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父亲临死的那一幕。
浑身浴血、奄奄一息……
那拳拳到肉的痛楚,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到无法忍受。
她的父亲,是最仁善正直的人,身为叶家的嫡子,他从来不负肩上扛着的责任,为了叶家多次出生入死;身为人子,他恭良孝顺,几乎从来都不忤逆长辈的殷殷嘱托,身为丈夫,他将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交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哪怕知道妻子今生无法再生育,也用陪伴证明着他不负的深情;身为一个父亲,他更是精心养护自己的孩子,用实际行动为孩子做着榜样。
这样一个出色的、仁厚的、比任何人都要有责任感的男人,如今却被这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说成是绊脚石?
而且,还被用那般卑劣的手段害死,如此凉薄的结局,何其讽刺?!
而更要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些害人的刽子手临到这一刻还死性不改,丝毫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还觉得她的父亲是该死的吗?
叶楚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汪聪,看着楼中那一张张木然的脸。
面对如此冥顽不灵的杀人凶手,叶楚的心底已经不仅仅只有愤怒这么简单。
他说,叶寒真来见他的时候,眼睛里是毁灭一切的疯狂,只是这抹疯狂到最后,却是毁了她的一切。
这些狠毒无情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给了她此生最大的痛,礼尚往来,她是不是也应该还给他们点儿什么东西?
当这个想法在叶楚心里产生的刹那,就立刻在她的心里扎根发芽,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成长为参天大树;叶楚觉得自己找到了最棒的宣泄口,她终于能让这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好好地体会一把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人的哀痛了。
叶楚朝着汪聪慢慢逼近,几乎快要将整张脸贴在他的脸上,她看到了他眼神中对自己的惊恐,看到了他因为害怕而战栗不止的样子,喑哑的嗓音像是从胸腔的最深处挤出来似的,徐徐的从她的口中传出来。
“你刚才说,这是一个尔虞我诈、充满争斗的世界,当年你们因为我父亲挡了你们的路,就合起伙来将他铲除,是不是我现在可以因为你们伤了我的心,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将你们也铲除?”
汪聪没想到会从叶楚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虽说此刻的她只有一腔孤勇,可是他却在对上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时吓的连呼吸都是哆嗦的;因为他知道,她的这番话绝对不是说来玩玩的,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为叶澜天报仇。
想到自己的小命可能会交代到她的手里,汪聪扯着嗓子对着叶楚大吼,声音尖利:“你刚才说只要我将叶家的叛徒交待出来,你就会放过我,难道你要出尔反尔?”
“不!我叶楚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食言。”黑的好似浓墨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连挣扎都挣扎不动的汪聪,道:“只是,我好想并没有答应你会饶你一命,汪聪,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不要以为自己能够躲得过。”
“可是、可是——真正杀了叶澜天的人是叶寒真,我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偏偏来找上我?”
“你放心!不管是叶寒真还是叶家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汪聪,你知道我最无法原谅你的是什么地方吗?是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是你在杀了我的父亲之后,丝毫没有忏悔之心。你来告诉我,你们的汪家的地位凭什么要以牺牲我父亲的性命来作为交换?既然当年你们种下这种恶因,那就别怪我,今日加倍的来向你们讨还。”
说完,叶楚手中的银电就迸射出刺目的万千火花,轰雷般的声响立刻就在勾越小楼里炸开。
楼外的人听到楼中传来的动静,双方对峙的局面像是被人以极其暴力的方式用力劈开,打斗——瞬间点燃。
多年后,当有人再提起汪家,叶家大公子叶楚为报父仇,火烧汪家藏书楼,重伤汪家少主汪聪,诛杀汪家大半弟子,硬是逼得汪家族长提前出关的彪悍事迹绝对会被专程拎出来当成重中之重来细说。
因为经此一役,在晋城盘踞百年的汪家从此一蹶不振,由人人谈起都敬畏色变的第一大家族沦落到了三流境地,从此彻底消失在晋城三大武学世家的行列。
至于那叶楚,在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之后,本以为她会如往常一般藏身起来,可没想到,她却是一改往日低调姿态,居然让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向世人宣布了一件更令人骇人听闻的事。
这件事就是四年前叶家嫡子叶澜天之死的真相。
原来,叶楚向汪家发动夜袭,差点灭了汪家满门并非是故意找汪家寻衅滋事,而是在为四年前惨死的父亲报仇。
四年前的武斗大会上,叶澜天惨死在汪家人的手中,真相并不是世人所看见的那般技不如人,而是叶澜天在比武的过程中遭受到了汪家人的暗害,身中奇毒导致他无法发力,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汪家的虎鹤双拳活活打死。
这个真相一直都被汪家人死死地瞒着,直到叶楚在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之间得知,又得汪家少主汪聪亲口承认,这才知晓了生父之死的真相。
而当这个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所有人才知道,原来叶楚对汪家下此狠手竟是有这般缘故。
而汪家为了登上晋城第一家族的位置,居然敢在武斗大会上做手脚,可见其狼子野心、手段龌龊,实在是难堪武学世家四字的刚正之风;故而,在叶楚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之后,晋城百姓但凡是提起汪家,无人不是唾骂憎恶,有些心直口快之人,更是对叶楚的行为拍手叫好。
毕竟古往今来,子为父报仇本就是天经地义,所以叶楚的这番行为,就算是令人大跌眼镜,也慢慢被人接纳。
只是,在晋城百姓已经开始接受叶楚对汪家造成的重创时,叶家氛围却是越来越古怪。
在叶杨听说叶楚居然差点将汪家灭门,当场气的怒摔手中的药碗,本就因为重伤而卧床静养的他此刻更是脸色难看,扶着床沿怒骂:“这孽障,果然是叶家的一只反骨,我真是后悔当年没有将他和他那个爹一起除了。”
听到叶杨如此深恶痛绝的咒骂,正在汇报此事的叶翔猛地一惊,吃惊的看向卧在床上的祖父。
他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按照祖父的意思,当年大伯的死,难道他也……
叶杨先才的那番话不过是因为恨极而脱口而出,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赶紧抬起头朝着叶翔看过去,果然看见叶翔双目怔怔的望着自己,眼神里布满震惊。
叶杨眼神闪烁,遮掩道:“我的意思是,当年叶澜天死的时候,就该带着他这个惹是生非的儿子一起死,将这样一个祸害留下来,不仅是给叶家带来了灾难,就连晋城也被他扰得不得安宁。”
叶翔并非三岁小儿,他方才分明听的真切,祖父那般口气绝对不是眼下这样的意思,看来关于大伯的死,还有另一段真相,只可惜叶楚却是不知道。
叶翔也惯会在叶杨面前做戏,见他有意隐瞒遮掩此事,他也不在这时候拆穿,反而是将叶楚将叶澜天之死的真相告知全城的事实讲给叶杨听,最后总结道:“叶楚在汪家做出这种事,本就处于舆论焦点,如今他将这样的事捅出来,立刻就引起了全城百姓的热议;汪家差点被灭族,本就遭人同情,可没想到在叶澜天惨死的真相被揭露出来之后,叶楚反而成了那备受同情的一人。眼下满城的百姓都在叱骂着汪家当年的不择手段之举,就连晋城的不少武学之家都准备在这个时候联名,言称汪家如此德行,不配称为世家之楷模典范,准备将晋城第一世家的名号收回。”
说到这里,叶翔的声音一顿,打量着叶杨,道:“祖父,汪家败局已定,这个时候则是我叶家重拾巅峰的最好时机,孙儿认为眼下叶家要做的事是为大伯正名,这样我们也能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夺回第一家族的名声。”
“你要让我为了那个已经死了的东西正名?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叶杨不悦的怒视着叶杨,继续道:“叶楚为父报仇,几乎是不择手段,当年那个让叶家名声扫地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死的,老夫最是清楚。如今,那个兔崽子在外面煽风点火、无恶不作,我们怎能被他三言两语的狡辩之词欺骗蒙蔽?只要我叶家在晋城一日,就断然不会容忍这不肖子孙为祸世人。”
叶杨说到激动之处,捂着心口位置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翔见此,赶紧上来扶着祖父为他顺着背:“祖父不要激动,既然我们知道叶楚是在颠倒黑白欺骗世人,那我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叶杨勾出一个残忍冷酷的笑容:“他不是想要为叶澜天翻身吗?老夫怎会让他的计谋得逞?你立刻以老夫的名义在全城发布一个声明,就说不肖子孙叶楚因修炼邪术走火入魔,不仅在本族中杀害同族子弟,还因邪术刺激产生幻觉,诬陷汪家用手段毒害其父,如此大奸大恶之徒,世人难容;叶家愿身先士卒,清除此恶徒;从此以后,叶楚不再是叶家弟子,凡叶家子孙见者,皆可诛杀。”
说到这里,叶杨更是露出凶狠狰狞之相,补充道:“且,叶家全族会在三日之后在族中摆下诛魔大阵,以叶楚之母为饵,引叶楚现身,此举只为替晋城百姓诛杀魔头,以此告慰被此贼害死的无辜之人。”
叶翔从东院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得意笑容几乎是难以遮掩。
看出他心情甚好,心腹立刻走上来,好奇询问:“二公子这般开怀,是不是族长的身体已渐有好转?”
“那老东西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
“那公子如此开心,是因为……”
面对着心腹的好奇,叶翔也想要此刻有人同他一起分享心中的喜悦,便道:“从四年前开始,我就觉得祖父有事瞒着我,而这件事还跟我那大伯和叶楚有关,只是以前一直都没有什么证据,所以只能压着不了了之;直到近日,我才察觉到一点端倪。”
“原来祖父对大伯的恨,根本就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祖父并非是憎恶大伯丢了叶家百年的名声,而是恨不能大伯立刻就去死,且这股恨意还从大伯的身上转移到了叶楚的身上。叶楚从小到大就以长房嫡子的身份强压我一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永远是那个用来小瞧、无视的对象,过去在他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可曾知道我因为他而受到的屈辱与不公?”
“在今日之前,我还担心祖父因为叶楚的强大而服软,担心叶家上下会被大长老说动会重新接纳了他,所以,就在刚才,我稍稍试探了一下祖父,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你知道吗?他居然要以全族之力在三日后摆下诛魔大阵等叶楚送上门,他这分明是要跟叶楚不死不休啊!”
“这些年来,我容忍这个早就该死的东西活在我的眼皮底下,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要了他的性命,没想到祖父居然比我还要迫不及待,我的眼中钉就这样要被铲除了,而且还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你说,面对如此喜讯,我不该高兴吗?”
听到叶翔这话,心腹立刻见风使舵,忙声恭维道:“属下恭喜二公子终于达成多年心愿。”
“是啊,这可不就是我多年的心愿嘛。”叶翔露出感慨的表情。
“祖父有一句话说对了,就是当年叶澜天在死的时候,就该带着他这个逆子一起死,让这逆子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并非是为他创造一线生机,而是让他在饱受折磨之后,依然凄惨的死去。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何不在当初选择痛痛快快的死呢?!呵呵——!这对父子,果然是我叶家最遭人嫌弃的存在。” 朕的皇后是魔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