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暗一惨白着一张脸进来的时候,馨妃就已经微微垂下头,目光瞧着手上杯中的茶叶在热水之中浮浮沉沉,眼中意味不明。听他说完,双眼微阖,波澜不惊,只是微微颤动的茶水显示了她此刻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蜀绣,蜀绣,如今这一局,我看你如何破解,鸠杀太后,我看陛下与你再如何恩爱。
馨妃字字恶毒,于心中咬牙切齿,心中那些阴暗恐怖的念头如夕阳落山之后的夜幕,铺天盖地而来,她赶紧闭了眼,生怕这扭曲变态的快意疯狂抑制不住被人察觉,再睁开时她眼中满是愤怒,厉声道:“容妃,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容妃,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方才的情绪说来话长,其实不过都在一瞬,众人还没从暗一的话中反应过来,就听见了馨妃那尖声的喝斥。
玄旭几乎是在一瞬间杀意弥漫,在场众人如坠修罗地狱,皆瑟瑟不敢多言,馨妃虽然也被这气势骇到,但心中的快慰却愈发明显。
陛下越是生气,蜀绣的下场就越是惨烈,她如何不快慰,如何不激动,光是想一想蜀绣可能落到怎样悲惨的下场,她就激动到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蜀绣下意识的朝玄旭看去,她倒不是怕玄旭会怀疑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只是怕他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拍死了馨妃。
若是方才馨妃不说话也就罢了,可她到底是没有忍住落井下石,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事实的情况下,就已经言之凿凿的确定是蜀绣,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或许有人可以说是因为她原本就于蜀绣不对盘,这种反应也实属正常,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眼中只有愤怒而无震惊,仿佛早有预料胜券在握。
只不过蜀绣有些想不明白,这“梦魇”,馨妃究竟是什么时候放在她宫里的,要知道以前有林波守在皖绣宫,她离宫去江南之后皖绣宫除了太后根本没有外人进入过,而回宫之后林波虽然离去,玄旭却派了大量暗卫守护她的安全。
蜀绣想来想去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到馨妃用的是什么法子栽赃嫁祸。
“馨妃此话,倒是立刻将容妃的罪证定实了。”谨妃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素来是蜀绣这边的人,自然不会相信她会下毒害太后。
“证据确凿,这‘梦魇’都在容妃宫中搜出来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馨妃疾言厉色,“真是想不到你人面兽心,太后对你如此亲近有佳,你竟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实在是令人作呕。”
话毕,一副为太后不值的模样,倒真显得有几分真心。
“馨妃娘娘这话说得好,太后既然对本宫如此亲近,本宫又为何要毒害太后。”蜀绣唇角一勾,朝着玄旭安抚的看了一眼,既然知道是谁出的手就好办了许多,她就不相信这么大一件事情会没有漏洞。
“自然是因为你即将登基为后,本该母仪天下,可太后在一日,你便一日不能成为真正的后宫之主,心中不甘,才做出如此恶毒之事。”馨妃言之凿凿,煞有其事。
“娘娘这话说的有趣,若是本宫真如你所说的,为何不等封后大典之后再下手,此刻动手,太后若有个不测,陛下守孝三年,我封后之日岂不是遥遥无期。”
馨妃被这话一噎,原本愤怒的模样还留在脸上,显得有几分可笑。
端嫔暗暗叹一口气,她原本以为馨妃经历过之前的事情能有所长进,没想到一遇到蜀绣的事情依旧是如此沉不住气,恐怕她反应这么剧烈,陛下早就生疑。明明按兵不动顺水推舟就可以让众人全部怀疑容妃,可眼下反而让大家被她的三言两语说的有些犹豫。
正如方才所说,太后素来待她亲厚,实在是没有理由要害太后,况且太后修生养息,从来不管后宫琐事,馨妃说的怕封后之后还要被太后左右,实在是有些荒唐。
况且容妃说的也在理,即便是要下手,等四月二十八日之后再动手岂不是更好,如今下手若是成功,陛下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后位如何横生太多变数,若是失败,冒如此大险岂不是得不偿失。怎么想也不再情理之中。
端嫔虽然暗恨馨妃坏事,但事到如今她与馨妃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馨妃出事,她不会放过自己,赫桐也不会放过自己父亲。即便是赫桐如今不如往日,但对付一个京兆尹还是绰绰有余。
思及此,端嫔暗叹一声开口道:“容妃姐姐莫要动怒,想来馨妃姐姐也不过是太过担心太后,因此瞧见‘梦魇’在皖绣宫中被搜出来才会如此愤怒。”
端嫔果然不是馨妃能比的,不过是一句话,不仅把馨妃的失态归到了担忧太后之上,还再次提醒了众人,这毒药是在她宫里被搜出来,这是实打实的物证。
果然,端嫔开口之后,长公主瞧着蜀绣,喃喃不敢相信道:“容妃姐姐,为什么你宫里会有这毒药。”
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质问的意思,连忙补充道:“容妃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长公主自己也不知道,没有怀疑吗?瞧见毒药的那一刻,她也并不是完全相信蜀绣的的吧。于是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巴巴的看着蜀绣,不知道是在等着她否认,还是在等着她承认。
“容妃娘娘,我相信不是你,你赶紧解释一下啊。”端嫔倒是急急的开了口,“这‘梦魇’不是普通毒药,世所罕见,便是太医之中知道此地也是少数,你不通医术,怎么会用此毒害人,必定是被人陷害了。”
端嫔这话说的漂亮,表面上是句句在为蜀绣说话,可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反而更沉了三分。
容妃自然是不通医术,可天下谁不知道,她身边的茶茗医术绝顶,便是太医院院判都有所不如,如此一来,知道“梦魇”也是正常。
蜀绣差点就要为端嫔这精彩的话喝彩起来,却见玄旭淡淡开口:“知不知晓此毒与通不通医术有何关系,朕早年也从医书中知晓此毒,难不成朕也有嫌疑?”
玄旭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语气平静,却愈发可怕。如同深海之水,海底内风平浪静,可海面之上早已波浪翻涌,狂风骤雨。
“臣妾不敢。”端嫔心中暗恨,没想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陛下竟然还是如此无条件的维护蜀绣,“臣妾只不过也是想着能让容妃娘娘早些洗脱嫌疑罢了,毕竟若是下毒,有医术的人总归是更为精通。”
学医者,治病解毒,学毒者,杀人害命,医毒本就是一家,端嫔如此说倒也挑不出错,反而让几个太医暗暗点头,觉得有理。
“梦魇”此毒,不同于鹤顶红与砒霜之流,无色无味,便是银针也很难测出,不过配制极难,而且造价昂贵,世上罕有留存,因此若不是在医术上颇有造诣之人,可能听都不曾听过。
蜀绣却是突然冷了眼光,馨妃端嫔算计自己也就罢了,可此事还牵连了太后,更令她震怒的是她们竟然想攀咬茶茗。
“端嫔究竟是什么意思?”蜀绣冷笑,“就直说吧。”
“娘娘,这毒药毕竟是从你宫中搜出来,你不通医理,可你宫中,还是有人通晓的啊。”端嫔道,“不过臣妾自然是相信娘娘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一定是被他人蒙蔽了。容妃娘娘,您说臣妾说的对吗?”
“茶茗为何要害太后,这并无道理。”蜀绣道。
“这臣妾也不知道,但这世上之事又有谁能说事事清楚,入了大理寺,里面的官吏自有办法让她说出口不是吗?”馨妃有着端嫔这几句话,瞧着众人态度的转变,突然像是有了底气,冷冷道。
蜀绣猜错了,她原本以为馨妃与端嫔要对付的是自己,可这一次,她们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就此扳倒自己,她们要对付的,本就是茶茗。
此刻蜀绣只有两条路,第一,承认了此事与自己无关,就此撇清自己的关系,可茶茗必定是下狱的结局,到时候要么承受不住胡乱认罪,要么就是硬撑着不认,到时候遍体鳞伤甚至一命呜呼。大理寺狱长本就是赫桐心腹,本来与丞相就是对立,大约也不会怕因此得罪叶丛一家。到时候蜀绣一个管束下人不利的罪名是肯定逃不掉,皇后的位置恐怕也悬了。
而第二,便是认了此事自己知情,与旁人无碍。
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对馨妃端嫔来说,都是乐见其成的事情,能一举扳倒蜀绣最好,即便不成,也能让茶茗丢了性命,让蜀绣也感受一下锥心刺骨之痛。
蜀绣猛然间回想起了那一日她去御书房间唐心的路上,瞧见端嫔神色慌张,她后来派人跟着,才知道那日她是去见了馨妃。想来就是那一日,她们密谋了此事。
“如今茶茗正在为母后医治,除她之外还有谁能延了母后七日性命。”玄旭终于睁开了一直半眯的凤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你来吗,馨妃娘娘?”
馨妃闻言大骇,她如何当的起玄旭一声娘娘,如何不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怒意凌然,可她实在不知道,为何玄旭不去怪罪那茶茗,反而要迁怒自己。
蜀绣险些笑出声来,有些同情的瞧着端嫔,果然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契约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