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个问题,从她醒来后就一直盘桓在她的脑海里,一直在问着她、追着她……
她该怎么开口告诉身边的人,在乱石坡上,她知道了一个被遮掩了整整四年的真相!
她又该如何亲口说出,原来自己的父亲并非是被人打死这么简单,他的死,是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是一场居心叵测的暗杀。
而她这些年来,就活在这些仇人的眼皮底下,不仅不知当年的事,还可笑的需要仰他们鼻息,看他们脸色;想到四年中她经历的种种,她根本不配成为父亲的孩子,不仅傻兮兮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些仇人的面前搓了父亲的风骨。
只要一想到那些杀害父亲的刽子手以欺负她们母女为乐的时候,她就觉得无比的屈辱,想到那些人踩着父亲的尸体走向更高处,活的安枕无忧的时候,她就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甘。
如果以前她对叶家和汪家是愤恨的话,那么在知道父亲之死的真相后,就只剩下要他们偿命的念头。
而这些话,她无法对秦飞楼说出口。
她的怨、她的恨、还有知道真相后恨不能焚天灭地的怒,此时的她,真想抱着那些害死父亲的凶手一起同归于尽;而她很清楚,她的这些念头都是秦飞楼不能苟同的。
而且,这一路走来,他也帮助她颇多,而今,她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叶家这一个家族这么简单,稍有差池她很有可能会成为晋城三大家族头一个要清除的对象;她的身边危险重重,跟她牵扯上关系的人也会因她而受尽波动,她不想让这个在她生命中唯一没有害过她的人因为她而受到牵累。
所以,她现在不仅是没办法对秦飞楼说出口,还有,不能说!
所以,面对秦飞楼的追问,叶楚忍着身上的疼痛站直了身子,目光坦荡的看着他:“乱石坡上能发生什么?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我从叶家逃了出来,杀了汪家的人。”
“不!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好像受到了某种精神冲击,连我你都认不出来;叶楚,我是你可以相信的朋友,你不必对我有这么多的警惕,你可以将你的为难之处讲给我听,或许我能帮你。”
一声‘朋友’,让叶楚的心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她没想到,在父亲离开后,在她的人生一团糟的时候,在她尝尽了人世冷暖的时候,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竟然会是这个她曾经三番两次想要害的人。
他不会知道这一声‘朋友’对此刻的她来说是多大的救赎,就像是被抛到岸上的鱼,快要被干死渴死的时候,从天而降无数甘霖;让她已经包裹着一层冰霜的心,找到了一丝最难能可贵的温暖。
这个人对她来讲,虽然还是陌生的,可是却给了她连亲人都给不了的暖意;让她在快要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叫她看见了一道纯净的曙光。
四年来,她第一次这么高兴,高兴地想要落泪;但可惜,她终究还是要推开他,还是要辜负他的期望。
“殿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管是在往生林里还是这次,你都帮了我极大地忙;包括我现在离开,也是听了你的话,去找齐家;你不是说了吗?如果我想要真正的摆脱叶家,可以适当的利用齐家,眼下我正要这么做。”
秦飞楼蹙着眉心紧盯着叶楚的脸,像是要看穿她的一切,因为他总是觉得她有事瞒着他,她现在所做的事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般轻松。
乱石坡上的一幕实在是太骇人,叫他一时无法忘怀。
只是,他也看出来了,此刻无论他如何问,恐怕她也不会回答他的,既然逼问不出来,他只能另想它法。
所以,面对着叶楚勉强露出来的从容之色,秦飞楼慢慢舒展眉头,语气也不复先才那样紧绷,缓声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听话的人,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去做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嘛,你看我这次,在叶家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将我救回来,恐怕现在我连这条命都没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我总是要学着成长;明白按照你提议的去做,倒是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说着,叶楚就侧走了两步,顺着眼前的巷道,看着那无人的前方,轻松的耸了下肩膀,继续道:“现在你从我这里已经得到了我要去的去处,你可以不再阻止我,放我走了吗?”
秦飞楼道:“当然,只是你这伤……”
叶楚低头看着新换的衣衫,是她喜欢的黑色劲装,“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点伤看上去很吓人,但其实根本要不了我的性命,要不然我也不会偷跑出你的宅子。你最了解我的性格,我可是很珍惜自己的这条命的,不会胡来。”
真的不会胡来吗?秦飞楼却是不信。
但眼下他只能装作相信她的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她的手中:“这里面有两颗大还丹,是当初在我离开帝都时父皇赐给我的,要我以备不时不需;我觉得眼下你比我更需要它。”
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中送来的白玉瓷瓶,叶楚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微微的蜷缩了两下。
出于她的性格,她是不会贸然接受他人送来的礼物的,但如今,她也很清楚,她这样的情况如果有这两颗大还丹傍身,想要去做的事成功率会更高一些。
所以,她也不再别扭,大大方方的接过他递上来的瓷瓶,抱拳答谢:“殿下,将来若是有机会,今日之恩,我一定会报。”
秦飞楼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然后在漫天的夕阳之中,目送着她挺着清瘦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最后消失在拐角。
待叶楚的身影一不见,秦飞楼立刻对着看似空无一人的空气喊了一声:“金凌!”
瞬间,便看见一个动作矫捷的身影从侧后方骤然跃到他面前,摆出随时恭候差遣的动作。
“去跟着她,记住,别被她发现了。”
“是。”
……
就在叶楚前往齐家的时候,乱了整整一天的叶家总算是在这时候有了一丝平静。
可就算是等到了这好不容易到来的平静,叶家上下也是一片浓云愁雾,几乎是所有人都僵硬着脸色,更有人身上还挂着伤,空气中似乎还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胆子小的人更是在听到一点风吹草动时,都会吓的发出惊呼,警惕的看着四周,好像周围这一切都是可怕的。
而带给叶家这么大压力和冲击的人,正是在叶家大闹了一场,跟着又消失不见的叶楚。
相较于叶家其他地方的静若寒蝉,叶家东院的空气似乎更加凝重。
叶杨受伤是叶家人都始料未及的,可是想到叶楚在发了疯后那见人就杀的凶残模样,似乎也不难接受叶杨受伤的事实了。
听着房中不断地传出叶杨因为诊治伤势而发出的痛吟声,等候在院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微微瑟抖着。
要知道,不管叶楚怎么在叶家闹,叶家人都不会真的将她当成威胁来看,甚至是有些瞧不上她;可是当她当着众人的面一掌将叶杨打的满嘴窜血,在那一刻,目睹着一切的人都受到了极大地冲击。
叶杨可是叶家的家主,是所有叶家人心目中的精神领袖,如今,这根堪比支撑叶家脊梁的柱子被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孽障伤成这样,这震撼、这心惊,恐怕让人一时半会儿根本都接受不了。
站在院中等着叶杨伤情报告的不少叶家子弟都在这个时候,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个叶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不仅能伤了长老,如今连族长都被她伤成这样,这些年来我们对他这么不好,万一他想要报复我们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吧,这些年我们欺负他可是欺负的最少的,在这个家里,有人可比我们做的过火多了。”
说着,那人就示意着身边的人朝着站在最前面的叶翔看了几眼,顿时不少人都心知肚明。
可不是嘛,如果说在这个家中,叶楚最恨的人是谁,恐怕他叶翔排名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
今日叶楚在发狂杀人的时候,许多叶家子弟都冲上去阻拦控制,只有这个往日里最喜欢蹿腾的叶家二公子却像个脓包一样躲在一边,连靠近都不敢;想到他在叶楚面前的胆怯,不少人都在心里嗤之以鼻。
叶翔虽然站在众子弟的最前方,看上去与众人保持着距离,可是他却是将身后的讨论听的一清二楚。
听到叶家子弟在讨论起叶楚时语气中的畏惧,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愤而扭头,朝着身份比他低的叶家其他子弟怒吼:“不许你们再提那个孽障,今日你们保护族长不利,让族长伤在那个孽障的手中,还叫他跑了,等回头看族长怎么治罪与你们。”
听着叶翔的发生,如果是以前,众子弟一定会忍气吞声,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下一任叶家族长很有可能就会是叶翔。
身为叶家人,想要在叶家有一席生存之地,就不能得罪族长,这是生存在这个家族的首要条件。
可是今日,叶家子弟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尤其是参与诛杀叶楚的不少叶家子弟,在听到叶翔这般叫嚣的话后,胸口一直藤绕的闷气像是被点燃,再也控制不住。
其中一名脾气比较暴躁的叶家子弟站了出来,直接就跟叶翔对呛起来:“二公子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我们保护族长不利,最起码我们还保护了,可是你呢?在族长和叶家遭受叶楚杀戮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二公子好像吓的躲到了祠堂的香案下,像个受惊的老鼠一般,连站都不敢站出来呢。”
“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那名叶家子弟双手一摊,在众人面前自行转了一圈后,又看向叶翔,满眼的鄙夷:“二公子,叶楚的这件事在叶家,我们任何人都比你有讨论的资格,且先不说叶楚这些年在你手底下受了多大的罪,就今天的事而言,你根本就不配站在这里。眼下我们之所以同意你站在这儿,不是因为你有多了不起,而是因为你是族长的亲孙子,看着这个身份才让你杵在这里。所以,你最好见好就收,别再挑战我们的底线,更别拿着族长孙子的身份来压我们,毕竟在家族里,身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能力,就你这样,算是个有能力的人吗?”
“虎子哥,你可别冤枉了咱们的未来族长,他当然是有能力的,他的能力全部都用在了耀武扬威和吹嘘上面;在这两方面上,我们这些人可是都比不上他呢。”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无数的嘲笑声。
面对着这些笑声,叶翔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涨红着一张脸,怒指着这些敢对他不敬的叶家子弟:“反了!我看你们是反了!你们这些手下败将,居然敢如此侮辱我。”
“侮辱你又怎样?这些侮辱不是你自找的吗?”
“对呀,我们是手下败将,可是我们是叶楚的手下败将,又不是你叶翔的手下败将,我们何必要对你敬重有加?!”
叶翔气的眼睛都发直了,“你们等着,今天我会将你们这些人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回头,我不会放过你们。”
看着叶翔狰狞着脸色在他们面前发狠,众人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纸老虎,根本就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而是各个发出低哼,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屑。
这时,紧闭的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负责为叶杨诊治的大夫走了出来,一边用干净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扫了一圈叶家众子弟,最后看向叶杨,道:“二公子,族长让你进去!”
听到大夫的话,叶翔又回头朝着众子弟狠狠地瞪了好几眼,看这架势,像是真的嫉恨上了这些人。 朕的皇后是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