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这边的争执暂且不提,蜀绣与陈砚浓这边借了两匹马,一路几乎不停不歇,除了必须的换药与进食之外不曾停下半分,在这样强力度的赶路之下,两人终于在第三日清晨时分,赶到了大苍山脚之下。
远远看到那座熟悉的矮山之时,蜀绣胸腔之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阵的酸涩怀念,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没有回来,回想起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生生死死几经磨难恍如隔世。
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复杂难明的情绪,她翻身下马,随意的挥手将缰绳一扔,那马儿鼻子中喷出两股气流,转身就往回跑。陈砚浓也是如此,三老早就叮嘱过,到了之后放开缰绳,马儿自然会找到他们。
“上山吧。”没有耽误太久,蜀绣朝着陈砚浓抬起袖子,道,“师父设了阵法,你拽着我的袖子。”
“袖子?”陈砚浓皱眉。
他精通阵法,自然知道若是要在阵法之内畅通无阻,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你就是施阵人;其二:需要要手持施阵人的信物。
“你身上的衣裳就是信物?”陈砚浓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信物大多以玉佩香囊之类的为主,易于携带且男女通用,偶尔会有些玉钗耳坠之类的,大多是男性阵法师赠送给妻子情人之类的。
但是信物是一件衣裳,确实还是比较少见的,陈砚浓想着,莫不成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这边暗自下定决心等见到云舒一定要好好讨教一下这个问题,一边听见蜀绣清脆的声音在他身边道:“不是啊,信物是我。”
陈砚浓点点头,含糊的应了几声:“嗯嗯……嗯?”
陈砚浓忽然猛的顿住,呆呆的望着蜀绣,颇有些呆滞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信物不是这件衣裳,是我,是我这个人。”蜀绣好脾气的重新解释道。
陈砚浓觉得自己学贯古今傲视群雄独立顶峰的阵法天赋受到了严重的如同八级地震一般的巨大冲击,许久,他才喃喃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信物,怎么可能是人呢。”
蜀绣对于阵法的了解本就不多,林波和茶茗一个学武一个习医,师父对他们的阵法培养不深,再加之蜀绣之前十余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完全不理解陈砚浓为什么会如此震惊。
“虽然信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确实难度比较高,但是你也不用这种表情吧。”蜀绣道。
“只是……难度……有点高?!”陈砚浓这句话的重音放在“有点”二字之上。
蜀绣品出几分不对劲来,小心翼翼问道:“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陈砚浓扶额遮掩,有些气急败坏之后的无可奈何道:“我们之所以能形成阵法,是因为借助了天地之力的能量。而信物之所以成为信物,重点就在于这个物之上,阵法师会在这个东西,例如说玉佩,上面刻上一个相应的阵法,物体上的阵法与之前刻下的阵法交相呼应,才能阻止阵法对你的阻拦与攻击。”
蜀绣懵懂无知,好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无辜的问道:“所以呢?”
陈砚浓被她理直气壮的反问说的一滞,险些背过气去,许久才道:“我们刻下一个阵法的时候,会根据那处地方的情况进行改变,因此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阵法,即便是在草木石块上面刻阵,都有很大的失败率,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在人身上刻阵法,人体血液流动生生不息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巨大的改变,这需要多深的阵法造诣才能达到?”陈砚浓只觉得口干舌燥。
蜀绣一摊手,左手握拳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指向自己,道:“别这么不相信,我不就熟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年轻人,不要大惊小怪,师父连洗髓丹都能创造出来,不过在我身上刻个阵,没什么了不起的。”
陈砚浓:“……”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是因为洗髓丹的存在,他已经将云舒视若天人,如今又知道他的阵法造诣居然都达到了他连想都不敢想都地步。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吗?这种人究竟是人还是神?陈砚浓如是思考道。
“行了,别耽搁了。”蜀绣把袖子在他面前一晃,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等上了山你见到了师父再慢慢问。现在,上山。”
陈砚浓失魂落魄的牵住了蜀绣的袖子,呆呆的往前走,那一脸生无可恋看的蜀绣是直摇头,没想到陈砚浓这样的人也会有备受打击的一天,她还以为他一直都是清冷高雅的人设呢。
大苍山不高,但是地势较为平缓,因此上山顶的路也比较远。
陈砚浓牵着蜀绣的衣袖,两人踏上山坡的第一步,他就感受到一阵水波拂过自己身体的温热之感,像是在确定着什么,半响后缓缓散去。
陈砚浓明白,刚刚是阵法在确认自己是否有资格踏入此山范围之内,而此刻自己还能毫发无损,只能说明他已经被阵法确认了。
这一认知让他又是一怔,然后抬头呆呆的朝蜀绣看去,这说明,这阵法的信物还真是——蜀绣!!
阵法内进入了两人,一直焦急的等在山上的林波心有所感,立刻起身朝着阵法波动之处急速赶来。他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就发觉了那正朝着山顶而来的两道人影。
“娘娘。”林波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喜悦,然后猛然见看清了跟在蜀绣身后的人,语气一滞道,“怎么是你?陛下呢?”
蜀绣真是苦笑不得,这是在怪陛下没有陪她一起来吗:“陛下有些事有处理,不过是回趟大苍山而已。”
“有什么事比陪娘娘还要紧的。”林波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他自己就是把蜀绣看的比谁都重要的。
蜀绣面色不变,高傲的从鼻腔中吐出两个字:“赫桐。”
林波:“……其实有陈将军陪你也够了。”就当他刚刚什么都没说。
蜀绣盘一个白眼,表示对他的鄙视。
“陛下是打算收网了?”林波问,若是说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痛恨的人是谁,赫桐绝对是高居榜首遥遥领先。
“差不多了。”蜀绣点头,“一个就在这几日了,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一切早就尘埃落定了……”
蜀绣话音未落,林波鼻子动了动,忽然皱眉问道:“谁受伤了?”
蜀绣:“……”她早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伤口也早就止住了血,这是狗鼻子吗这么灵敏。
林波一看她这个表情,再一看陈砚浓那个愧疚的样子,脸色就立刻拉了下来:“谁干的。”
蜀绣就跟犯了错的小委屈包一样,乖乖的站好,眼睛看着脚尖,小声道:“不知道。”
“人现在在哪。”
蜀绣知道他问的是将她弄伤的那群人,于是继续乖巧的摇头:“不知道。”
“……”林波简直气的头晕,但是又不敢对蜀绣说重话,只好雄赳赳气昂昂的扭过头看向陈砚浓,道:“你来说。”
其实他之前与陈砚浓关系虽然称不上知己,但英雄惜英雄,总归是有几分投缘,但是今日关心则乱,这语气实在是称不上有多好,索性陈砚浓也知道他如今的心情,并不曾计较。
略一思考,谨慎道:“追杀我们的那一批人是从我们刚入大蜀国境之时开始的,训练有序令行禁止而且还有大量弓弩,最主要的是……他们并不畏惧官府甚至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在里面。”
林波原本如常的脸色在听到官府二字之后慢慢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这批人很有可能是大蜀朝廷派出来的?”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猜测。”陈砚浓终于从居然可以在活人身上雕刻阵法的冲击力里缓了过来,头脑重新清醒缜密起来,“我们被追杀了三日之后,入了落木森林……”
陈砚浓将他们二人被追杀的事情细细讲了,包括那林中的三十九具尸首自然也没有落下。
“绿芝……”林波的脸色逐渐怪异起来,看着陈砚浓与蜀绣,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有话就说。”蜀绣道。
“我大概知道是谁杀了那三十九名绿芝。”林波石破天惊,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谁。”蜀绣立刻问道,她虽然没有细细查看现场的情况,但总结陈砚浓的观察也大概能推测出,这三十九人几乎都是一击致命,如此高手要是心怀恶念,恐怕会有大劫,更何况半夏与蝉衣两个孩子说不定还在他手上。 契约帝后