

  回去的一路上,韫姜一直是恍惚的,从元年起她走到现在,宛陵、林初走的走、离的离,虽然后来的䜩诗她们也和她是贴心窝的,可是身边没有一个王府时就相伴的人,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因为利益相关,她和夫芫越走越近,慢慢生出了几分真感情。这是一份独特的感情,韫姜打开轿帘,回望朝阳宫,这是一份只有夫芫能给她的感觉。

  夫芫如果走了,韫姜的心里永远就会空出一块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走进的寝殿,只知道一迈进去,她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夫芫的病仿佛好不了似的坏下了去,其中也有她不愿苟活的心思在,连她自己都不愿好起来,病怎么会回转呢?夫芫常常做梦,梦到还在郑家的时候,那时候满门荣耀,她是京城最耀眼的千金小姐,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人人都说她生的好,不仅妩媚貌美,更是生在了郑家,这辈子不必愁了。

  其实她这辈子的忧愁全来自于郑家。但是夫芫不后悔生为郑家的女儿,正如她和韫姜说的,郑家若死,她不会独活。

  也不知道病了几天,她一直浑浑噩噩的,不愿吃药、也不让定城和寿城再来,她不想亲眼见证郑家的覆灭,不想听到父兄的悲剧。这样,她临死前,郑家还是最高傲的郑家,不是贼臣之家。

  这日她迷迷瞪瞪地睁了眼,坐在床沿边的竟然是徽予,夫芫艰难地睁了睁眼,才把徽予看清了。徽予真是一点也没变,是她心里的样子,岳峙渊渟、俊逸卓群,夫芫抬起枯瘦的手,却抓不住徽予。

  徽予温柔地牵住夫芫的手,语气里有份凄凉:“太医说你不大好了,朕过来瞧瞧你。定城她们很担心你,你等会儿把药吃了吧,太医说只要你肯,你就会好起来的。”

  “皇上……”夫芫的声音轻如鸿毛,与她曾经那千娇百媚、凌厉如风的声音截然不同。看着她如今羸弱枯瘦的模样,连徽予也认不出这是曾经妩媚又傲气的郑夫芫了。

  徽予心内不忍,垂着悲伤的眸子,轻声道:“朕在这里。”

  夫芫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徽予,半响,她才挤出一点力气来说出一段话:“虽然千珊瞒着没说,但臣妾知道,宁福和千璎被拉去慎刑司了。臣妾……多谢皇上,还留了千珊在臣妾身边。”

  因为韫姜和夫芫同时病重,琳容华之事只好交由盛妃和晴妃处理,晴妃虽不蠢钝,但哪里敌得过盛妃的心机。这桩事,终究是照着盛妃安排的那样发展下去,昭充华指认、加上提前安排好的物证,最后便是杀手锏,平江公主同小郑大人滴血验亲,铁证如山。

  昭充华不肯放过这个好时机,一同把恪贵妃拖下了水,说自己是受恪贵妃指使等话。她这话一出,少不得查一查恪贵妃的人。这宁福和千璎落在了盛妃她们手里,就是死了,也要从他们嘴里挖出点东西来。盛妃更是伺机把从前诸多过错一并推到了夫芫头上。

  但出人意料的,白纸黑字的证言送到徽予这儿,徽予却没有盛怒,只是平静地看过而已。

  徽予抚过夫芫的鬓发:“现在也别说这些了,你好好儿养病吧。”徽予眼底积压着阴郁,说,“朕曾经对韫姜说,朕不一定信你。但现在朕看着那白纸黑字的证词,不知怎的,有些事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你做的。”

  夫芫下陷的眼眶里忽然止不住地溢出眼泪来,她的五官痛苦又欣慰地扭曲在一起:“臣妾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做下了那么多事,叫皇上失望了。”

  徽予一蹙眉:“别说这个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身子,等你好起来,我们再计较这些事。”

  夫芫不肯松开徽予的手,只是问:“皇上是不是连郑家的事也都知道了,皇上——臣妾不敢为母家开脱。皇上要罚我也罢,就算恨我也好,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定城、寿城还有再勋,他们都是好孩子。再勋的事,臣妾不妄想求皇上收回成命了,只求皇上能让再勋一世平安,臣妾死而无憾。”

  徽予一下沉默,缓缓抚过夫芫的鬓发:“朕知道郑家的事同你没有干系,朕都知道,就凭你这份心,朕不会亏待了定城她们的,她们都是朕的好孩子。至于再勋,朕会让赵王好好待他,保他平安一生的。”

  同贤妃不一样,徽予没来由地对夫芫多了一份信任,那一夜他过来,瞧见夫芫奇怪的神情他就全知道了,他知道夫芫的纠结与沉痛,知道夫芫对他的心。

  徽予想让她作为恪贵妃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除了韫姜,他第二个不舍的,就是郑夫芫了。

  夫芫哭得泣不成声,突然一下,她缓缓舒展开紧蹙的眉,似乎有了什么预感,于是轻声道别:“皇上,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可是臣妾从不后悔嫁进玄王府。”她努力抿唇笑了一下,“那是我最高兴的事,能遇见皇上,与皇上生儿育女,臣妾真的很高兴。是我一直以来让皇上为难了。”

  徽予噎了一下,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夫芫的手好像越发冷了,徽予红着眼,唤了一声:“夫芫?”

  没有回应,夫芫的眼半合着,了无生机的,只有一行泪沉默地淌落下来,洇入她乌黑的秀发里。

  徽予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无言地坐了良久,他才缓缓说:“我能遇到你,我也很高兴。”夫芫的音容笑貌,徽予全都记得,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夫芫在他心里,绝不只是一个贵妃那样而已。

  虽然因为她的脾气,总是会闹出事来,让徽予颇为心烦,但是他心底里,从没想过讨厌夫芫,彻底撇下夫芫。他没想过这种事。或许会生她的气,也愤怒她会做那种事,但是最后,自己还会原谅夫芫的。

  呈乾十一年,十月二日,恪贵妃郑氏病薨,追封为惇恪皇贵妃,葬于妃陵。夫芫此生最爱红色,水红最衬她的娇媚,可惜她至死没有穿过大红色。 皇上他雨露不均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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